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慕容凌这估计是又失控了,他哥哥只能找个机会,一个手刀下去,将人送去了太医院。等着慕容凌醒来,已是三天后了。他哥哥又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与此同时,他哥哥也从蛛丝马迹中,猜测到慕容凌应该已经通过斗剑那件事,加之其的聪明才智,推测出了一些只有钦天监和宗正卿他们才知道的事。且他哥哥还从其暗卫首领那里得知,慕容凌的暗卫首领曾有一段时间行踪诡秘,但这件事却发生在斗剑之前。太医那边也给了个结果,说是心病需要心药医。就这样,给慕容凌开了几副补养的药,就放了人走。慕容奕也十分遵医嘱的亲自给慕容凌熬药,又亲自去喂。但有时,慕容凌像是提线木偶,有时又兴致缺缺。那般模样,真的很让人怀疑,慕容凌是不是遗落在阳世的孤魂野鬼。他哥哥哪里能够忍受他那耀眼的心头肉弟弟变成这个鬼样子?终于有一天,再也难以抑制心头那头野兽的狂怒,抓过马鞭就往死里抽。但他却从马鞭的残影中看到慕容凌眼睛中的释然和解脱。那次,慕容凌当然也十分凄惨。只是,这次兄弟间的冷凝才彻底和缓。又抵足而眠。只是...之后,慕容凌还是会自残,不想活。但都及时拿给他哥哥拦截。这样下去,当然不行。如此,辗转地,就求助到了夷则身旁的一个谋士身上。那个谋士以前是红姗的人,也是个忠心的人。想了许久,还是想了个办法出来。只是这个办法需要的有些东西,得在国库里才有。就把这事儿给夷则说了,夷则想了想,那些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是得来不易罢了,便做了这个人情。那个谋士把制好的镇心安神的香交予其哥哥手中,让其而焚。但这也不过是个饮鸩止渴的法子。慕容凌自己走不出那个宿命的脉络勾勒,便说什么都是枉然。”
抿了口茶,隐隐有些喟然:“这几个孩子啊,都是命苦的主儿~”
紫胤眸色复杂:“这...”
清和微微勾起的嘴角中,那种涩然,只有他自己最明白:“当初,你们个个都劝我给夷则易骨,觉得给夷则易骨之后,得到的结果便是最好的。但你们没有一个明白我当时的心情。从得知红姗执意要留下夷则开始,我就知道,红姗肯定会将夷则交给我。而我也将决定夷则的命运。夷则来到我身边时,乖巧又安静,完全就像没有这么个人似的。冷了,就算因为封印体弱,浑身都在打颤,却吭都不吭一声。饿了,也只会忍。从来都对每个人笑,却从来不会对每个人有一丝不快。跟个假人似的。也幸好是在太华山,众人待他都很善意。但依旧的,他是个什么都不会要的人。偶尔,我也会逗他,但他却乖得不得了。面对这样的他,我...有心无力。我...答应过红姗,要好好照顾夷则。可...夷则的情况,我却...除了封印以外,什么都给不了。心头其实也知道,夷则并不是什么都不会要,只是心里太过于通透,便善解人意。但这样的他,让我心疼。我也历经数个日日夜夜的纠结,明知道一旦教他修道,我和他都要面临这个封印崩解的问题,但这么乖巧懂事又聪明的孩子,若是什么都不教他,日后我恐怕肠子都要悔青。更何况,夷则也不仅仅是红姗的孩子,也是拥有半壁江山的人。我若当真什么都不给,未来纵使圣元帝有心相护,他也得死在权力的绞杀之下。在万般纠结之下,最终我还是做了夷则的师父。花费了无数的时间和心思,才打开了夷则那封闭的内心。见得他那心间沟壑,见得他那柔情万千,见得他那敏感脆弱。我最初只想保持着这样的关系下去,尤其又有封印这么头上悬着的一把刀。我...一直都在监控着夷则的封印,到了一定的时候,便会把除妖的任务交给夷则,散他功力。这样,纵使夷则再是天赋异禀,也敌不过半人半妖血脉造成的一旦受伤便难止血。人没了血,哪里能活?每次见到除妖归来的夷则,一张惨白的脸加一张没有血色的唇,我除了在心底里无数次对他说对不起而外,什么也没法做。愧疚的多了,加上这小浑蛋不断地为我放下各种各样的甜蜜陷阱,我的确沦陷了。但也因此,更加纠结难捱。你能感同身受那种你最爱的人,身家性命全部系于你的一念之间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吗?若不是算到必有易骨一事,我不会放夷则走的。最终,一点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有了裂隙的封印变作了夷则做局的助手,那个小妮子成了加速封印衰败的一把铁锹。我和他,始终走到了这彼此拿刀捅对方心窝子的这一步来。若我们只是师徒关系,易骨失败,不过就是有点惋惜罢了。但...那时,我当真觉得,我这是去了一趟六道轮回,感受一把尘世之厄,心头痛不欲生的同时,手上还得坚定似铁。这...万般言语也难言我心间复杂的一二...”
