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曾见过这样的玄霁?
从来都只见精神抖擞,气宇轩昂的玄霁。
玄霁...
也会累?
是了,玄霁也是人。
他都会累,玄霁不会累吗?
只是...
他累了,可以毫无顾忌。
但...玄霁却不能透出一点弱势。
否则,怎么在那万人之巅活下来?
万人之巅,那是神才能在的位置。
所以得坚不可摧。
玄霁...
一抹异香,忽而传入了鼻中。
他不由寻香而望。
只见那人掌着一只烛,端着一只精铜所制还缭绕着浅紫色烟雾的博山炉而来。
见他也在,什么都没说,只是点头示意之后,便把香炉放在靠近玄霁的地方,又默默离了去。
见那人熟稔的模样,他想,这种情况应该发生了很多次。
细细分辨着香的味道...
竟有好些都是温燥散寒止痛的香料...
还有些应该来自异域。
他所学的那些香谱还没有收录。
目光缓缓落在香炉之上。
精铜所制...
玄霁使用的器物,有着明显的偏好——琉璃。
尤其是那种带着冰蓝色的琉璃。
纵使许多皇家器物都为金属所制。
但其亲亲大哥知晓玄霁的偏好,都会重做一份琉璃的送来。
琉璃虽美,但却易碎。
尊亲王府中的很多琉璃香炉都经过奇巧馆的馆主疯狂的改造。
只为让玄霁用的舒心——既精美无匹,又能焚烧香料。
但经过无数改进,却还是无法去克服温度一高,成品琉璃容易崩裂的特点。
如此,也只能焚一些温度低的香料制成的香品。
不过,玄霁喜欢的很多香品温度也不高,倒也有那么两分阴差阳错。
多数温燥散寒止痛的香料,都含有不少的油脂。
每每焚烧之后,总在香炉里留下一滩油印子。
也因此,这类药香燃烧的温度极高。
非精铜所制的香炉不可。
如此浓郁的味道...
份量绝对不少...
玄霁这是...
绵绵密密的疼缠绕上了他的心。
走到玄霁身后,缓缓为玄霁按着太阳穴。
希望哪怕一点,也让玄霁好过些。
待得香燃尽,玄霁才像是松了劲一般的,反手摸上他的手,轻轻拍拍他的手背。
他会意地停下,双手搭在了玄霁的肩上,喉间艰涩——你...怎么了?
玄霁竟像是对待慕容承一样,笑笑——大概是没有暖床的,受了风寒~
听到这样的答案,他当即就想磨牙,心头暗骂,就胡说八道吧你!
当然也不甘心玄霁这么逗他。
兵法在心间掠过。
柔了声音,将下巴搭在玄霁肩头,带着哼笑——听说受了风寒,发一场汗便好。幕天席地,**作伴,巫山想必也会云开雾散~
虽然这话说来,他都有些起鸡皮疙瘩。
但能让玄霁吃瘪一下也是好的。
战场上可不会有常胜将军。
然而,他一点也没有料到,胜利这种东西,只要遇到玄霁,或是遇到与玄霁相关的事,他从来只有败北。
他能勉强看见玄霁勾了勾嘴角。
一把抓住他的手。
脑袋一低。
身子一错。
他极其没有防备的,就被扯到了玄霁身前不说,玄霁手腕一翻,他竟一手被玄霁反剪摁在了桌上,头发还差点拿给烛火一撩。
继而便是“铁板”不声而至。
闷声在这么安静之处,想必传得应当极远。
那种熟悉的啃咬之感就在他的身上笼罩。
也不知何时,小朵儿竟无声无息地蹲坐在不远处,尾巴一环,盖住脚脚,笑眯眯的,眼眸中肯定是带着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这...
就是这么一瞬,他恍若置身铸剑炉。
简直...简直丢死了人!
他恨不得可以去找块地儿,把他自个儿给埋了算了。
然而,“铁板”没有停下。
直到他...变作烧红的炭求饶...
