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赶不上变化,秋焱原本决定二月四号去日本,但迫于进度压力,不得不提前一天走。同行的工程师不愿意改签机票,按照老日程出发,晚些与他在东京会合。
临走前秋焱把Cortana托付给梁茜照顾,没再麻烦Kimberly。Kimberly的日子过得也不顺,年初被外派到巴西做业务,归期不定。前夫以她工作不稳定为由,上诉索要女儿的抚养权,来回得打好几轮官司。
奔三的年纪,各有各的一地鸡毛等着收拾。
秋焱坐在去往机场的出租车里,想起今天是信用卡还款日。他登陆网银把钱还清,顺手查看了一下所有账户的月度账单。
亏欠汲清的那笔修车费还存在秋焱这里,连带那枚戒指,成了压在他心头的负担。他最近给汲清发的消息,比以往两三个月加起来都要多,全部石沉大海。
秋焱曾经对汲清的消息已读不回,不料现在也被这么应付。他隔三岔五地看手机,心情忐忑,不亚于在等待一封遥遥无期的情书。
这趟去日本,少说两个星期,多则一个月。如果再拖延下去没个了结,秋焱担心,这笔简单的钱债会酝酿成情债,到时更加理不清。
秋焱估摸时间,汲清应该已经从美国回来。距离飞往东京的航班出发还有四小时,返回城里找他是来不及了,约在机场喝杯咖啡倒有可能。
“我在机场,马上要去日本出差。”秋焱站在冗长的值机队伍里,低头给汲清发消息,写了删,删了又写,“你有空么,我想见见你。”
...
二月一号比赛结束,汲清没有跟随球队从贝克菲尔返回多伦多,而是先飞到旧金山,在母亲汲美兰的住处待了一宿。
次日大清早他便急惶惶地赶去机场,恨不得坐火箭横跨美洲大陆,顷刻落地多伦多。原因很简单,那里有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汲美兰起得比汲清还早,坚持要送儿子去机场。汲清拗不过母亲,只好取消掉Uber订单,拎着箱子和冰球装备包坐进她的车里。
副驾位上摊了几份汲清看不懂的文件,纸张右上角印着汲美兰公司的Logo,应该和工作有关。汲清把散乱的文件整理成摞,无意中发现,里面夹着一份自己的简历。
简历格式完美,内容全面且详略得当,显然是出自行家之手。把它投递给任何一所公司,都肯定能得人另眼相看。
“不用猜了,我给你写的。”汲美兰边开车边说,“你从小身体就不好,与其拿伤病换成绩,不如找份踏实的工作。反正你和马利斯的合约只有这一个赛季,打完就退役吧。”
汲清很反感母亲命令式的语气,把简历叠起来塞进冲锋衣口袋里,“妈,你问过我的意见么。”
“不需要,阿清。”汲美兰隔着墨镜瞥他,不认为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你很努力,但不够聪明,更没什么天赋,根本不是打冰球的料。职业队人外有人,一时出头不代表将来顺风顺水,何苦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这样的话母亲说过无数次,汲清听得耳朵起茧。再辩驳下去两人必定会吵起来,他提前投降,蒙起脑袋装睡,偶尔敷衍地哼唧两声。
汽车停在落客区,汲清怄气,抄起行李拔腿就走。没走几步他又于心不忍地停下,折回身抱住母亲,轻轻亲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汲清长大以后,母子俩再也没拥抱过。汲美兰没料到儿子会整这么一出,手停在半空许久才落下,拍了拍他的后背。
“走吧。”汲美兰沙哑地说。
机场电子屏幕上的航班信息持续滚动,中午前往多伦多的航班显示延误,起飞时间待定。汲清跑到服务台一问,才知道安大略南部今天有强降雪,傍晚才能停。
“这一班可能会被取消,也有可能凌晨才起飞,现在还不好确定。”地勤告诉汲清,“如果您有需要,我们可以帮您改签到明天中午。”
“没关系,不用。”汲清不假思索地说,“凌晨起飞就凌晨起飞,我可以等。”
在机场逗留的这十几个钟头里,汲美兰打来了六次电话。她得知航班延误,劝儿子改签机票,在旧金山多住一天。
汲清以学业和球队训练为由,把自己的日程安排描述得异常忙碌,反复表示这趟红眼航班,他非坐不可。
“行吧,你看着办。”儿子不愿意再多陪陪自己,汲美兰有些不大高兴,语气僵硬地说,“回到多伦多以后,记得好好找一找你的戒指。如果真是丢在了Uber上,再给客服打个电话问问。”
在哈佛读书的两年,是汲美兰对汲清最为满意的两年。她比任何人都在乎那枚戒指的下落,倒也不奇怪。
汲清知道戒指在秋焱那里,却不能说。他被催得心烦,搪塞几句便挂断了电话,一上飞机就睡得昏天黑地,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怪梦,直到降落才被空乘摇醒。
关掉飞行模式后,手机里跳出几条未读消息。三小时前秋焱发来了一条,简短地写着:我想见见你。
这段时间秋焱因为戒指和修车费的事,给汲清发过好几条消息,汲清全看见了,但就是抻着没回。
他本来只想逗秋焱玩,让对方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可日子久了他也有点熬不住,夜深人静时,脑子里就会浮现和秋焱在车里接吻的场景。
秋焱坐在汲清腿上,羞得脸颊通红,局促地咬着湿润的下唇。车外小路上人来人往,他怕被看见,把头埋得很低,碎发在汲清脖子上不经意扫动,蹭得人心痒。
车载音响里放着惯听的歌,陈奕迅的《富士山下》。汲清安静地把秋焱拥到怀里,拉他的手,轻轻跟着哼唱,唱得彼此都心乱如麻。
这句“我想见见你”,宣告秋焱在拉锯战中彻底落败。反观汲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没捞到甜头不说,相思病倒越来越严重。
眼看就要来不及,汲清拨通秋焱的电话,拉着行李箱在航站楼里狂奔。他跑得气喘吁吁,斥责自己是个不懂爱情的傻瓜。
...
