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晚在大学时,和宁松明之间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糟糕,依然是可以在宁松明来海宜市旅游的时候,允许他来出租屋坐一会喝两杯茶的关系。
即便她很不喜欢这个表弟,但是亲戚之间的礼仪,她认为自己是做全了的。
没想到那个混账东西拍了她和她生活起居住所的照片,全都成了后来造黄谣时攻击她的武器。
程舒晚并不想提起那些事,一方面这是不光彩的家丑,另一方面她确实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出来。
从关时道出阿早的身份开始,她就一直提防他提问当年退网的事由。
她不愿意提,也不愿意让关时知道那些腌臜。
她有点怕关时问出一声“为什么”。
在片刻的沉默之中,关时坐到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杯热茶。
程舒晚盯着他。
他开了口。
“如果,他还纠缠你。”关时掀起眼,脸上带着点温和的笑,“你就找我。只要在大荷,我有的是人和办法。”
他没问。但是却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非常不得了的话。
程舒晚一瞬间在脑子里跑过七八部□□电视剧和电影那些血刺呼啦的复仇桥段,马上脱口而出:“不用帮我做什么,没必要。”
关时愣了下,有点好笑又有点奇怪:“你怎么很怕我做什么似的?”
程舒晚:“……有么?”
关时:“法治社会,我不可能打打杀杀的,多蠢。”
程舒晚想那还真的难说,不过关时都这么表态了,她也不再顾虑,坐下来拿起自己那杯茶。
关时:“你难道是听谁说什么了?”
程舒晚:“……咳!”
她猝不及防差点给热茶呛死,咳嗽两声,心虚地转过头装傻,“说什么?”
这会儿可不能把苏新胜给卖了,要不然下次从哪打听八卦。
“哦,没事。”关时收回目光,握着自己右手腕,憋了几秒,“还是,这道疤之前吓到你了?”
他说着,把袖子往上撸了一截,程舒晚还没说出“我不看”,就被迫看到了他右手上的疤痕,拒绝的话卡在嘴边没说出口。
和前两次无意瞥见一眼不同,这是她看得最清楚的一次。
疤痕有增生的痕迹,比其他地方的皮肤颜色略深,坑坑洼洼的很长一段,从腕骨斜着往上,剩下的被袖子挡住。
但单单是露出来的,就已经有十几公分长了。
后面……还有多长?
程舒晚咬着舌尖,目光一动不动地钉在关时手上,关时似乎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正要把袖子拉下,被她一把攥住了。
“别动。”程舒晚说道。
关时提起一口气,最后还是放弃挣扎,任由她处置。
程舒晚握着他的手腕,一手把他的袖子轻轻往上撸,一直把袖子拉到手肘,疤痕才在这里结束。
这样的长度,她几乎可以想象受伤的时候这条手臂是什么样的惨状。
那他妈的手臂没断都是烧高香了。
她低头看着没动,关时摩挲了下手指,语气轻松地缓和气氛:“也只是看着吓人,就医及时后续恢复也很好,所以基本没有影响,就是丑了点儿……”
他还没说完,程舒晚抬起头扫他一眼。
目光一如既往冷冷的。
但眼尾却红了。
关时愣了下,手上用了点力想把袖子抢回来,她手劲儿却不小,一下子没拽动,“你别……”
“对方坐牢了吗?”程舒晚问。
就像关时没对她被造谣的原因问“为什么”一样,她也不对关时受伤的原因问“为什么”。
但是她想知道,伤害他的人有没有受到该有的惩罚。
关时看着她,老实回答:“嗯。”
程舒晚又低头,“痛吗?”
“现在不会。”
“我问当时。”
“当时……”关时说了两个字又没了声儿,沉默好几秒,突然笑了。
他抬起手,非常轻地在程舒晚脑袋上揉了一下,又蜻蜓点水地收回了手。
“太久了,”他道,“我早就忘了。”
程舒晚抬眸凝视,第一反应是关时肯定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而在说谎。
但是没来得及表达,第二个想法就强势空降,占据了她的大脑。
关时。
摸她的头。
关时!
他!
怎么敢!
揉她的脑袋!
程舒晚刷地攥住他摸她头的手腕,关时两只手都被她攥得紧紧的,眼神如刀:“你给我蹬鼻子上脸的?”
“错了。”关时挣扎都没挣扎,立刻投降,“我错了,姐,姐姐……嘶,那么用力,你晚上还直播呢,小心硌着手秀不了操作啊。”
程舒晚没松,“操一百个心,我就剩俩指头也能拿MVP。”
“行行行,我的MVP大主播。”关时叹口气,“松松,真的痛,怎么反而是你把我硌着了。”
程舒晚浅浅地哼了下松开手,还没说话,关时反手就把她的手腕拽住了。
程舒晚:“……”
她猛地一挣,关时纹丝不动。
到底是谁用力啊!
程舒晚“诶”了声:“松手。”
关时也没松开,低头看着程舒晚的手。
她的手纤长,手指手背都没几两肉,苍白的皮肤藏不住血管和筋骨,要么说硌得疼呢。
程舒晚不自在地把手往回抽,这次关时松开了,她揉了揉手腕,嘀咕:“没礼貌。”
“你先动手的好不好。”关时对她的双标表示抗议。
“你先摸我头的。”程舒晚对他的动手动脚表示抗议。
“咕……”然后是不知道谁的胃也发出了抗议。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不约而同噗嗤地笑出声来。
“你饿了是吧?”关时笑着道。
程舒晚不依不饶:“你别恶人先告状。”
关时傻乐:“明明是你,还甩锅。”
程舒晚也憋不住笑:“你闭嘴,没点担当。”
“可以了程舒晚,这个对话太傻了。”
“你不是还在笑?”