这...
玄霁松了手。
他是一个猛子就往车架里钻,恨不得永远都不要见人。
抓过被子一披。
觉得当个蒙古包也挺好。
但却被追随而来的坏人拍了拍背心——不许胡闹~出来~
要出来,才有鬼呢~
就不该心疼的!
这简直白瞎!
他心里恨恨。
见他不理,玄霁抓住了被子的边缘,他能够感觉到玄霁的手抓得紧。
此时,一场无声的对峙就此展开。
但或许还是这些年来已经被“锤炼”出的对追魂蚀骨鞭的恐惧,让他松了劲。
任由玄霁对他摆布。
夜晚,熄了灯火。
他依旧面皮滚烫得厉害。
玄霁从身后,避开伤处,将他拢在怀中训斥——谁教你那些淫词浪语的?简直混蛋!
有点点气郁——你还学...
还有点闷声闷气的——有违君子之仪~
这模样像极了嘤嘤嘤的小朵儿。
也像极了鸡腿被抢了的小朵儿。
还像被踩了尾巴的小朵儿。
他正欲撇撇嘴,却恍然间想起,这样的玄霁好生鲜活。
还没有遇见教他习武的恶魔头子时,他们之间这样而卧,是常事。
却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甜中带酸。
他一直都在醋缸子里住着。
却没想到枕边人却是醋坛子成了精。
这样的玄霁...
是真的吗?
他轻轻摩挲着他们的婚戒,却没有吭声。
但这却惹了醋精不悦。
醋精的下巴扣住了他的肩头。
醋精的手开始使坏。
一手将他控在怀中,一手竟直接钻进里衣,用那带着茧子的手,对他轻捻重揉。
技巧十足。
他仅能坚持片刻,便被粗重的呼吸暴露了一切。
他磨牙切切——住手!
却又不敢真的去阻止玄霁。
他知道玄霁的掌控欲。
在这种时候反抗,恐怕他得咸鱼翻身,人鱼开尾。
但这助长了醋精的威风——嗯?
朱缨一颤。
酥麻将那天灵盖掀翻。
真是...要了命了...
床铺在醋精的作妖下,终究还是脏了。
却还被醋精找茬儿——谁允许你弄脏床榻的?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当时怎能被美色所惑,签下婚书呢?
真是生~死~不由人了哟~
自这日开始,玄霁没再戴过冠。
全然用那根昭示着世袭尊亲王无人可比地位的发带取一半的发束起。
偶尔会用龙头白玉簪挽发。
但那发带却会不动如山的捆在玉簪上。
优雅中,浅浅含着几许风流。
但在月夜,却变作了下流。
他们看了星星。
也被星星看了周公之礼。
那是他们第一次共融。
彻底完成婚约的最后一步——圆房。
却没想到,真应了他的话——幕天席地,**作伴,巫山想必也会云开雾散。
同房之后,他们好像才真正做了爱侣——平等的爱侣。
相拥。
亲吻。
缠绵。
带着小朵儿乘奔御风。
亭中听雨。
幸福得好像假的。
玄霁好像真是被夺了舍。
缠人得要命。
而他...
而且,这门阀大族...的口味也真是...
他在棋盘上一败涂地,只得一次又一次舍命陪君子...
