离开陈妄迟以后,我学会很多消遣方式,从我的父亲或者我的母亲那里延续一些劣性根因,不分昼夜颠倒生活。我想我们活在一盆水里,水里是世界的倒影。
那群人经常抽烟,熏黄的牙齿搭配潦草茂密的头发,我私下喊他们是拾荒者。
我也是其中一员,并为此感到骄傲,从而消弭我内心不可名状的恐慌感。我开始对书本上的知识产生怀疑,人类群居,猛兽独行,在无数黑夜,我感到周围滋生一种孤独。
“草原”位于城市北面,我家乡的方向在南边,每次蹬车过去我都觉得离陈妄迟越来越远。
豆芽差我去买酒和烟,那群烟酒鬼在用命逃荒。
最后半瓶酒被我喝了,豆芽告诉我,喝酒之后就不会想起任何伤心事,于是在那一瞬间,我想起我的父亲,他曾经将自己关在黑屋中酗酒,不出半年便重新焕发光彩。
我寻着他的老路往前走,以期能跟他一样,像他忘记母亲那般忘记陈妄迟。
劣质酒精冲头,我跌撞往外,世界在我面前扭曲旋转,旧城墙斑驳落下墙皮,流浪的黑猫蹲伏在旁边,守着半根火腿肠,冲我警惕低吼,车子的黄色灯光刺眼,车流呼啸而过,我听见有陌生男人骂我不要命。
前面路口有座电线杆,上面粘贴各种寻人启事和牛皮癣广告,我找到三份寻人启事,并没有在上面发现我的照片,或许出于某种难言的嫉妒和羡慕,我撕下其中一张寻人启事的一角,在看到那个走丢的小男孩的照片时停下来。
圆眼睛厚嘴唇,脖子上是浅黄色的围兜,他在看我。
我拿钱买烟,老板上下打量我一眼,问我要什么烟。
“橙子味的,有吗?”
“哪里有橙子味的烟,可以卖给你橙子味的糖。”
“小仔,买烟不如买糖。”
小孩子才会吃糖。
我捏着纸币,问他卖不卖胶带。
走过那个十字路口,我拎着酒瓶和烟回头,那张寻人启事被粘在电线杆上,昏暗的灯光下面是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
打火机的蓝色火苗蹿出来,我冲澄黄色的路灯缓缓吐出一口烟,烟在半空中便淡开。
我在学陈妄迟的模样。
废弃报纸被风吹得哗啦作响,我耸耸肩膀,原路返回,开始想陈妄迟。
想他的样子,想他看向我时的眼神,还有靠过来时身上混杂的味道,不知道因为酒还是因为烟,总之那段日子我过得混沌,喝酒抽烟,跑去寺庙整日与人厮混,一度以为自己想不起陈妄迟的名字,直到有天豆芽突然问起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的烟。
陈妄迟啊。
我看向漫漫黑夜,咬住一根泛青的野草,陈妄迟教我的,他让我在学习亲吻和抽烟中选一个,我选择了前者,离开他之后我学会了后者。
想起陈妄迟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点烟后抽到第一口便能想起来,忍不住学他抽烟的姿势,学他如何吐烟,用他看我的眼神看向路灯,那抹灯光变成群星,然后变成银河倾注下来,提醒我不要妄想忘记陈妄迟。
所以我怎么不敢承认对他的想念,那些群星,那条银河,将我全部退却的念头击碎,要我明白对陈妄迟的感情是爱,让我对自己坦诚,这样的感情要被允许存在,要被允许发生,就算不被祝福也有发生的合理性,我跟他之间的爱无关血缘和身份,无关世界上每一块石头和每一棵树木,甚至与陈妄迟无关。
于是在某一刻,我积攒的雨水和泪水,在夜里偷偷凝结成的露珠,到头来还是蒸发成一个平常无聊的清晨,我跨越将近一千里的冬天,最后被枝头上的绿芽吞噬。
陈成夏,你最后还不是败给了春天。
酒和烟丢在寺庙门口,我从那边走了,没有告诉豆芽。
我顺着一条狭仄的道路往前,挤过一片深黑的树林,听到流水的声音,那是一条即将干涸的河流,我踏进去,水流没过膝盖,冰凉彻骨。
树木越高,颜色变得越黑,在高处跟夜晚融为一体。
汹涌喷薄的**,我的**催促我快去找陈妄迟,催我告诉他想念他口腔里的橙子海洋。膝盖以下的部位变得僵硬,我没觉得有任何不适,我的双手发抖,腿也在抖,泛起涟漪的水面一圈圈将我圈住,像在给我警告,让我记住再次见到陈妄迟时要说什么。
要说什么。
告诉陈妄迟,我学会了抽烟,学会了亲吻。
问他还能不能亲亲我。
没看过评论,没想到有人追读,很自娱的东西,谢谢你,我努力写写[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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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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