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地方会将机场和车站的落客区叫做“kiss and ride area”,只能允许短暂停留,不超过一个吻的时间。
汲清认为,不光是航站楼外的落客区,航站楼内的登机口也该设置一个“kiss and ride area”,给匆匆相聚后匆匆离别的爱人们提供最后的温存机会。
广播响起,秋焱将登机牌夹进护照里,准备排队登机。汲清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出其不意地亲了一下他的耳廓。
秋焱吓了一跳,侧过脸瞪着汲清,伸手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
汲清的腰很敏感,怕被人碰,尤其最怕被秋焱碰。他的心脏狂跳,喉结上下滚动,急迫地扯住秋焱的胳膊,将对方拉近,低下头想要接吻。
“公共场合,你收敛一点。”秋焱抬起手,掌心轻轻挡在汲清的嘴唇上,不让他亲。汲清吃了个闭门羹,无辜地眨眨眼睛,决定退而求其次,恳求道:“不能接吻的话,抱一下行不行。”
汲清的嘴还被秋焱捂着,说话瓮声瓮气,非常滑稽。秋焱忍不住笑,短暂与他拥抱后,再次保持半步远的暧昧距离。
“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生病受伤,我会担心。”秋焱拘谨地错开眼神,言语间模棱两可,“还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吧。”
秋焱一时放不下芥蒂,心里还装着点无谓的矜持,想让他开口大谈爱情,简直难于登天。所幸汲清能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暗示,知道他早已心软,愿意和自己再试一次。
这就够了。
“你工作不要太累,我也会担心。”老生常谈的问候结束,汲清郑重其事地说,“等你回来,我要向你第二次告白。”
汲清在乎仪式感,连过个生日都能大庆两天两夜,告白时必然得整些花活,让秋焱终身难忘。
一九年圣诞节假期,暗恋秋焱许久的汲清终于鼓起勇气,约心上人到加拿大西北部的黄刀镇追极光。两人跟着原住民学搭梯皮帐篷,凿开湖面冰钓,傍晚在篝火旁吹排箫。
汲清瞒着秋焱苦练多天,踌躇满志,想给他吹一首《山鹰之歌》。奈何水平有限,再加上紧张过头,表演前一刻不幸把曲调忘得干干净净。
那天秋焱隐约猜到汲清要告白,赴约时穿了套正式的卡其色西装。酒店餐厅的装潢颇有情调,桌角摆着怒放的粉玫瑰,香槟酒弥漫细密的气泡。汲清坐在他对面,嘴唇抵在排箫上,脸红得可爱。
氛围被烘托到了极致,这排箫不吹也得吹。汲清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用尽毕生所学,吹了一首简单的广府儿歌《鸡公仔》。
汲清独创的告白流派,山鹰变鸡仔,无人出其右。即使已经分手许久,秋焱偶尔还会想起他的拙劣演奏,以此作为苦涩生活里的快乐调剂。
到达东京当晚,秋焱在银座的酒吧里独自小酌,点了与汲清定情时同款的香槟酒。回到酒店后,他借着醉意与满心喜悦,难得睡了个好觉。
...
日本分公司没有研发部,但凡碰到关于产品质量的投诉,只能从别处请外援。
在去往客户医院的路上,秋焱问销售经理,“这个批次的产品维护,不是一直都由上海研发部负责么?你们距离近,接洽起来更方便。”
销售经理名叫山口骏,比秋焱小两岁,在美国上过大学英语不错,“这个型号非常冷门,前年宣布停产,后期维护也跟着缩减。去年年底公司效益不好,上海研发部裁掉不少人,本来懂这个型号的工程师就不多,被裁了个干净,我们只好向总部求助。”
难怪最近总能看见傅曾瑜发朋友圈,带家人到处旅游,还邂逅了自己的真命天子。
拿了package潇洒走人游山玩水的生活,秋焱想都不敢想。
他需要保住这份工作。
五家客户医院分布在本州岛和北海道,秋焱和山口骏用一天时间跑了东京和千叶的其中两家,借用设备科的仪器做测试,结果跟预想一样,图像传感器的电路发生了故障。
“这款传感器是公司的自研产品,不是很成熟,经常出问题。”秋焱向山口骏解释,“我不太擅长这个,等明天Robert到了再说,他是行家。”
“我做管培生时在总部待了三个月,和Robert打过交道,”出于礼数,山口骏没敢明目张胆抱怨同事,委婉地说,“跟他共事,很有挑战性。”
“入行三十年的老师傅,有点脾气也正常,没几个年轻人能入他的法眼。”秋焱跟着含糊其辞,无奈笑了笑,“他是我们的救命稻草,请他走这一趟,费了好大劲。”
老师傅Robert预计次日中午到达东京,为了提高工作效率,秋焱没有跟着山口骏去接机,而是直接赶到千叶的医院出现场。
反正要倒时差,他昨晚干脆没睡,将设备问题汇总成报告,并且提出了几种可行的解决方案,打包发送给Robert。