闺房乐子,尝了个遍。
也要命了个遍。
但玄霁始终是温柔的。
绝不过度采撷。
也许,人便是这样,在安逸的境地里呆久了,就总会放肆。
而放肆之后,得到的不是“铁板”,便是从刑具变作的“钻木取火”——追魂蚀骨鞭。
无论是谁,都颇为要命。
那三个月简直近乎天堂。
但离别却是肯定的。
最终,撕碎这个幻梦的是他。
玄霁没有说什么。
只是沉默地命人更了衣。
又变作了那位坚不可摧的尊亲王。
坐在行宫的王座之上,所有的情绪都敛了去,冷淡地看着跪在大厅中央的他。
熟悉的沉默又再次上演。
但他的心中却不像以前的时候,充满不安。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也让他窥得了一些隐秘。
鲜卑三大家族都极其信任天意。
其所属的钦天监更是尊贵无比。
且三大家族中,只有天赋极佳者,能进钦天监,能学衍天之术。
其他族人敢学,格杀勿论。
衍天之术对于这三大家族而言,那是陛下之上的旨意。
比之皇命还重。
衍天之术,是神秘的,是束之高阁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但实际却是在遮掩着一个又一个的秘密。
玄霁需要熏香的那晚,正好是月圆之夜。
他们圆房的那晚,正好是朔月。
刚开始,他确实躺在玄霁的怀里看星星。
但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天意。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紫微星之上。
紫微星颇为奇怪。
时而暗淡,时而光华璀璨。
那般模样,他都想调笑,怕是天降异象,有祥瑞要出生了。
但莫名的,他却感到了血脉好像在应和着紫微星的闪烁。
尤其的,这件事,他对玄霁张不开嘴。
而后,他们幕天席地...
在他们彼此纠缠最深刻的时候,紫微星发出了最亮的光。
他也在云端轻飘飘地感到混沌已散,阴阳相合。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尤其对于还没有进入道门的他而言。
而后,在下一个月圆之夜。
小朵儿又在上蹿下跳。
他瞧着有趣,跟玄霁打趣。
就小朵儿那食量,不这么窜腾,怕非得是个丰腴美人不可。
玄霁笑笑,让他带着小朵儿去院子外溜溜,省得膳房忙得昏天黑地。
他不疑有他,打算逮了小朵儿带出去溜溜。
但他只有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
不知不觉间,恐怕整个行宫都给绕了两圈。
他有些气喘,心头暗骂,狐狸都是坏蛋!
还是准备捉了这只坏蛋,让玄霁治治,否则真要无法无天了~
但却在这个时候,瞥见那人匆忙的脚步,还是那只香炉,还是差不多的时间。
他心间一凛。
放弃了追寻一事,心间的疑问又浮现出来,索性偷摸跟上去探探。
那人将香炉送进玄霁房中。
和之前一样。
玄霁倚着桌子,以手支头。
一副疲惫模样。
那人放下香炉之时,眼神之中的忧心都像是要涌了出来似的。
但也只是抿了抿嘴,离了去。
虽然隔得远了,但他依旧辨识出了香料加重了一厘。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玄霁是有什么绝症。
其实,很多时候,他心里有疑问,在见到玄霁的时候,问不出口,很大程度上应该是心里约莫知道得不到答案,需要用心去找到答案。
熏香的事,上次他就想问的。
但...
这次...
怕是小朵儿在懿旨之下故意引开他的...
此时,月亮又圆了。
他的脉竟跳得慢了些。
有些藏在云雾之中的脉络,好像就要浮现在他眼前。
回想起曾经种种,他心间竟像是太阳和月亮正逐步严丝合缝。
有些事情,在脑中隐隐清晰。
那晚,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与玄霁再次水乳交融。
但他却留心了玄霁的状态。
心间那逐渐在严丝合缝的太阳和月亮在那巅峰时刻,全然契合。
同时,似乎空空的脑中,也极快地飞过了几丝碎片。
那些碎片他也没有打算去抓。
有时,顺其自然,更能体察事情的原貌。
慢慢的,他发觉,他与玄霁之间仿若此起彼伏的潮汐,也如彼此之间缺了的另一半。
答案隐隐。
时间不再等人,他须得离开。
跪了不知多久,那人才领了人来。
他被那人搀扶起身。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褪去王府另外一位主人的所有装束。
这...
委实有些...
