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正欲说,并无大碍,却在这一刻,陵越根本支撑不住,一下瘫在地上,嘴角的血似洪流一般,染地。
百里屠苏一惊,想要去扶,却冷汗直下,眼前模糊。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紫胤心头一紧,但也依旧记挂着清和的话。
暂且没有动作的同时,也发觉不妥,看向冰炎洞的方向。
清和抬眼一看,暗暗感叹。
好家伙儿!
居然是毒人?
厉害啊~
只是...
莫非...
如此,可得把紫胤给拉着~
心头盘点清楚,清和暗暗抓住了紫胤的手腕。
紫胤回视过来——作甚?
清和眼眸中含着制止——怕你出手而已。这事儿,我俩可都别掺和~这可是人家天墉城的家事~
紫胤敛了敛眉——家事?
清和肩头微微一塌——你可知这几个人里有蜀地‘独圣教’的人?
紫胤睁大了眼——这...
清和没有理会紫胤的震惊,只是一把把人给拽走了——毒人已然朝着涵素等人而来。
陵越和百里屠苏重伤,无力再战。
陵端周身气息涌动剧烈。
清和将紫胤一把拽去了曾经雷炎与欧阳少恭居高临下之地。
站定之后,清和松了手,叉腰叹气:“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紫胤此刻完全没有心情去看这种说白了的车轮战,心间也知有焚寂和霄河在,事情不会发展到难以收场的地步,这个时候的他只有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和一怔,回视过来,挑衅地挑挑眉:“你不是一点点也不好奇吗?”
紫胤背在身后的手已然一握。
清和看到虚虚的剑影,翻了个白眼:“以前还当真没看出来,你竟如此霸道!”
紫胤未曾理会清和的吐槽。
此刻,以气而凝的剑已经搭在了清和的肩头,大有清和再废话,就别怪刀剑无眼的意思。
清和瞥了眼那晕着冰蓝色的气剑,心头愤愤然,恨不得将紫胤给骂个狗血喷头。
好家伙儿~
以前那冷淡的温柔全他妈是骗人的~
瞧瞧~
瞧瞧~
这才是权倾天下的尊亲王本色!
南熏说的太对了!
若紫胤志在天下,哪有野马分鬃?
真的是~
要不是技不如人,这场架必打无疑!
清和暗暗磨了磨牙:“这事儿牵扯甚广,你看要听哪一段儿?”
紫胤打量着清和,收了剑:“从头道来便是。”
清和也打量了一下紫胤,敛了敛眉:“你确定?”
紫胤浅淡地睨了清和一眼:“有什么不确定的?”
清和环手抱臂:“我这不是担忧你铁血柔肠么~”
紫胤感到清和话里有话,提起了一分警惕:“什么意思?”
清和微微低头,看着断崖的边缘,浑身带着一股子沉郁:“此事,说起来,很难去说,是不是你的问题。我约莫知道些影子。你加入天墉城,其实根本与天墉城第六任掌教的痴心不改无关。以你的性子,只要你不想的事,那是其九死犹未悔。而在那么一个时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定然是天意了。你进入天墉城后,什么都没做,只修了剑谱。原本的天墉城剑谱,我寻来看过,知晓你到底改的是什么东西,倒也不奇怪。但这却是一切的起点。第八代天墉城掌门说到底也不是自身能力如何,只是极善于经营罢了。好好把你这张牌一打,他们天墉城这千秋万世的光辉都有了。但如日中天如日中天。太阳到了最灿烈的时候,也是衰落的开始。自此,天墉城声名鹊起,却也鱼龙混杂。当初,便混进了不少武林人士的子嗣。大家都想长生不老,这天墉城可是有个活的典范,谁不想来沾点光呢?但这种事么...总有人明白,总有人不明白。来来去去,总无定时。蜀地,南疆北疆腹地,古楚国之地,皆有善于毒者。或毒,或蛊,或巫。武林人士当然深恶痛绝。但万物存在,自有道理,定不能绝者。道者,一个完美的身份。蜀地独圣教的第十七代大祭司——司南赫屿审时度势,散门人于江湖。其本人选择了可谓声名狼藉的青玉坛。青玉坛主金丹之术,与其当然不谋而合。但其前往青玉坛只为得到其浩如烟海的各类丹方。其就任丹芷长老,为使青玉坛掌门安心,还与其女儿结婚,并育有一子。很符合他的期望,道者身份是最好的伪装,他也毫无忧虑地寿终正寝。其子名曰司南文烈。本承袭丹芷长老之位,但与新任青玉坛掌门不和,愤而出走。之后,便加入了天墉城。独圣教的门人也在这种策略下,不仅星火相传,还绵延不息。一直以来都认司南家的血脉为主。天墉城或许并不一定如紫禁城,但时间长了,总有人会做李代桃僵家天下的梦。尤其,他们已然尝到了道者身份带给他们的甜头。只可惜司南家的血脉特殊,只得单传,否则恐怕这首席大弟子的位置,都没有你家陵越的份儿了。之前,陵越汇报中提及的帮派,与这独圣教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这世间看似消失,实则存在的独圣教的余孽正好是他们天墉城的戒律长老。”
看向紫胤,微勾嘴角:“如何?有趣吗?要去掺和一脚吗?”