拍了拍紫胤的肩头:“你们当时都看我笑话,现在得是我看你们笑话了~”
眼眸中透着认真:“也只有真的去体会一次,你们才能理解我~你不曾参与陵越的成长,不会知道带孩子到底会有多令人头秃。陵越几乎是在你眨眼间就长成了一个优秀又独立的男儿。你们之间,因着身份地位,其实也关系并不亲近。这慕容凌的身上,流着你最牵挂的夙莘师叔的血,也流着你慕容家大燕皇室的血,还有着你大哥的一些影子。你对他,情感会比对陵越要复杂很多。”
笃定得跟亲眼见过似的:“想必今早,你应该差点动手了吧?”
紫胤微微别过眼去。
清和抿了口茶,摩挲着杯沿,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你看到了一些东西。”
略略一顿,又缓缓道:“比如,曾经的...”
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又抿了一口茶。
紫胤的眼睫渐渐垂下。
清和放下茶盏,走到紫胤身后去,双手轻轻按在紫胤的肩头:“慕容凌过不去的这个坎儿,其实也是你曾经过不去的坎儿。你们俩就是刀和磨刀石的关系。彼此总要磋磨磋磨的。”
紫胤的声音十分滞涩:“...我...”
清和的嘴角轻轻勾起:“这孩子和夷则一样,都是聪明而又敏锐的。但相对来说,慕容凌的身上还有癫狂和野性。慢慢来~”
走到椅边,放松地坐下来:“慕容凌的哥哥待他实在太好。知道慕容凌怕冷,就亲自去给猎了狐狸做狐裘,猎了雪狼做地毯。每晚还要提前半个时辰什么事情都推了,雷打不动地给慕容凌暖床,给慕容凌焚一种特殊的止痛香,还晚上一定要抱着慕容凌睡,只为了让慕容凌睡得安稳些。什么东西得到,都先给慕容凌。他们的父母也待慕容凌极好。当这种好,在这么一个必然要发生的事情之下,以及周遭负面意见的推波助澜之下,自然会崩解得什么都不剩。慕容凌为此变成这个样子,你要说意外,也在情理之中。你要说不意外,又有些牵强。慕容凌这孩子,这么一生有得磋磨。就是不知,他是否有这个福分能够征服这些磋磨了。”
面色有些难言:“这...或许应该说是你们大燕皇室的通病——情劫缠身。像慕容凌这模样,心间有着一股子傲气,只有比他强,才能得他一声恭敬,又对他哥极为黏糊和深情,也不知未来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他的道侣。再加上这时不时要发的癫,估计逸清的话本子都有着落了~”
紫胤的面色并未因清和的劝说而和缓,反倒是眉头都给皱紧了。
清和瞧了一眼,徒手召来了一个青玉盒子。
把盒子放在桌上,往紫胤的方向一推。
紫胤有些古怪地看看盒子,又看看清和。
清和指了指盒子。
十分明白的意思——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紫胤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打开了青玉盒子,看看这清和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盒子的盖子被紫胤缓缓推开。
盒子里静静躺着的一条带子,就这样出现在紫胤眼前。
乳白色的带子,有着略深的刺绣龙纹。
带子的边缘,两条金黄色压边。
压边则是颜色略深的暗纹龙纹。
在带子的末端,还坠着帝王绿的鬼工球和金黄色的流苏。
鬼工球上,刻的也是龙。
有九条。
鬼工球中间,还有着可以活动的精雕九龙缚丝剑穗样。
紫胤看着这条带子,右手拇指就摩挲着青玉盒子的边缘。
清和浅淡地扬了一下眉:“这是不敢?还是不愿?”
