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的欢庆声渐次低落，篝火余烬明灭，空气中弥漫着酒肉与烟火的混合气息。人影稀疏，各自散去，没入营地的阴影之中。
江临站起身，掸了掸衣袍，目光落在一旁也随之站起的欺诈者身上。他伸出手，精准地攥住了对方的手腕。
“走了。”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拉着人便朝营地边缘走去。
欺诈者猝不及防地被拉着走，踉跄半步才跟上。他低头看看江临握在自己腕间的手，又抬眼去看江临的侧脸，脸上那副惯常的、游刃有余的笑容又习惯性地挂了起来，语调拖长，带着点戏谑：
“嗯？不回帐篷吗？别人那是成双成对，咱俩算怎么回事儿啊？”
江临脚步未停，甚至没回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声音淹没在夜风里：
“我们两个，不也是成双成对？”
欺诈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以至于接下来的一小段路，他竟反常地沉默了下来，只是任由江临牵着他，走向越来越僻静的地方。
直到一处堆放杂物的背风角落，四周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彼此清晰的呼吸声，江临才松开手，转过身。
月光和远方的微光勾勒着欺诈者的轮廓，他看起来似乎有点走神，眼神闪烁不定。
江临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抬起手，伸向欺诈者的头顶。
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发丝时，欺诈者像是下意识地、非常轻微地低了一下头，配合地让那只手更轻易地落在自己柔软的黑发上。
这个细微的、近乎本能的顺从动作，取悦了江临。
掌心传来发丝的柔软触感，但江临的注意力却很快被另一件事吸引。
两人此刻几乎是平视的。
他清晰地记得，初次见面时，这小子明明比自己还略矮一点。
在系统空间相处几个月，这家伙什么时候偷偷长高了？
这个发现让江临心里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他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脸，俊朗是俊朗，但眉眼间的少年气依旧难以掩饰，此刻那点故作镇定的表情下，分明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哈，果然还是个小鬼。
心里这么想着，或许是甜酒的缘故，一种混合着恶作剧的冲动涌了上来。
他没有任何预兆地，忽然向前一步，张开手臂，结结实实地抱住了欺诈者。
这是一个紧密的、不容置疑的拥抱。
欺诈者整个人瞬间僵住，江临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下的背肌猛地绷紧，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呵。
江临心里暗笑。
平时嘴上天花乱坠，结果就这么点能耐？
他环在对方腰后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稍稍收紧，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几乎严丝合缝。
然后，他引导着欺诈者那只僵硬的、无所适从的手臂，环到了自己的腰上。
完成这个动作后，江临才抬起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对方。
欺诈者依旧维持着那个被操控的、环抱他的姿势，浑身僵硬，低着头，视线不知所措地落在江临的肩颈处，根本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他的脸颊连同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浓重的、无法掩饰的绯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江临看着他这副完全失了方寸、傻愣愣任人摆布的模样，心里的那点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过……不过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长高的？刚才几乎要平视了。
他仔细端详着对方低垂的、染上红晕的侧脸，那上面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与平时那副精明狡猾的样子判若两人。
果然是个小鬼。
江临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两分钟对方眼神闪躲，连耳根都红透的模样，心里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满足。
他故意用带着点戏谑的语调，低声道：“还愣着干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欺诈者像是被惊醒，猛地抬起眼。他的目光先是慌乱地撞上江临的视线，然后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下移，却又不受控制地、极其快速地掠过江临的嘴唇。
仅仅是这一个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视线停留，就让他的脸颊温度再次飙升，血色蔓延得更深。
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贴近了一点。
但他的动作在启动的瞬间就几乎同时凝固了，身体僵硬地停在原地。
那双抬起看向江临的眼睛里，金色的流光剧烈地不安地闪烁着，里面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惊讶、浓烈的羞赧，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怕自己会错了意的迟疑和询问。
江临将他这全套细微至极、充满了内心挣扎的反应尽收眼底。
捉弄的目的达到了，甚至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再继续下去，恐怕这小鬼真的要原地冒烟或者挖个洞钻进去了。
见好就收。
江临眼底的笑意加深，却不再带有那么强烈的戏谑，反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缓和。
他松开了一直环在欺诈者腰后的手，向后退开了半步，主动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暧昧的距离。
欺诈者似乎还没从刚才那种极致的紧张和混乱中完全回神，依旧保持着一点僵硬的姿势，眼神有些茫然地看着江临，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放开了。
江临不再看他那副傻乎乎的样子，转身像是没事人一样，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平淡，仿佛刚才那个主动拥抱、出言调侃的人不是他：
“别发呆了，用你的能力，看看能不能搜集到新情报。”
“……”欺诈者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重新学会了呼吸。他下意识地抬手，用手指蹭了蹭自己依旧发烫的鼻尖和脸颊，眼神闪烁地避开江临的视线，含糊地应了一声：“……哦。”
江临不再理会他，目光投向营地之外漆黑的夜色，只有微微扬起的嘴角，泄露了他此刻不算太坏的心情。
————
欺诈者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试图驱散脸上未褪的热意和胸腔里那颗不听话的心脏带来的躁动。
他瞥了一眼江临平静无波的侧脸，心底那点微妙的、刚刚被撩拨起来的异样情绪迅速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逞强的专注。
“看着吧，搭档。”他扯出一个惯常的、带着点炫耀意味的笑容，眼底却已开始有细碎的金芒无声汇聚，“这就让你看看，‘欺诈者’的情报服务到底有多超值。”
他闭上眼，再次睁开时，那双瞳孔已彻底转化为非人的、流淌的熔金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起初，他站得还算轻松，只是眼神放空，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杂物堆，投向了某个虚无的远方。
江临双手抱臂靠在旁边的木箱上，安静地等待着。
但很快，情况开始不对劲。
欺诈者呼吸的频率变得紊乱，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俊朗的侧脸滑落。他挺拔的身姿微微晃动了一下，像是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压力。
江临蹙起眉，站直了身体。
就在这时，欺诈者像是被某种巨大的痛苦击中，猛地闷哼一声，身体向前踉跄一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胡乱地在空中抓了一下，似乎想寻找支撑。
江临立刻上前，精准地抓住了他那只冰冷而微微颤抖的手，用力握住，给了他一个坚实的支点。
欺诈者反手紧紧攥住江临的手，力道大得出奇。他借着力道稳住身形，但整个人却像是被抽掉了大部分力气，几乎是半倚半靠地挂在了江临身上。
汗水迅速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和后背的衣料，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而吃力。
“喂！”江临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扶住欺诈者几乎要软倒的腰，“你搞什么？让你搜集情报，没让你把自己榨干！”
这家伙简直像是在毫无节制地燃烧自己的精神力！
欺诈者现在似乎已经根本听不见他的话了。
他的眼睛依旧是一片纯粹的金色，但那双金眸此刻空洞得可怕，里面疯狂闪烁着无数破碎的光影，速度快到令人窒息。
他的身体在江临的支撑下依旧细微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江临能感觉到，掌心里那只手冰冷得吓人，脉搏却跳得飞快。
就在江临考虑要不要强行打断他这种自毁行为时，欺诈者猛地倒抽一口一大口冷气，就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
他眼中那疯狂流转的金色如同潮水般骤然褪去，变回原本的黑眸，但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惊悸、疲惫和一种极度信息过载后的茫然。
他脱力般地彻底靠在江临怀里，额头抵着江临的肩膀，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温热的呼吸喷在江临的颈窝，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虚弱不堪。
欺诈者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剧烈的喘息，“错了……我们的方向错了……”
“哈立德的力量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江临：高攻低防吗？有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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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死亡预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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