紫胤的眉头皱得更紧:“这...就是你推测有人在大开绿灯的缘由?”
清和似笑非笑:“宋家的爪牙也不输我宇文家的情报网~所以,我不知陵端的出逃,到底是怎样的一场博弈。”
眼睫低垂:“只不过,无论博弈以谁为始,最后都要以罪人当诛为终。而且,此事有人恐怕是要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啊~”
紫胤望向天际,忽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清和靠近了些,轻笑道:“看起来,你果真是迟钝得可以~一点都没想过这人界牌桌对面的人一直都在掀你的牌,是为什么?”
紫胤看向清和:“那是因为本君与你醉生梦死去了,哪里管得了胡牌一事?”
清和双手交叠腹前,撇了撇嘴:“慕容凌这小浑蛋是比我有本事,这才多久?竟把仙君调教得这么嘴瓢?”
紫胤淡淡勾勾嘴角:“他怎么会有你的本事?把本君里里外外都漆得墨黑,连本君自己都不识得自己了~”
清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抽了抽鼻子:“...那个...最近你俩怎么样?”
说起慕容凌,紫胤泛起了纠结:“...很难说...这孩子的确优秀,但...也的确有些疯癫和总容易生出轻生的念头来...我...不知该如何应对...”
清和虚虚握拳掩唇,憋着一肚子坏水儿:“这事儿...你为何不打算请教请教陵越?”
紫胤眉毛高高一挑,显然很是吃惊。
清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终于笑了出来。
发觉被戏弄了,紫胤一拂袖,背过身去,根本不想搭理这种老不正经的~
等着笑够了,清和才绕到紫胤面前去,摸了摸下巴:“我这是实话实说,怎么你会觉得我这是在戏弄你?”
紫胤斜了清和一眼,还是懒得搭理。
清和浅浅撇了撇嘴:“分明是你自己误会了,还倒打一耙~”
紫胤此时才往陵越和百里屠苏的方向上瞥了一眼,想起他送百里屠苏离开,一路上分明因与焚寂一步步离远而难受,百里屠苏却一声不吭,还乖巧地让他放心便是。
这...
难道...
清和的意思是...
什么?!
难怪红玉会那样禀告...
难怪那次屠苏在禁地会难以下咽...
这...
清和顺着紫胤目光的方向一瞥,约莫知晓紫胤有了一些想法,也看向远处,幽幽道:“屠苏心性坚韧,难言放弃。但总有蛊惑和威逼。而屠苏也在这凡此种种之下,被锻造得坚韧。焚寂煞气发作难捱,他只能独自承受,无论是你还是陵越的帮助,不过杯水车薪,他又何尝没有起过轻生的念头?只是...你希望和需要他活下去,陵越渴望他活下去。有了羁绊,哪能独善其身?”