紫胤缓缓抬起眼来:“你什么意思?”
清和虚虚握拳掩唇而笑,眸中尽是精光:“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紫胤敛了敛眉:“所以,我问你,你给我世袭尊亲王者的王冠绶带,是什么意思?”
清和拖长了尾音,带着神秘:“你...猜~”
紫胤猛然把青玉盒子的盖子合上,往桌上一放。
面色隐约有点不虞。
清和浅浅地撇撇嘴:“你这气性还真不小~不过与你玩笑一句,就拉着个脸,跟人欠你八百吊似的。”
紫胤动了动下颌骨,但却保持着沉默。
清和眼见着紫胤的小动作,想起今早紫胤没给慕容凌动手,估计也有怕真把人一不小心弄死这一遭,以及这会儿紫胤的心头绝对不平静,冰山可能爆发,倒也没那个兴致去跟雪崩的冰山来上一架。
为紫胤添上了一盏茶:“我只是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放心,我没你夫人那本事,可下不了长乐陵~这明显是个新物件儿,不信你可以摸一摸~”
紫胤的面色变得更加阴沉。
清和在心头叹了口气。
果然是个逆鳞横生的家伙儿。
面上却是正色道:“你有想过,你与慕容凌之间到底该是怎样的一段缘分吗?”
紫胤一怔。
这...
待得紫胤回神,清和这才幽幽道:“你可以是慕容凌的师祖,也可以是慕容凌的祖宗,还能是慕容凌的族人,亦或族中年事已高的长辈。但这都是一些相对浅显的关系。稍稍进一步,加上琼华派的纠缠,加上那段宫中隐晦之事,加上这尊亲王的得位法则等等,你与慕容凌之间的关系,只有更加复杂的份儿。若再加上你情感上的放不下,那将更加复杂。但你们之间的相处,总要有个最后决断。而这个最后决断,只能用这最高权力来决定。”
目光缓缓落到远处:“当年,其实你回到宫中的时候,你才是大燕真正的权力最高者。你是唯一一个世袭三代的尊亲王。你大哥虽然是陛下,但地位都不如你。整个燕国,你才是那个一言九鼎者。是你没有拿过那条发带,拒绝了回归,拒绝了最高权位。你有你的考量。但这却是铁打的事实。”
看向紫胤:“慕容凌来到你的身边,这也是一种天意。”
紫胤拿过青玉盒子,推开盖子,缓缓拿出绶带,细细摩挲着。
清和端起茶盏,浅浅饮着。
一时间,微风代替了交谈声。
良久,紫胤才抿了抿唇,缓声道:“...我们之间的缘分,不会太长...”
清和轻笑:“那可不一定~”
紫胤抬眼,有些疑惑:“怎么说?”