两人都被这幼稚的拌嘴笑得没了力气,双双靠倒在沙发靠背。
“神经。”程舒晚说道。
她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除了在游戏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和幼稚的时刻了。
她总是支棱着自己的壳和刺,时时刻刻绷着弦,时候也想把所有事情都去他妈的扔在脑后,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但是她一个人做不到。
关时居然做到了。
很奇妙。
关时瞥了眼墙上的时钟,中午十一点半了,从沙发上直起身,“准备吃饭吗?”
程舒晚确实饿了,她一般中午都在外面吃饭,但是这会儿可能出不去……她探头往楼下望了眼,宁松明的车果然还在楼下。
又不敢上来,连门铃都不按,就在这儿堵着等她出门。
程舒晚回头想问关时打算吃什么,自己做个参考,却发现关时闪现去了厨房。
动作真快,他打算打劫她的口粮吗?
程舒晚走到厨房门口,关时已经打开了冰箱,但看起来似乎对冰箱里的东西不满意,压着眉寻觅了一圈,“你平时不做饭?”
程舒晚只有明确要开火做饭才当天去买新鲜肉类,平日冰箱里只有能放一星期的蔬菜和真空保存的肉丸之类,以及烘焙用的蛋奶。
关时这是要?在她家做饭?
程舒晚的脑子在“这人有没有一点作为客人的自觉”和“我做不做饭关你屁事”的思绪里摇摆两秒,调侃:“怎么,你要给我做饭?”
“不明显吗?”关时从冰箱保鲜层拿出了卷心菜和土豆。
程舒晚:“……”
见关时关上冰箱门,意识到他没开玩笑,程舒晚咳嗽一声:“饭我还是会做的,不用麻烦你。”
“赶我走啊,那你准备怎么吃饭?”关时看了看台面上摆放的调料,回眸上下扫她,笑了,“抓我的手都能把我硌着,我对你养好自己这件事感到堪忧。”
程舒晚:“……?”
虽然她确实在吃饭这件事情上很懈怠,也确实没把自己养得健康。
但关时是不是操心太多了点?
“我听说你以前工作总是忙到没时间吃饭,身体出过问题吧,现在还不重视健康吗?”关时往厨房外走,“我妈聚餐去了,中午就我一个人做饭吃,在哪做都一样,多你一个也不麻烦。别吃白食啊,淘米煮饭,还有把土豆削皮先,我回家拿点牛肉。”
“等……”程舒晚感想都没说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关时已经出门换鞋,还不忘挥下手:“等会儿给我开门。”
不是,他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程舒晚扶着厨房门框愣在原地半晌,僵硬地扭头看了看台面上放着的土豆。
好吧。
煮饭去。
关时动作还挺快,程舒晚刚在电饭煲把米饭煮上他就回来了,提了一袋牛肉,一大块豆腐,一小把葱,两瓶调料,俨然一副将上战场的大厨模样。
程舒晚见他还从家里拿了围裙过来,疑惑地指了下墙上挂着的围裙:“我这儿有。”
关时看了眼,“粉白色,我不要。”
程舒晚:“……”
死装。
程舒晚把粉白格纹的围裙自己系上了,关时也系上了自己的。他的围裙是黑白格纹,乍一看跟程舒晚的像是同款不同色的情侣样式,程舒晚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关时回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扬了扬眉,“怎么了?我穿围裙很奇怪?”
“没。”程舒晚收敛思绪,拿起削皮刀给土豆削皮,“就是挺意外的,我以为你和围裙不搭。”
关时打开装牛肉的袋子,“我套个麻袋都好看。”
程舒晚:“……那还嫌弃我围裙。”
关时啧了声,“我发现你今天话挺多,这么有力气等会儿多吃两碗吧。”
“看你厨艺。”程舒晚偏头,“你要做什么菜?”
“土豆炖牛肉,再炒个卷心菜,做个豆腐汤。”关时笑了声,“我的厨艺跟脸一个档次,放心就好。”
程舒晚削完一个土豆拿起另一个,“不放心也没办法,你都数落我到这个份上,就是掺了农药我都得吃。”
“你眼里我是什么人啊。”关时吐槽着,打燃煤气炉,起锅烧油。
程舒晚:“死装范儿话痨。”
关时:“……”
程舒晚看了他一眼,“……居家款。”
关时:“你今天真的话有点多了。”
程舒晚低头浅浅笑了一声。
关时在炖牛肉之前先用面粉裹了薄薄一层,下锅油煎,滋啦滋啦的油脂声响伴着肉香很快飘过来。程舒晚投去视线,关时正垂眸盯着锅里,手中拿着筷子,袖子因为做菜而挽上去,手臂上的疤痕露出来一半。
厨房有一扇大窗,天光给关时的发丝勾勒层白边,在烟气中显得温和柔软。
似乎察觉到程舒晚的目光,他偏过脸来,视线与她一碰,流露出些笑意。
程舒晚曾经觉得,自己的生活就是个发条上满了的玩具,在发条停止转动之前,她只能拼命往前跑,一刻都不能停留,不然等待她的就是失败与淘汰。
她也从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永恒的,没什么事值得停留。
但是此时此刻,她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要是时间能定格在此刻。
似乎,也挺美好的。
关时说话了。
“你土豆都能切这么丑,天赋异禀啊。”
程舒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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