双肩重重一塌:“屠苏和夷则不同。屠苏清澈见底,又对剑道心无旁骛。而夷则敏感多思,心底复杂。早就察觉了诸多事情,眼见瞒不住,我自和盘托出。夷则看似笑着接受命运,但却暗里咬牙抗争。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每当他因身子虚弱而透出颓丧之时,我总会安慰他,鼓励他。像是一个在黑暗的甬道里,为他一人举着火把的人。那时,我便心疼他,总想给他更多更好。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觉,我好像给的太多了,让他竟长出了龙胆来。有了胆子的他,一步一个陷阱,一步一个甜枣,引诱着我走向万劫不复。而这个万劫不复,却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毕竟...我们的命运如同纠缠的藤蔓,深深扎入对方的骨血之中,难以拔除。一旦拔除,便独木难支。也是因为走到了这一步,我哪里还能忍受他那样自轻自贱?他本应享受万丈荣光。我从未对他动过手,不仅仅因为他听话得过分,也因为他聪敏得过分,从来不会跨过你给的红线,甚至在你给的红线之上,还要再划一根红线,绝不踏过。然而,他却不知,只是我在克制着自己。每次听到他自怨自艾的时候,那种心痛难忍,他何曾体会过?但我不愿不想也没有立场对他动手。是他自己,选择了释放我心中的那头野兽。那便怪不得我了~”
嘴角微勾:“不过,家法这东西倒是甚好~狠狠教训一次,就会听话了~”
目光落在了扶着陵越且打且退的百里屠苏身上:“屠苏的经历和外部环境对他的影响,不难推测其幼时应当比夷则还要敏感,恐怕轻生的念头比慕容凌还要挂在嘴边,甚至自轻自贱。你未曾时时刻刻在他身边,当然也不大会知道,百里屠苏是如何长成现在这样顶天立地。陵越是他师兄,也是他道侣,还是他的掌教,更是你指派的师父。无论从何种方面来说,其实陵越才是百里屠苏的天,才是百里屠苏的君。无论雷霆雨露,均是君恩。”
紫胤眼底的光起起伏伏。
清和轻轻按了按紫胤的肩:“慕容凌的心结实际还是他们兄弟自相残杀一事。不过,这件事还是与孙月言一样,需要过去那个坎儿。有些事,还需慢慢磨一磨。”
紫胤深深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他的心结是这个,但是我也很难想象他们这样的兄弟情深。”
转头看向清和:“你们家里的兄弟姊妹也应该不会有这么黏糊吧?最近这些时日,一同就寝,每日早上我都被半梦半醒的他黏得起鸡皮疙瘩~”
清和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紫胤一脸的莫名其妙。
笑的间隙,见得紫胤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好笑,清和更是笑得欢快。
直到这两颊都发酸了,还舍不得停下来。
终于收了笑,清和满眼嗔怪:“总算有人收拾你这个冷性子了~”
紫胤微微一眯眼。
清和一把揽住紫胤的肩,带了一分认真:“没开玩笑~你若与你夫人有了子嗣,你这个做爹的难道能撒手不管?慕容凌再能黏糊,也不过是把你当他大哥的替代品而已。这件事的本质都不同。你这性子这么冷淡,可怎么行?”
紫胤眼中泛着精明:“你在顾左右而言他~”
清和暗暗撇了撇嘴:“我这十六岁就闯荡江湖了,这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你?”
紫胤淡淡笑笑:“但据我所知,你与你几个哥哥可都有信件往来。你还跟你的侄子侄女有着交往,每一年还要给他们压岁钱。你既然都是太华观的人了,还跟红尘揪扯不清?”
清和的嘴角更往下弯:“夷则索性认你做师父算了,什么都给你说~”
紫胤用手肘拐了拐清和:“不许绕开话题,赶紧回答问题~”
清和一脸无辜:“我要说我每次回去都跟我哥我弟他们同吃同住同睡,你是不是得嫌我?”
紫胤微微一愣,深深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
清和双手叉腰:“什么叫做这都叫什么事儿?这玩意儿家族习惯,难道我还能另辟蹊径?我看你这样,要是呆在宫里,不得早被宗正卿给逮了扔宗人府去修理一顿!”
紫胤一脸劫后余生:“幸好没在~”
清和一口气被堵在这喉咙口,差点被紫胤给梗死。
但转念一想,这气儿也就下去了:“这事儿谁也不怪,只是祖制罢了,实际就怕兄弟阋墙。否则,这禅让也难以实行~”
清和话音刚落,他与紫胤踩着的这块地就震了一震。
两人赶忙来到崖边,往下一看。
好家伙儿,打得难解难分。
这天墉城的掌门长老全上阵都还搞得挺狼狈。
只是...
也颇有些趣味。
这执法长老距离陵越和百里屠苏不远不近。
是退远一步就能离开战场,是进一步就能支援陵越和百里屠苏的距离。
对这些上前的毒人,懒懒散散的。
若不是靠的太近,这剑都挥得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凝丹长老的重剑在这个时候就显得颇为有用。
狠狠一挥,便能暂且清出一块地来,让几人喘口气。
只是让一个拿戥子的医者来打架,属实有些为难了。
妙法长老虽是女流之辈,但利剑之下,只有飞溅的血珠。
涵素的衣衫已被割开几道口子,头发也落了几缕下来,哪里还有道者那悠哉的模样?