但他也在山羊胡的教导下明白,皇族不属于自己,而属于所有子民。
纵使有些不适,还是忍耐了下来。
他被人换上了劲装,捆了皮革腰带,束了金属的束袖。
又跪坐下来。
玄霁自王座上一步一步而来。
为他束发。
他的头皮感受着沁人的温度,隐隐发麻。
但也只能沉下心来。
束发之后,那人送上了一柄毫无装饰的普通弯刀。
他拿过之后,深深对玄霁一揖。
转身离去。
他看着走得潇洒,实则总觉得玄霁看着他背影的目光,像是在永别。
走到行宫门口,宫人牵来了一匹普通的马。
他飞身上马,打马前行,再不敢回头一眼,生怕心防彻底破碎。
一路疾行,他一点也不敢停下来。
仿佛停下来,就再也迈不了前进的步。
下巴生了青黑,也根本不想打理。
头发打了结,粗鲁得索性用弯刀挑开。
来到营地之时,那些守卫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兵匪。
拿着长矛对着他。
他一句话也不想说。
拔了弯刀就干架。
放倒了一片。
也许响动太大,这才惊扰了主帐。
主帐的人撩了门帘出来,远远一望,就高声喝到——阿弟住手!
他一看,原来是那个他就见过几面,比他稍微大些的哥哥。
当然住手。
跟人进了主帐。
一番寒暄后,领了铠甲,有了大帐。
匆匆梳洗一番,就睡了过去。
他希望能够累一些,这样就不会有力气去想玄霁了。
倒还真的如他所愿。
这么一觉睡得舒坦。
只是在醒来的时候,有一丝怅然若失。
但他很快就将这种心绪敛了去。
他现在是将军。
一切以军务为重。
过上了单一的生活。
原本他以为戍边不过是一个晋升的阶梯。
但真的在边关呆着,才知这么一个晋升的阶梯没有想象之中那么轻松。
想要在营里说得上话,就得先用拳脚说话。
那些新兵蛋子还好说。
难缠的是那些老兵。
刚来几天,就听得些难听的话。
哥哥也听了,却放任自流,还安慰他这是正常的。
谁人的身上不沾有一点风言风语?
道理,他当然也明白。
但就觉得刺耳。
便借着练兵大演习的由头,跟这些人玩车轮战。
他还不信了。
他被那追魂蚀骨鞭锻造出的钢筋铁骨,还折腾不过这些人~
果然...
只要不遇上玄霁,一切都顺利得如入无人之境。
接连在擂台上挑飞九十余人,那些老兵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不过,也有些摩拳擦掌的。
他还欲继续,但哥哥却拦了下来。
心底里一转悠,他应下了。
跟去了主帐。
一进主帐,哥哥的副官就在那里有些欲言又止。
哥哥一瞧,将人打发了走。
待得人走后,才带着他来到席上坐下。
为他斟了一盏酒,眉头皱皱的。
他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遂索性让哥哥给他人,他去巡防。
没料到,他说起此事,哥哥还有些怔愣,但也很快收了情绪,不让他离开。
只是问他,骑术如何。
他在这方面,当然没问题。
哥哥将七个营的骑兵都交到了他手上,让他好生练兵。
距离阅兵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七个营的骑兵是才新招的,都是边境上的人,多数是孤儿一类的。
哥哥只是这样简单交代。
但他却觉得,真实情况恐怕不止于此。
不过,暂且远离风暴,都是殊途同归。
他应了下来。
心间当然也升腾起了对阅兵的期待——玄霁要来。
骑兵营与马作伴,遂距离主营有些距离。
他将行装稍加整理,就赶了去。
到时,只见那些新兵懒懒散散,或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或是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再或是喝酒打牌。
简直...
他正想骂上一骂,却听得有马蹄声自身后传来。
回首一看,不由皱了皱眉。
等着人到了跟前儿,那人才道,其叫多尔玛,是哥哥派来的副官。
军营中的副官,一般都是文武官——有几分武将的身手,却多做文书工作,甚至兼任军师。但也有纯粹的副官——只打理主将事务,并不理会其他。
他将多尔玛仔细打量。
心间已经有了答案。
冲多尔玛一点头。
开始了骑兵规训。
果然,这并不是一个好差事。
尤其是人与马还需配合默契。
然而,都不好管控。
初始,还有些焦头烂额。
甚至,他还瞄到多尔玛在偷笑。
这简直...