清和窝进了藤椅深处,双手松松搭在扶手上:“我想,昨晚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以慕容凌现在的情况,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暴露出这种状态来。陵越来到你身边的时候,也只是个小孩。而慕容凌目前都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陵越那边,可有的磨。你纵使把慕容凌交给陵越,陵越可一时半会儿做不了人的师父。加上百里屠苏的事,纵使这是你认为的一道枷锁,但陵越可未必会套上这一层枷锁。如此一来,你这个做师祖的,想要当个甩手掌柜,可没那么容易。”
紫胤的双肩缓缓一塌。
清和拍拍紫胤的肩头:“别忘了,你们慕容家,没有哪一个不是一匹野性难驯的野马~就陵越的能力和脾性,可未必把慕容凌压得住。最终还得你来。而且,你来,还得看你是以什么身份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活动的。而权力之间的关系却是相对确定的。”
紫胤看了看绶带,将绶带从盒子里取了出来。
却在这时发现,竟然在绶带的下方,还放着一根龙头白玉簪。
有一丝丝奇怪地看向清和。
清和解释道:“绶带须与王冠配套使用。但这代表了你大燕一国的政治经济军事一体权力。绶带和龙头白玉簪本也为一体使用,但也可分开使用。只是可以单独使用绶带,却不能单独使用龙头白玉簪。这代表了你大燕人在整个鲜卑的辈分和地位。”
紫胤把绶带放入了盒中。
瞧见紫胤的动作,清和道:“我知道,你觉得这也许没有必要。但面对慕容凌的时候,我想,你会有用到的时候。”
紫胤合上了盖子,将盒子放在了桌上:“我知晓你的意思,只是我想,这是你退了一步的意思吧?”
清和略略一怔,又笑了起来:“我当然期望你兵不血刃就拿下这个小崽子,但这个小崽子的情况十分复杂,这不是给你来个保险吗?”
紫胤浅浅叹了口气:“就这几日的接触,便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这小子很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有胆识和魄力,确实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儿。他...或许对我,对越儿来说,都是一种磨砺。”
清和轻轻按按紫胤的肩:“是与不是,经历过后,自有分说。”
看了一眼天,又看向紫胤:“你带着他窝在临天阁也没什么意义,反而可能加剧一些事情。现在,草原风光正好,带着他出去玩玩~没有那些一砖一瓦的规制对人的压迫,你会了解到更多的他。你也别把他当个小孩去看待。这个小孩可是个在三年前就能替他哥写朱批的小王爷了~他有谋略,也有决断。若以一种相对平视的情况去看待,会更好些。”
紫胤控制不住地挑了一下眉:“三年前,就能下朱批?”
清和笑笑:“是啊~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少年郎,当真文武双全。只可惜这个命格和遭遇了~”
紫胤心间略略有些波涛起伏。
清和没再说什么。
只是又拿出一罐酒来。
瞧见是酒,紫胤皱了皱眉,抓过盒子就走。
看着那一闪而逝的剑光,清和摇了摇头。
***
回了临天阁,紫胤便安排前往草原游猎一事。
众剑灵迅速准备。
坐在揽月亭中的慕容凌瞧见那些剑灵忙进忙出的,也只是眼睫颤了一颤。
紫胤把清和的发带卸下,重新选了一条精致的发带将头发束好。
寻着慕容凌的气息而去。
只见慕容凌还是挽了发髻,也大致明了了清和的说法。
来到慕容凌身边,道:“草原风光正好,可有兴趣去游猎?”
慕容凌投向远处的目光并未收回:“有无兴趣,前辈都已经决定好了,何必问我?”
紫胤垂了眼:“你若拒绝,我们也可不去。”
慕容凌的眼睫轻微颤了一下,却没再说话。
待剑灵们收拾好了,就在众人面前,紫胤施展幻术,立时就变作了不过刚刚及冠的年轻男子。
那般美貌,是到了令人呼吸一滞的地步。
慕容凌看着,歪了歪头:“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叔叔?”