戒律长老的剑大开大合,与这些毒人不共戴天。
陵端着力对付陵越和百里屠苏。
因之前封印被毁,陵越受到反噬,又重伤未复,百里屠苏既要与陵端打,又得顾及着陵越,确实有些受制。
紫胤瞧着,没什么情绪波动,反倒是对一桩红袖添香起了点八卦的心思。
瞅向清和:“你与裘嫚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女子修道本就少,更何况还是无情道。”
清和瞪大了眼,差点儿振臂高呼:“我的天!真是见鬼了!仙君还有体察红尘的时候?还有八卦的时候?”
紫胤静静地不说话,就搁那儿看某人演。
清和瞧紫胤竟然不接茬儿,摸了摸鼻子,十分无奈:“紫胤啊,这事儿真不是我渣~这你绝对不能误会我~要不然我这眼泪都能把东海给淹了~”
紫胤打量了清和几许,态度暧昧:“说真的,瞧不出来~”
清和一口气梗在心口,差点儿气个倒仰。
来回踱步几圈,这才稍微顺了点儿气,双手一抄,眉毛都变作了八字:“这事儿真与我无关~我年轻的时候,本来就很风流。我也承认,那个时候,我是跟很多人有些不清不楚的。但这事儿在这样的家族里就是平常。甚至来说,若你不风流,你洁身自好,还会让人误以为你不风流并不是品行高洁,而是你有隐疾。我这健健康康的,有点儿桃色的事儿在这种环境之下,不才是极为正常的吗?但正经八百有染的,也是几个门阀世族家的小姐。我虽然喜欢去勾栏瓦肆玩,但那些人要真碰了,我肯定要被我爹给弄死。裘嫚是我跟几个哥们儿在马场那边跑马认识的。听马场的人说,裘嫚非常善于控马和马战。我这性子你也知道。好奇嘛~当然要去试试。裘嫚虽然厉害,但始终不如我们这般天生的骑手。我们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开始的。我那几个哥们儿觉得裘嫚挺辣,也想上手试试。我倒是无所谓,大家交个朋友也可以。就这么着,裘嫚和我们认识了,彼此间关系也还行。我依旧天天花天酒地,到处瞎混。直到有好几次都莫名其妙碰到裘嫚,我就知道她喜欢我。她生得是一种很英俊的美。若能**一度,对我对她都是一段美妙的回忆。但我这都还没来得及到那一步就被我哥他们给扔了一份儿信来。信中,就是跟裘嫚相关的所有讯息。她并非族人,家中从商,却做的是别着脑袋的活儿——镖局。这信一出,不言而喻——不许接近。所以,后来每一次碰到她,我都想办法退避三舍。但她很执着。我只能更加做实原本就有的花花公子名头,跟那些花魁你侬我侬,专让她看见。第一次的欢喜折戟沉沙,选择无情道,也不奇怪。我对她始终什么感情都没有,无论有没有关于她的讯息。”
紫胤忖了忖,道:“此事确实与你无关。”
清和一下松了口气:“我就说嘛~”
紫胤抬起眼,眼神清幽:“但这也是你的情债~”
清和深深叹了口气:“是啊~这年轻时候惹的债,可全都在夷则身上给还回来了~”
紫胤笑笑:“你这债连滚带息的,还得还挺多~”
清和眉毛一挑:“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挑刺儿?”
紫胤负手而立,没再搭理清和。
清和撇撇嘴,暗暗翻了几个白眼。
陵越终于缓过了气来,与百里屠苏联手。
但百里屠苏始终有些担忧陵越的情况,总会多去分担一些,反而掣肘。
在几次陵越的安抚加训斥之下,两人才真正开始联手。
一场架,打得甚是精彩,也甚是惊心。
执法长老依旧懒懒的。
妙法和凝丹都挂了彩。
当真有些糟糕。
清和看着,微勾嘴角:“看来,以后陵越有得费心了~”
紫胤的心头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是不是一切皆有定数?”
清和侧头而视紫胤:“怎么?觉得一切又回到了曾经那不堪一击的花妖?”
紫胤敛了敛眉:“虽然毒人与花妖并不相同,但...”