但他也知晓,这块骨头能够啃下来,才能够让这将军的名头实至名归,否则,他永远都是——尊亲王府的另外一位主人。
下定决心,第一个被他“开膛破肚”的就是多尔玛。
不是喜欢偷笑吗?
那就在烈日底下,穿着铠甲,在滚烫的沙子里笑个够!
还治不了你们了~
有了第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人,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到半月,谁人还敢懒散?
但如何规训,却也是个问题。
还未让他想个清楚,又出了岔子。
竟然收到了战书?!
这下,可让他精神了~
当然迎战。
第一场,马术。
果然,这是草原人的开胃小菜~
第二场,射术。
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第三场,无损伤地猎鹰。
这倒是有几分意思。
第四场,马战。
更有些意思了。
第五场,软兵器马战。
有一点难度,但是不多。
这么几场全程比下来,他虽然有几丝累意,但更多的是快意。
他很久没那么痛快了。
也是由此,他才发觉,这营地里藏龙卧虎,果然与他当初的猜测所离不远。
这次比试,当然也让他征服了大多数人。
但依旧的,怎么规训是大问题。
他又没有训过兵,怎么会知道应该怎么办?
想了一想,寻来多尔玛问上一问。
多尔玛只是说了阅兵之时应当是个什么模样,却对怎么到达这个模样的路径没有指出。
他遣了多尔玛离开,一人站在地图前沉思。
慢慢的,他体会到,能够成为将军的人,哪里会是个莽夫?
分明...是文武双全...
而文武双全...
他想起了玄霁...
想起了山羊胡...
想起了恶魔头子...
想起了那个掌事公公...
玄霁的一切苦心就像是忽然之间曝光天下...
他心间微滞。
与此同时,心中也燃起了一团火。
半月之后,初见成效。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发现,他到了日中午时会血脉偾张。
那些青色的经络于皮肤之上拱起,看起来有些骇人。
几次与多尔玛用膳之时,都能感到多尔玛在偷瞄。
然而,他也不可能全副武装。
只能当做没看见。
终于,在一天晚上,多尔玛在与他半夜练兵结束之后,对他说起,距离此处不远有个边关小镇。小镇上,有青楼。
他当时真的被震惊到体无完肤。
这...
难道是觉得他...
愤怒还没燃烧起来,他却先想起了婚书一事,心间隐约的有了点怪异,但面上却是白了多尔玛一眼,像是看到了个傻子。
血脉偾张的情况还在继续。
很快,在午时之时,他还会异常地来到营地的瞭望塔,直直地看着太阳,耳边金革之声不停。
金革之声还会伴随着头脑昏蒙,以及脑中雾气霭霭,零星碎片飞扬。
胸中灼热。
看起来,真的有点像是火气重,需要找个人阴阳调和。
但情感上,理智上,他都非玄霁不可。
这...
这种恍若被火焚的感觉,很快让他无法招架。
他在一天晚上,纵马极远。
拿出玄霁给他的弯刀,解了束袖,一刀割开手腕。
他割的不深。
就为了之后愈合的快。
但那血却像是喷泉一样,喷个老远。
直到这血变作了蜿蜒而下,他才迅速撒上金疮药,裹好伤口。
坐在马背上,遥望夜空。
原来...是月圆之夜...
那散寒止痛的香...
也不知玄霁这个时候,是否和他一样...