紫胤揽过慕容凌的肩,御剑而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随意。”
慕容凌愣了一愣,目光放在了瞬息千里的风光之上。
来到草原,落地之后,这么一汪的绿,令慕容凌显然的心情好了一些。
忽而,很想挼狐狸。
转头就对紫胤道:“叔叔,我们去猎只狐狸来玩~”
紫胤当然无有不允。
半月时光之下,紫胤也渐渐对清和说的那些事有了体会。
对慕容凌的了解也渐渐加深。
也在想着办法应对慕容凌的轻生和癫狂。
但老天也不会让紫胤清闲太久,再是半个月过后,紫胤收到了陵阳的传信。
看到传信的内容,紫胤简直不敢相信。
甚至差点十分没有休养的想要骂人——你们这群家伙儿是吃干饭的?连个武功都几乎废掉的人都看不住?
陵阳传来的信上,那是心急火燎——长老,陵端不知是什么情况,竟能够炼化锁妖笼的妖气为己所用,应该已经异化。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在昨晚破笼而出。杀害数十名天墉弟子,一路逃出天墉城。去向,若是不出所料,应该是焚寂所在。
众剑灵看紫胤脸色不好,面面相觑。
慕容凌隐约看出了一点端倪,上前一步道:“前辈,若是天墉城有事,便暂且与古钧叔叔前去处理吧~我在这里等你便是。”
紫胤看了慕容凌一眼,立刻更衣整装,御剑而走。
古钧紧随其后。
墨幽来到慕容凌身侧:“这么善解人意?”
慕容凌笑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墨幽也笑笑,一把揽过慕容凌的肩:“那咱们接着去玩儿~”
慕容凌也揽过墨幽的肩:“好~”
***
紫胤探知着焚寂的气息,一路而行。
但心头却煞是奇怪。
为何这方向是往乌蒙灵谷去的?
难道...
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紫胤已有推测。
心间难言是个什么滋味。
接近玉门关地界之时,紫胤忽而感到,焚寂有失控之兆,立刻全速御剑。
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乌蒙灵谷远处。
只见乌蒙灵谷火光冲天。
还隐约见到焚寂的黑雾蒸腾。
心间一紧。
右手抬掌一挥。
冰晶飘扬而下。
但却并未对火势有所影响。
紫胤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一般的火。
再探上一探。
眼睛猛然睁大。
——竟是用妖力催动‘逐日之精’来烧起的火。
难怪...
只是...
这乌蒙灵谷所在之地脉,为昆仑天山冰川所汇,怎么会...
之前,魔剑一事与神魔之井一事,不是已经告一段落,为何又出现了‘逐日之精’?
这‘逐日之精’不是...魔界之物,可为何总是与妖气纠缠不休?
之前,铁柱观...
现在的乌蒙灵谷...
难道是有幕后黑手在针对他?
莫非...
若要灭去这火,则必然要动用望舒之力...
这...
正当紫胤还在举棋不定之时,清和御剑至紫胤身边:“无需犹豫,我来助你~”
紫胤一怔,继而转过头去,看向清和。
清和笑笑:“难道我这做的是上赶着的买卖?”
紫胤敛了敛眉:“...此事...”
清和看了一眼远处的火势,又认真地回视紫胤:“此事稍后分说。你家的鹰犬可不止给你传了消息,否则我哪里会知道这事儿?咱们先把这事儿给了了再说。”
紫胤心下一忖,冲清和点了点头。
而后,紫胤当然动用望舒之力,却借的是清和的湘君施法,唤起乌蒙灵谷地脉之下的冰川之力。
很快,火势渐灭。
整个乌蒙灵谷银装素裹。
焚寂的黑雾也袅袅散去。
瞧见火灭了,紫胤收了势,心间也跟着松了一松。
转头去看身侧的清和,却只见清和侧颜莫测,忍不住地一问:“你在担忧什么?”