清和眉眼舒展:“这事儿么,少想些事情,多专心一些,就没那么不堪了~”
紫胤看向清和:“...要不要...”
清和略略一耸肩:“你自己决定。但我觉得,你更应该相信陵越和百里屠苏。面对九头蛇,面对噬月玄帝,他们都没有输。这次,他们也不会输。”
紫胤却还是有些担心:“...怪物可比妖难缠多了~”
清和拍拍紫胤的肩头聊做安慰,却没再多言。
毒人当然甚是难缠。
但陵越和百里屠苏也依然发现,毒人居然并不攻击陵端。
再想想那极为熟悉的姑获鸟的气息,大致觉得毒人之所以不靠近陵端,不攻击陵端是因有姑获鸟未尽之魂。
遂两相配合。
百里屠苏拖住陵端。
陵越一举攻之。
然而,在这样的策略之下,却只是试探出了陵端身上的妖气实则为姑获鸟□□死亡之后残留的魂力却借了逐日之精苏醒,占据陵端的身体,与之同仇敌忾。
面对无形之物,当然最佳选择是星蕴。
幽蓝色的鲲鹏引颈长啸。
俯冲而下。
直直穿过陵端的身体。
冲散姑获鸟未尽之魂。
姑获鸟未尽之魂以逐日之精为依附。
现在,便只剩下逐日之精了。
没了姑获鸟的未尽之魂,毒人们也将陵端列为了攻击目标。
场面更加混乱。
之前,陵端得到的四把蛇剑派上了用场。
又一次与陵越和百里屠苏难分胜负。
清和扬了扬下巴:“看到没有?”
紫胤拧紧了眉:“竟然...”
清和肩头往下一塌:“若是如此,这逐日之精的来源也大致有谱了~”
紫胤眉间染着一股子悲哀:“如此里应外合,又有多少胜算?”
清和笑笑:“说得就好像这太子长琴的一魂四魄和另外二魂三魄没有里应外合一样~”
紫胤叹了口气:“是啊~否则,怎会在那么一个时候偏偏封印松动,焚寂破印而出?按照当年我的探查,那封印若没有受到神魔之井的影响和里应外合的算计,最少都还要再支撑另外二魂三魄的渡魂之术七到八次。”
清和敛了笑:“但这却是最后一次渡魂。”
略略一怔,又有些古怪地看向紫胤。
察觉到清和的目光,紫胤回视过来:“我这是长角了?”
清和抱臂抄手:“不~我只是在想一件事,你说这太子长琴的一魂四魄和二魂三魄为何要里应外合?真要说起来,我感觉他俩应该没什么联系吧?甚至都不如人界这些双胞胎之间的关系。再说,若是伏羲真的忌讳这人界人的魂魄之力,那这星蕴之法还能流传个甚?尤其,你想想哈~同样的重明鸟,这到底是谁的星蕴?”
紫胤霎时间醍醐灌顶。
捏着清和的肩,一时之间却千言万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清和倒也理解紫胤的心情,轻轻拍拍紫胤的肩,安抚紫胤的情绪。
地面再次震颤。
两者看向谷中。
情状惨烈。
陵端被毒人背刺,有了弱势。
陵越和百里屠苏趁隙而攻。
围着涵素等人的毒人被涵素等人一鼓作气做三才剑阵以三昧真火而焚。
扭曲的面容。
难闻的气味。
过度的消耗。
一时之间,混杂在一起。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晶莹的汗珠。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背刺了陵端的那个毒人,正是最开始被陵端割开了脖子的那一个。
陵端反手就是一剑给捅了。
瞧着身上被洞穿的地方,陵端笑得诡异。
一把将扎进身体的剑拔出,往地上一掷。
脖子间的青筋似潮汐鼓动。
魔气逐渐开始蒸腾。
意欲对陵越和百里屠苏下手。
紫胤呼吸一滞。
这...
还不插手吗?
清和却站在紫胤身边,悠哉道:“放心,有人比你更急~”
紫胤敛了敛眉。
正欲问清和是什么意思,却在这时就看到戒律执着剑朝陵端而去。
这种情况...
戒律不知道在那处说了什么,说完就举起剑,似要把陵端斩于剑下。
却在这个时候,妙法的剑架住了戒律的剑。
紫胤有些不明:“这是...”
清和指指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人:“没看出来?”