再次遇到这种情况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血。
心间的有些碎片也在渐渐有了新生。
阅兵之时,他当然交了一份完美的答卷,但却没有见到玄霁,只见到了伴驾的慕容承。
十分疏离有度。
他心间隐隐有了不安。
但却不得不和同僚推杯换盏。
直到阅兵结束,慕容承他们要启程之时,他才找了个机会拦截慕容承,问起玄霁的事来。
但慕容承却只是说,邺城总要有人镇着。
他信个鬼。
再问。
慕容承还是一样的答案。
面对冷淡的慕容承,他没了再问的想法。
大致也推测了,多半是玄霁让慕容承这么说的,于是放了人走。
心中像是含了一块冰。
骑兵训练得好,他也回到了主营。
很是沉默。
与军营合若符契。
单一而平板。
领了一个又一个的任务,麻痹内心。
到了时间,就再次放血。
好像生命中并没有玄霁的参与。
他原本是想熬过这三年,便能与玄霁真正在一起,但三年时间未到,他却“曲径通幽”了...
也许天赋这种东西就是与身俱来的。
来到琼华派,他才如入无人之境。
进境剑术,一日千里。
但玄霁却在他的眼中,隐约的看似透过眼睛的实则透过心的有了几分弱势。
在时机成熟之后,他选择了挑衅。
虽然心头也知道,纵使挑衅,他未必能够逼出玄霁的答案来。
但他却不甘心不明不白。
一次又一次地与玄霁斗剑。
却一次又一次地像是莽夫想把棉花团打碎。
懊恼中烧。
却还被玄震找上,让他不要跟玄霁私下斗剑,若当真嗜武成性,大可去昆仑山下的地下武场一搏。
他本就烦闷,还被外人横加干涉。
心间的火烧得更旺。
还真去了山下的地下武场发泄。
果然一样。
只要没有碰上玄霁,胜利都属于毫发无损的他。
得了地下武场的彩头——千金,也并不能让他感到高兴。
区区千金,哪有玄霁的答案重要?
地下武场送上彩头的同时,还说管事的想见他。
他心头烦闷,正欲拒绝,却又想到能够搞这些事情,还没出什么事的,这武场的管事应该有几分来头。见上一见,也未尝不可,说不定还能战个痛快。
于是,他随人去见这个管事的。
却没料到,这个管事的竟住在昆仑山深处。
幸好他学了御剑,这倒不是问题。
按照武场提供的地点,他去了。
按剑落地之后,他只看到了个略带几分雅致的小院。
心头还想撇嘴,这武夫搞得这么文官派头作甚?
心头还未嫌弃完,却忽而一凛。
这院子怎么会给他文官的感觉?
往那门框看去。
看着不过普通的木框,但木框两侧下端却看似是自然的树纹,实则为捏造树纹的兽纹——鹰。
他的心忽而跳得很快。
行动更快。
一把推开木门,冲了进去。
然而,空空如也,连个活物都没见到。
他暗觉不对,担心造人算计,连忙撤出,却再也找不到大门了。
他停了下来。
有些发愣。
正欲一剑毁所有,却想起他不再是那个被衍天之术隔绝在外的外人了。
闭上双眼,掐算一番。
也不睁眼,按照算出的结果而行。
果然,在他睁眼之时,刚好看见一大展环绕的山壁拥着水潭,水潭边是竹节亭,亭中有一白衣劲装头戴鹰冠的人,背对他而坐,这人身旁的石桌上,还放着棋盘,棋盘之上应该在黑白搏杀。
他正欲说些什么,那人却忽而开了口——又见面了~
他一怔。
这人是...
眼睁睁看着曾经以为死去的人,竟活生生地站起来,转身面向他。
遒劲的身手,飘飞的衣带。
神采飞扬。
只是与记忆中不同的是,鬓边有两抹银丝。
但却看上去并不像是因年纪的增长而得。
腰间挂着一枚银丝镂空鹰纹绕柱的香囊。
香囊上下,皆是金黄色的丝线。
这无疑告诉着他,当年教他武艺的,是玄霁手上的鹰王。
他简直难以想象事情的曲折。
但鹰王却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
持了一柄拂尘剑攻来。
被剑风一扫,他一下回神,心间也想会会这真正的鹰王。
但却是百招之后落败。
他心有不忿——你玩儿我?