项目组内气氛微妙,老员工拉帮结派、消极怠工已成常态,秋焱写的报告Robert未必会读。他坐在驶往千叶的高速列车上,疲惫地瞥向窗外,不知道这样病态的工作模式,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医院距离千叶站大约两公里路程,步行和单轨列车用时差不多,秋焱决定直接走过去。
见客户需要穿正装,昨天他踩着牛津鞋走一整天,把脚跟和脚趾磨出了血。今天他长记性,穿运动鞋通勤,到达后再换成皮鞋。
磨破的地方还没结痂,走完短短两公里又开始渗血。秋焱在便利店买了创可贴,脱掉袜子覆在伤口上,再忍痛把脚挤进窄楦皮鞋里。
他感觉自己穿的不是鞋,是刑具。
身体的疼痛哪怕再微小,都足以将心里的烦躁无限放大。上午的维护没什么进展,秋焱走出医院,想找个人少的地方放空大脑。几个设备科技术员与他前后脚离开,边走边用日语小声嘀咕。
他听不懂,但直觉认为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也难怪人家议论,谁让他这个乙方工程师无能,一个月都没能把问题解决。
医院附近的小公园里有架秋千,被风吹得吱扭摇晃。秋焱捧着热咖啡坐在秋千上,蹬直双腿,皮鞋鞋跟稍稍陷进泥土里。
早晨出门前秋焱特意将皮鞋打理得光洁如新,但他现在只想把它弄脏,于是泄愤似地往泥地里又踩了几脚。
刚才忙得没空看手机,错过两通来电,一通是汲清的FaceTime,另一通是山口骏的Teams语音。
他提起工作就头疼,掩耳盗铃,选择性无视山口骏的来电,给汲清回拨了过去。
汲清最近休假没有早训,睡得比较晚。秋焱回电时他正蜷在被窝里玩动物森友会,小岛的农场种满了蔬菜。
“我猜你应该很忙,所以不接电话。我反正不困,就想等一等,果然把你给等来了。”
汲清关掉掌机跟秋焱聊天,看到他套在风衣里的藏青色西装,浮夸地吹了声口哨,说:“Alfie,你穿得好性感。”
秋焱身材笔挺,窄腰长腿,穿西装再合适不过。
汲清记得五年前自己表演《鸡公仔》那天,秋焱穿了收腰的双排扣西装,走路时皮鞋鞋跟敲击大理石地砖,那声响把他的魂勾得颠三倒四。
以至于还没来得及回房间,他就急不可耐地献上了初吻。
那一晚缠绵悱恻,秋焱放在床头的木兰香水被失手打翻,尽数洒到西装上,湿漉漉地晕开。浓郁的香味混杂进潮热的空气,将理智完全融解,彼此眼里只剩下对方。
从那时起,穿西装的秋焱就成为汲清独有的嗜好,彻底和性感挂上了钩。
上床穿西装是情趣,上班穿西装则像是给牛马套上了犁。秋焱低下头自我审视,牛马浑身写满疲惫,简直毫无美感可言,谈何性感。
“没骗你,真得好看。”汲清笑说,“自信点。”
现在是美东凌晨一点,汲清脸上却没有倦意。窗外飘起鹅毛大雪,室内暖气很足,他掀开被子下床往客厅走,赤脚赤膊只穿了条内裤。侧颈的刺青一览无余,从耳根蜿蜒到锁骨。
秋焱舔了下嘴唇。他觉得汲清才是天生尤物,穿什么都漂亮;再往肤浅龌龊了想,不穿更漂亮。
汲清注意到秋焱在盯着自己,狡黠地扬起嘴角。他从沙发上捞起卫衣长裤穿好,故意把领口拉链拉得老高,遮住刺青。
“我还是不添乱了,万一你惦记着我的**,下午工作分心怎么办。”汲清很享受被爱人注视的感觉,意犹未尽,语气里满是谐谑。
“滚,谁稀罕。”秋焱口是心非,“再闹我挂电话了。”
调戏正经人特别有意思,汲清笑得前仰后合,凌乱的头发也跟着颤动。
为了打发时间,他边和秋焱聊天,边给冰球球杆缠防滑胶,“我看了你给我发的日程表,在本州岛待完就要去北海道...你不是想到小樽滑雪么,二月份正合适。”
秋海杰没破产时在儿子身上下了血本,指望他将来能跻身上流,娶个富家千金强强联合。因此秋焱学过很多烧钱的运动,滑雪是其中之一,二十岁就拿到了单板CASI三级的教练证。
和汲清交往的第一年是个暖冬,温哥华淅淅沥沥下了很久的雨。休息日两人在家看电影,岩井俊二的《情书》,秋焱靠进汲清怀里随口说道:“要是能去小樽滑雪就好了。”
他说完就忘,没想到汲清却一直记到现在。
上班后秋焱很少滑雪,偶尔给朋友家的孩子上几节陪练课,挣点外快。在雪道上肆意驰骋的快感和他的青春一并成为过去式,全丢干净了。
或许汲清说得对,二月份是滑雪的好时候,他应该给自己留点空闲,不要等到天气回暖时追悔莫及。
午休结束,秋焱从秋千上起身,朝医院走去。皮鞋还是磨脚,西装箍得胸口喘不上气,他的心早已飘到了一千公里外的小樽,无拘无束。
秋焱自知做不到说走就走,肩上工作堆积如山,这趟旅行十有**不会成型。但做梦又不犯法,光是想想,就足以令人兴奋。
FaceTime通话没有结束,汲清缠完防滑胶,比照着秋焱的微信头像,用马克笔在胶布上画了只戴滑雪镜的Cortana。
他发现秋焱在朝自己笑,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明知故问,“亲爱的,你笑什么。”
“我在想,”秋焱停顿片刻,耳垂不自然地泛红,“我在想,如果你能和我一起去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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