汲清找到秋焱时,他正戴着蓝牙耳机打工作电话。他穿了一身宽松的深灰色运动服,袖子挽至肘部,手和小臂比上个月见面时又瘦了些。
秋焱十分少见地板着脸,似乎在生气,咔嗒咔嗒地按动手中的圆珠笔,在面前的本子上写写画画。挂断电话后,他才注意到身旁的汲清,眼神立刻变得柔和,仿佛瞬间卸下了所有疲惫。
“我以为你昨天就回来了,”秋焱从背包里取出裹着绒布的戒指,疏离平静地说,“物归原主,别再丢三落四了。修尾灯多少钱,我转给你。”
秋焱就是这么个怪脾气,明明眼里的思念呼之欲出,嘴却硬得像煮熟的鸭子。汲清从手机里翻出电子账单给他看,同时伸出左手,晃了晃小指,笑得十分狡猾。
“你帮我戴吧。”汲清说。
两人隔着一张窄小的咖啡桌相对而坐,时不时会碰到膝盖。秋焱有意往回缩,汲清则翘起脚尖,轻轻勾住他的小腿。航站楼内熙熙攘攘,无人在意桌下暧昧的小动作。
“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伎俩,不三不四,”秋焱腹诽,“私底下胡闹还不算完,非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撩拨我。”
秋焱难为情地拉住汲清手腕,帮他戴上戒指,然后又按照账单金额把钱转给他。
终于无债一身轻,秋焱松了口气,感觉踏实多了。他不再欠汲清什么,却依旧舍不得离开——毕竟是自己说想见汲清,不谈感情,只是出于礼数,也该请人家喝杯咖啡的。
刚过上午十点,汲清紧赶慢赶跑来见面,大概还没顾得上吃早餐。秋焱按照他的口味点了杯热乎的燕麦拿铁,还有一份鳕鱼三明治。
多伦多的冬天很冷,室外将近零下十五度。汲清从温暖的加州飞回来,身上还穿着不合时宜的破洞牛仔裤与T恤衫,冲锋衣外套没系拉链。
他的嘴唇有些苍白,手也很凉,指尖被温热的咖啡杯烫得微微发红。
“温差一大你就容易感冒,怎么不多穿点。”秋焱蹙起眉头,埋怨汲清粗枝大叶,思来想去,把自己的羊绒围巾搭在了他肩上。
汲清的冲锋衣是鲜艳的大红色,与驼色围巾并不相配。他丝毫不在意,乐不可支把鼻子埋进围巾里,上面残留着秋焱常用的木兰香。
冲锋衣口袋里还装着汲美兰一厢情愿准备的简历,戴围巾时不小心掉到了地上,皱巴巴揉成一团。秋焱大概能猜到简历的来处,拾起来读,评价道:“这份简历写得真漂亮。”
除此之外,他没再说什么,仔细把简历上的皱纹抹平,还给汲清。
汲清潦草地翻看简历,心中五味杂陈。他隐藏情绪,佯装轻松,好奇地问秋焱,“你觉得我应该继续打冰球,还是应该在合约结束后退役,去找份专业对口的工作...像你一样,当个工程师。”
秋焱听得出来,汲清并不是在征求他的建议,而是在借着问题隐晦地吐苦水。
类似的困扰大概会纠缠汲清一辈子,逐渐把这个张扬潇洒的青年消磨得战战兢兢。秋焱不敢往下想,一想就会开始心疼。
“我活得畏首畏尾,哪里有资格回答这种问题。”
秋焱挑起羊绒围巾的一角,遮住汲清搭在桌沿的手,隔着围巾碰了碰他的指尖,“没几个人能把日子过得顺心遂意,想做的做不到,想要的得不到...但如果愿意试着去争一争,成不成功另说,起码不会再后悔了。”
这话咂摸起来很不对劲,既像在宽慰人,又像秋焱在给自己濒临决堤的爱意寻找借口。
欲盖弥彰。
多伦多皮尔逊机场的美国航班应该和其他国际航班是分开的,为了剧情需要我就把它们写在一起了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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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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