紫胤的眼睛一点也不想挪开:“没看出来~”
清和一愣。
倒是少见紫胤这么直白。
便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事情败露,戒律要杀人灭口了。裘嫚看出来了,这才阻止。就是不知道最后到底是陵端根本承受不了魔气而亡,还是死于乱剑之下。”
紫胤攥了攥拳:“这厮...”
清和有些诧异地看向紫胤。
他完全没料到,这么斯文的紫胤,也有要骂脏话的时候。
果然...
此刻,妙法与戒律正自相残杀。
陵端的犬齿变长变尖,俨然魔化。
瞧见如此情状的陵端,涵素握着剑的手都忍不住地颤了一下。
回想起曾经的陵端本性并不坏,就是高调了些。
再想起面对众人对百里屠苏的质疑之时,他未曾说话一言九鼎。
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凝丹瞧见涵素这等模样,知道涵素这是做下了一了百了的决定,心间不由一紧。
陵越和百里屠苏几近极限的边缘,摇摇欲坠。
饶是看见这么一切,却根本没有力气,全凭意志未曾放手手中的剑。
执法拄着剑,静看这么一场闹剧。
只见涵素竖剑胸前,将半数功力全部凝于手中的剑。
一剑直刺陵端的胸膛。
捅出那颗以逐日之精为动力的心。
手上一震。
碎去逐日之精的同时,也将陵端的心碎成数瓣。
魔化的陵端轰然倒塌。
魔气冉冉。
凝丹迅速上前,将魔气收集,以免被修行的妖或魔拿去,造成更多的因果。
涵素不再看陵端一眼,转身就介入了妙法和戒律之间。
涵素与妙法之间,一直不和。
但这种不和,并非大是大非,仅是个人情感。
此刻,从未合作过的两人,竟十分心有灵犀。
妙法一剑扎穿戒律的右肩头。
涵素剑走戒律气海,以剑势不触而贯。
毁道行。
去毒功。
戒律倒在地上,捂着腹部,疼痛难忍:“涵素,你...”
涵素收剑在后:“天墉城竟容忍你这样的毒人,是我这个做掌教的失察。”
戒律笑得疯癫:“失察?你失察的,又何止一桩桩一件件?”
涵素拧紧了眉:“传本座喻令,今废戒律长老席次,缴符令、府邸等,权力收归执法一脉所有。今书罪人陵端种种恶行,命天墉弟子人人知晓,人人传抄,以儆效尤。”
手中的剑指向了戒律的胸前。
戒律一怔:“你要杀我?”
涵素无言。
忽而暴起一股强劲的剑势,迫得戒律脸色发白。
但戒律脸上却不见凄楚。
涵素手腕一翻,将戒律的心脉震碎了一半。
如此,戒律日后最多像个少年,再难作恶。
做完这一切,涵素才像是失去了支撑。
一下瘫坐在地上,本来也只是有着几根调皮的银丝。
这下,头发是全白了。
和紫胤一样。
但紫胤的白发若月光洗练。
而涵素的白发却形同枯槁。
冷眼看着这一切,执法拄着剑的右手拇指摩挲着左手的手腕,眼眸深沉。
陵越和百里屠苏终于全然松了。
两声“咣当~”之后,是眼前一黑。
***
待得陵越和百里屠苏再一次睁眼,却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两者对视一眼,有些惴惴。
但百里屠苏看见了族徽,心间一松:“师兄,我们还在乌蒙灵谷。”
陵越环视四下,也看到了族徽,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缓缓坐起身来。
百里屠苏也跟着缓缓坐起来:“师兄,你没事吧?”
陵越暗自感受了一番,又伸手为百里屠苏切脉。
片刻后,收回手:“我们两个都没事。此番,应当是过度运功和过度消耗了。”
说起此事,百里屠苏忍不住地抓住心口的衣襟:“我以为...”
陵越有些勉强地笑笑:“我也以为,但幸好只是以为。”
百里屠苏仍旧心有余悸。
陵越也只是抚了抚百里屠苏的脊背。
下床更衣。
百里屠苏缓了缓,也跟着下床更衣。
略加梳洗之后,两人一道出了门。
此时,正朝阳灿烂。
看着那朝阳,又再一次闻到空气中隐隐的屠苏草的味道,两人颇感劫后余生。
两人心中感慨万千,却又有一个意外的声音传来:“你俩这是同修辟谷之术呢~还不赶紧过来吃饭?”
两者同时回过身去,十分意外:“红玉姐,你怎么在这儿?”