鹰王收了剑,笑呵呵的——我可不敢伤你,否则王爷是要找我拼命的~
瞧着鹰王那个笑呵呵的样子,他更加心有不忿,但却冷静下来,收了剑,道——答案。
鹰王眼珠子一转,微微侧头——什么答案?
他磨了磨牙——你明知故问!
鹰王捋了捋胡须,一副深沉的模样。
沉默半晌,鹰王才叹了口气——此事,你自己去问王爷。王爷肯说,那是你的幸运。王爷不肯说,那是王爷有顾虑。总之,你只需要知道,王爷的所有安排都是为了你好便是。
他撇了撇嘴——受人蒙蔽也叫好?
鹰王将他打量片刻后,幽幽道——很多事都是不知道反而更好。
他察觉了鹰王话里有话,便直视着鹰王的眼睛道——你不会白白见我。
鹰王歪了歪头,抱臂一笑——为何不可?这里的奇门遁甲乃我改制,只因你来才简化无数。你以为我的地盘儿是谁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哼笑——既然如此,难道你是想见见我这个劣徒是如何惨样儿?
鹰王的笑意更加舒展,却没说话。
转身去了竹节亭中坐下。
他自然跟去,坐在了鹰王对面。
鹰王倒了杯茶,递给他——能够说的,无非也就这么几件事。一者,这是一个连环局。二者,这是一个天星链。三者,这是一段恶魔吟。四者,这是一段凄苦诉。别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反复琢磨着鹰王的话,凉意自后背缓缓渗透。
待他回神之后,鹰王才深沉道——有一种痛,叫做感同身受。有一种丝,叫做藕断丝连。
他一怔,缓缓放下茶盏。
茶盏与石桌碰撞。
发出轻微的响动。
对他来说,却像是一声来自远古的呼唤。
他招呼不打,御剑而行,却不知去往何处。
转悠半天,还是落到了玄霁房前。
此刻已是深夜。
他看了紧闭的门扉很久。
最终并没有推开那道门。
纵使几乎醍醐灌顶,他也还是想要听见正主承认。
尤其是,他以两者的生辰八字排过星盘之后,有些事昭然若揭。
而且,这也是曾经横亘在两者之间的问题——地位,实力。
他要和玄霁一决雌雄。
但他忘了。
玄霁这家伙儿帝王术玩得太溜,又善于退避三舍的打法。
最终...
他逮到一个假期的机会,对玄霁穷追不舍。
一边追,一边打。
他就不信,他无法穷尽玄霁的尽头。
玄霁的剑法主守,主上善若水。
他的剑法主攻,主攻无不克。
这么一正一反。
倒还让他们拉扯时久。
最后,玄霁半躺在思返谷深处无人的草地上,手中的剑就斜插在根本够不到的地方,剑柄还在发颤——他挑飞的。
他握着手中的剑,居高临下地剑指玄霁的喉结。
玄霁除了有些呼吸声重,完全无动于衷。
他浅浅勾了勾嘴角。
剑气一震。
琼华派那复杂的腰带就散了开。
没了腰带的束缚,琼华派的道服却不会散乱——十三件套,每一件都有衣带管束。
剑气,早已能够被他精准掌控。
一道又一道剑气下去。
玄霁一件又一件衣服散开。
此番对着美人宽衣解带的过程,当然挑起男人的想法。
他甚至能够感到,血脉在渐渐偾张。
他以为这般做,按照玄霁的性子,在腰带散开的那一刻,估计就要站起来,一剑把他给劈了,但都到第六层衣服散开,玄霁还是无动于衷。
他的心间不由得在隐隐肯定之前那个玄霁弱势的猜想。
加之鹰王的话,他觉得,或许他也确实可以让那么一个捉摸不定的人终于停泊。
十二层的衣衫已然散开。
像是绽放的花瓣。
最后一层里衣轻薄,已然被剑气轻荡,隐隐透出些曾经来。
依旧的,面对即将玉体横陈,玄霁还是无动于衷,甚至呼吸都跟着渐渐平稳下来。
他的剑贴上了玄霁的下巴,嘴角微勾,那双眼睛估计第一次像小朵儿般迷离——师~兄~,只剩最后一件了~
玄霁没有表态。
他当然撩开了轻纱。
玄霁的上半身就这样袒露在他眼前。
皮肤更加清冷白皙了些。
肌肉的纹理依旧。
只是看得出瘦削不少。
月光下,隐隐显出一丝羸弱来。
他心间五味杂陈。
一时怔住。
在他的印象里,玄霁的身子一如猎豹一般,精壮。
虽说草原男儿骑马打猎,多数如此。
但这样一具身体,他太过熟悉。
果然是因为...