清和缓和了面色,甚至还带了一点笑:“能够担忧什么?无非只是好奇,你们天墉城到底是怎么教导出了一堆痴情种的。我是不是应该把逸清派来你们天墉城常驻,也能给山人的日子宽裕宽裕~”
紫胤差点就翻了个白眼,他果然不应该指望这家伙儿的狗嘴里能够吐出象牙来。
清和瞧紫胤脸色,虚虚握拳掩唇:“难道我说的不对?”
言罢,还略带挑衅地扬了扬眉。
紫胤别过眼去,隐隐攥了攥拳。
清和靠近一些,压低了声音:“你就一点点都不好奇,你的‘北冥玄石’就在剑阁地底,却为何总是灭不了火呢?你就一点点都不好奇,你们天墉城的姑获鸟是怎么一飞冲天,专找同类而杀?你就一点点都不好奇,这‘逐日之精’为何总是会找上这么一个特别的人呢?”
紫胤一眼横过来:“抱歉,还真是一点点都不好奇~”
清和撇了撇嘴:“没意思~”
紫胤懒得与之纠缠,打算御剑离开,却在这时察觉到了涵素等人的气息,心间一凛。
清和慢悠悠地理了理袖袍:“你家鹰犬倒是好算计啊~”
紫胤皱了皱眉。
清和一把揽过紫胤的肩头,喧宾夺主地控了古钧,往乌蒙灵谷一瞬而逝:“我猜,陵端不一定是自行逃出,也有可能是绿灯大开。这其中利害,想必你也明白。此番,一切都该有个了结了。屠苏的事,纵使你对涵素等人语焉不详,但这接连而来的风波,无论是谁都有负面倾向的猜测。明眼人虽有,但也正因为明眼,才不会身陷囹圄。唯有置身事外,才能平淡地观潮起潮落,却又不沾半点荤腥。如此一番,交代则甚为重要。按照涵素他们的速度,咱们能够争取至少一盏茶的时间,看看情况。总之,这些事情,你得想好说辞。”
紫胤看着清和的侧脸,脱口而出:“此事不如你来~我可不会推杯换盏~”
清和眉毛高高一挑,轻微白了紫胤一眼:“你倒是会躲懒~”
紫胤笑了笑:“谁让这太华观的诀微长老是那人中龙凤的外交高手?”
清和撇了撇嘴:“听听这没良心的话~”
紫胤的嘴角倒是难得的没有放平。
两人迅速去了战场中央。
简直一片狼藉。
陵越与百里屠苏满身血污,拄剑跪地。
霄河蓝光微弱,隐约的嗡鸣像是哀凄的悲歌。
焚寂并无黑雾缭绕,更多的是平和的红光。
风晴雪瑟缩地站在陵越和百里屠苏身后不远处,捂着嘴,一脸煞白。
远处,额间蔓延着火红色妖纹的陵端正盘膝而坐。
周身缭绕着火红色的雾气。
还伴着丝丝缕缕暗紫色的雾气。
十分诡异。
就在紫胤和清和约莫还有个一丈距离就要靠近之时,风晴雪的嘴角忽而邪肆地勾起,目光混沌但眼珠却极亮。
从怀中摸出了两片极为轻薄的金轮镖来,抬手就要取陵越和百里屠苏的性命。
幸得清和眼疾手快。
一道劲气打偏了金轮镖。
否则,陵越和百里屠苏必然命丧当场。
金轮镖深深扎在地上。
立刻诡异的紫雾熊熊蒸腾。
活生生地把早就踩实的黄土地给烧出两个深深的黑洞来。
其毒性之强,或许该说世所罕见。
发觉行动受阻,风晴雪的眼中燃烧起恨意来。
抬起眼。
眼中的滔天怒意似乎一下就化作了实体。
但却又忽而一下委顿在地,哭哭啼啼。
这么一番变化,陵越和百里屠苏当然察觉,只是消耗过大,实在分不出心来。
与此同时,也在心底暗暗地感谢紫胤和清和来的及时,否则是真要在这里与韩休宁于忘川团聚了。
紫胤与清和按剑落地。
紫胤一直凌空而行,倒是没有任何声响。
清和却一脚踩在积雪之上,气郁地瞪了紫胤一眼。
紫胤佯装不知,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怎么回事?”