一身劲装的红玉斜斜依着门框,抱臂抄手:“仙君能不饮不食而活,你俩能行?”
或许战斗消耗的不仅仅是体力,也是脑力。
此刻,陵越和百里屠苏的脑子可转得极慢。
红玉微微摇了摇头。
黎珺从暗中走出,一把揽了陵越和百里屠苏的肩,直接把人给带去了石桌边,一个一个地给摁在石凳上。
浓郁的药气就在鼻尖底下,反应再慢,也得醒神了。
两人什么都没问,拿起药碗一口干了。
再是拿起筷子,好生满足满足口腹之欲。
红玉夫妇看着,都微微摇了摇头。
刚刚放下碗,陵越和百里屠苏都感到浑身没有力气,眼睛一闭一闭的。
双双瘫在了桌上。
黎珺打了个响指。
古钧和青冥赶忙现了身,将两人带回房间去休息。
黎珺抱臂感叹:“他们俩这到底是有多重的伤?这黄芪用了一两,红参用了三钱,只取了第一次的药汁,还能这样?”
红玉微微垂眼:“...恐怕不止这一次的伤。”
黎珺看了看几者离开的方向:“那要不要再调一下药?”
红玉抬眼看向黎珺:“暂时别动,让他们好生歇一歇吧~”
黎珺心间隐隐有些吃味,但还是没再说什么。
接连如此了七八日,陵越和百里屠苏才没再喝了药吃了饭之后,就昏睡过去,勉强有些精神了。
除了黎珺,红玉是他们的旧人。
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当然也少不了闲聊。
晚风一吹,白日的燥热散去。
难得是个相对舒服的时候。
红玉依旧一身红衣烈烈。
而陵越和百里屠苏却都穿的是一身净白的长衫。
几者围坐在一起。
红玉难得沏了药茶。
眼见又是药,百里屠苏浅浅皱了皱眉。
红玉瞧见,一脸不满:“你当我愿意陪你们喝药啊?这不是你俩的药都不能碰茶叶吗?我一个喝茶,你们定要眼馋了~我这牺牲自己成全你俩,还做错了?”
被红玉一阵怼,百里屠苏耳尖通红。
陵越瞥了眼两者,笑了笑:“红玉姐越发凌厉了~”
红玉浅淡地斜了陵越一眼,这才推了一盏茶过去:“听主...仙君说,你们...”
红玉话都没说完,陵越便接了口:“我们不过祭拜,却遇上出逃的陵端挟持人质,放火烧林。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我和屠苏也死里逃生。若非条件所限,定要浮一大白~”
红玉察觉陵越在隐瞒着一些事,原本也只是关心和担忧,但心头也明白,她离开紫胤之后,与紫胤、与陵越、与百里屠苏便没什么关系了。
陵越成熟稳重。
百里屠苏也在渐渐成长。
她确实应该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她也确实没有想到,彼此间还有重逢的时候——因为那场大火。
那时,她正与黎珺于阿尔泰山以北游玩。
等着发觉不对,再赶到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紫胤见得她,有些讶然。
倒是那清和自来熟得很,连忙就拜托她暂且照顾陵越和百里屠苏几日。
她素来知晓这位外交家的手段。
既然清和都这么说了,想必是有些事需要其和紫胤去处理。
而陵越和百里屠苏的情况又十分糟糕,需要一个放心的人去照看。
她,刚好是那个人。
原本,她与黎珺就闲得很。
以游山玩水打发时间。
倒也不介意揽下这么一个差事。
只是配药之时,将黎珺为难得很。
不过,最终一切都还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如此便好。
红玉又将手中的茶推给了百里屠苏:“如此就好~总归这不安定的因素彻底安定了。”
陵越笑了笑:“确实。”
抿了口茶:“最近这段时日,红玉姐应该过得不错~”
红玉也笑了笑:“是很不错~”
带笑的目光,微微一撞,轻轻一丝波澜而倾。
闲聊几许后,红玉打发两人前去休息。
独自走去了屠苏草草海的边缘。
此刻,黎珺正在此处百无聊赖地叼了棵草,瘫着望天。
红玉走过去,踢了踢黎珺的腿。
黎珺把草一吐,酸味蔓延:“哟~这是作甚?嫌我挡路了?”
瞧着某些家伙儿那个酸啾啾的模样,红玉环手抱臂:“是挡我路了,所以我打算把这根朽木给踹了~”
黎珺眨眨眼,扭过头去,彻底自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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