他满脑满心的,都是玄霁的变化。
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晚,月圆。
没有注意到玄霁那几不可闻的叹息,与在那唇齿间轻咬的——放肆~
一时间,天旋地转。
无力反抗。
交代了所有。
视线昏蒙中,他暗暗叹息,果然是那个好算计的尊~亲~王~
答案未曾得到,却契合在一处。
日月相随。
光影相叠。
他...
若不是因为修仙,怕是这般驰骋之下,只能灯枯油尽地高呼——王爷威武~
然而,纵使修仙,也只是更糟糕的,得了一颗尚未昏糊的脑子以及清晰的感觉到他到底是怎么被玄霁给一点一点磨死的。
这...
当真是...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瘫痪是个什么感受。
也是他第一次遇见玄霁心中的野兽。
他...被野兽给啃碎撕咬。
原来,野兽的凶猛他根本遭受不起。
野兽珍惜他,这才收了利齿和利爪。
野兽凶相毕露,原来如此可怕...
但野兽还是有点良心的,将他一裹,带去了山下的客栈。
应该多半是玄霁私下的产业,竟直接去了个单独的小院。
立刻就有人上前伺候。
但玄霁却拒绝了。
匆匆草草将两人梳洗了一番,便找来了药膏。
但看到药膏,他却仿佛看到了正在舔着尖牙,笑得阴森的饿狼。
滚滚浪涛之中,究竟有多少血色浊浪,究竟有多少痛色寻踪,他再清楚不过。
再好的药膏,此时一涂,也能将他送去长乐陵安息。
他一万个不愿,却动不了一点。
他知道,他求饶,玄霁一定会放过他的。
他不想去听闻来自地狱的呐喊。
然而,玄霁只是坐在了他身侧,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写着——想得美~
幸得那小院单独,否则深夜狼嚎,估摸着是要吓坏狩猎人的。
他后来纯粹是虚脱和痛晕过去的。
醒来之时,虽然痛楚和酸楚消失,但印象深刻。
裹着被子,总要靠在床的里侧,才安心些。
眼见玄霁就在案前悠闲地喝茶,口干舌焦的他却一点都不慕艳。
瞧他醒了,玄霁倒了一杯茶。
踢了鞋子,一脚踩上床,直接抓住他的下巴一钳,温度合适的茶水就顺喉而下,根本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这很像之前玄霁把他往死里亲,他被逼的干咳之时,玄霁的做法。
有些深入骨血的恐惧在身体里开始啃咬着骨血。
玄霁把杯子一扔,冷冷一笑——长胆了?
才历经了万道轮回,他有点怂——...哪有?
玄霁的眼睛里似乎晃荡着风暴——那就是忘家法了~
他别过眼去,没搭理玄霁。
玄霁哪里肯放过以下犯上的罪臣?
最终,他是里里外外伤痕累累地认下这以下犯上之罪。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更加感受到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琼华派中那些女弟子到底是眼睛瞎成了什么程度才能说出玄霁是那温文如玉的君子?
还给了个花号——君子兰?
这...
太眼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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