陵越暗暗咽下口中翻腾着的血腥,艰涩地回道:“启禀师尊,我与屠苏自青玉坛办完事后,屠苏思念家乡,便前来探望。但乌蒙灵谷经历屠村一事,乱象横生。屠苏想为族人做点什么,我们就留下来安葬那些人。只是...”
难忍喉咙的痒意,还是咳了几声。
缓下那口气,再道:“安葬之事即将进行到冰炎洞的清理之时,风晴雪前来,告诉我们,欧阳少恭已经做出了恢复尹千觞,就是幽都大巫祝——风广陌,风晴雪哥哥记忆的丹药来。当即就通知了风晴雪。风晴雪前往青玉坛后,欧阳少恭与之商讨此事。风晴雪在纠结过后,选择了让尹千觞恢复记忆。之后,他们兄妹团聚,但风广陌却...不再是之前的风广陌。风晴雪兴致不高,便欲回到琴川。就在这个时候,欧阳少恭递上能够令谷主大人恢复的丹药来。风晴雪一直记挂着乌蒙灵谷一事,便带着丹药前来。与我们见面之后,提及此事,并且告知韩大人的魂魄并未进入忘川。有少恭的丹药在,一定能够恢复。风晴雪还提及幽都主事人——彭婆婆也说过,韩大人只是重伤,加之启用了冰封之术,才受困。现在只要解了法术,服下峻补气血的丹药,再悉心照顾,至少也能与屠苏团聚一些时日。韩大人和屠苏之间有些误会,她希望屠苏能够不留遗憾。我与屠苏也去探过,风晴雪所言不假。但屠苏...已经放下了之前的恩恩怨怨。我们也将这个决定告诉风晴雪。风晴雪十分不理解屠苏的决定,与之大吵一架。隔夜,风晴雪竟带着韩大人自冰炎洞而出。我和屠苏都没想到,她竟这样擅作主张,也并未防备此事。我们心有余悸。但也眼睁睁看着韩大人会说会笑,除了脸色苍白,行动迟缓一些,与常人并无不同。我们...心间存疑,但...再后来,我与屠苏商议,想要支开风晴雪,去临近的镇子找个医者来看看。纵使一切真如风晴雪所说的那样,这一个功力几乎耗尽的苟延残喘重伤之人,又冰封数年,实则...怎么会忽然...但这件事,我们却并未得到机会实行。风晴雪一直紧紧跟着韩大人,到了同出同吃同睡的地步。想要支开,一直未得其法。由此,我们越发觉得古怪。尤其是看到韩大人的目光逐渐呆滞,喜欢望向太阳的方向。夜晚月光普照之时活动,白天呆在屋中,却始终冷冷淡淡。风晴雪会在韩大人望向日光的时候关上窗。这一切的行为太过古怪。我们也得不到相对来说近身的机会。风晴雪总要焚香,那种香味道奇特,只要一闻,便会血脉涌动,继而引发情动。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一日,风晴雪在白日没有看住,韩大人自行走到冰炎洞门口,迎接午时正的日光。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作荧光数点...这...是毫无疑问的焦冥之术。若是...至少还可保存韩大人的全尸...但...屠苏难以接受而晕厥。我须照顾屠苏,暂且没有理会此事。到了晚上,我也亲眼看到荧光数点在冰炎洞门口聚集,变作韩大人。心头不知道该是什么感受。屠苏醒来,虽心痛难忍,但依旧决定用三昧真火将焦冥毁去。我也赞同屠苏的做法,便一人拖住风晴雪,一人以三昧真火焚之。却不知风晴雪习得了什么身法,竟一时之间颇为难缠。纠缠间,风晴雪还大声唾骂屠苏,不忠不义,不明孝悌。屠苏本就...焦冥毁去之时,也是屠苏浑噩之时。屠苏举起焚寂,竟要朝我砍来。风晴雪竟趁机推我一掌,把我往焚寂的刀下送。幸得屠苏最终保持理智,否则我也...该去忘川和韩大人团聚了。就在这时,紫榕林火焰蒸腾。我与屠苏马不停蹄地赶去,只见陵端挟持了不少天墉弟子,逼迫屠苏承认是其残忍杀害了肇临,否则这些天墉弟子就会死在他的剑下。陵端挟持的天墉城弟子全都未及冠。此事早已盖棺定论,但...屠苏本就清白,为何要屈打成招?见屠苏不肯,陵端竟一刀割开人质的脖子,却并不要人性命,反倒将人往烈焰中扔。这实在太过分了。我与屠苏,一人救人,一人与陵端纠缠。现在,那些弟子全被我封在冰炎洞中,他们并无大碍。陵端也不知道到底练了什么妖法,实在惭愧,纵使我和屠苏联手也不敌。且背后还有...放冷...”
再次忍不住地呛咳。
嘴角再被殷红侵染。
紫胤瞧着师兄弟俩这模样,再一看那金轮镖所在之地,眉头紧紧皱起。
正欲出手为师兄弟俩疗伤,却被清和传音入密:“且慢。想要陵越坐稳这掌教的位置,你现在绝不能出手给他们疗伤。你是仙人,只能救苍~生~不能徇私情。”
紫胤已经凝力的手,一下松了劲。
就在这时,涵素等人按剑落地。
瞧着这等情形,环视四下,只觉得头晕目眩,却还强自保存一分理智:“怎么回事?”
但却没有得到答案,只有陵越和百里屠苏深重的呼吸声,以及嘴边不断滴落的血。
瞧见清和也在,一同跟来的妙法长老脸色更是难看,手中的拂尘几欲捏碎,就好像那拂尘就是面前那个浪荡子一样。
也是一同被临时拉走的执法长老,双手交叠腹前,右手拇指搓捻着食指,嘴角耷拉着。
之前,他还正在享受着兔儿的豪华手感,却被陵川传信,商议要事。
真是见鬼。
没有办法,只能是满身怨气地起了床,去看看所谓要事是什么。
临走前,还狠狠薅了一把兔儿。
兔儿哭唧唧的样子,可真是这美妙早晨唯一的安慰了。
去了天烨阁,听说陵端不仅伤人,跑了,还挟持了人质。
也足够醒神的。
有了逃犯,肯定是要抓的。
但就因为这厮,耽误他挼兔子,真是烦人~
一脸怨气的执法长老回味着兔儿的豪华手感,心头想着,干脆和兔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泛舟湖上可好?
也省得他的好事总被打断。
询问过后,却未尝有人回答,心间的焦急,促使涵素再问了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清和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十分歉意地朝涵素道:“见过掌教。实在抱歉,前些日子有些私事,不得不麻烦紫胤。今日霄河与焚寂双双哀鸣,紫胤察觉不妥,放下事务立刻赶来,却见人放火烧山,立刻施下‘雨润冰心’,这才免去一场灾祸。我们方才也正问陵越,到底发生了什么。”
略略一顿,瞟了一眼涵素糟糕的脸色,继续略带哀痛道:“但陵越和百里屠苏皆是重伤,只来得及告知我们,陵端已经异化,取‘逐日之精’这等魔物,以妖力催动而烧山。不仅如此,还挟持未及冠的天墉弟子,迫使百里屠苏承认其残忍杀害肇临。见百里屠苏不肯认罪,便要杀人焚尸。也由此,才引来了一场恶战。目前,陵越和百里屠苏将所有天墉弟子安顿在冰炎洞,他们受了些惊吓,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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