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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四章

银针、刀片、桑白丝被随意地扔进铜盆的血水里,还有一片不如小指甲盖一半大的碎瓷片。卢琛洗了手,擦擦额上的汗,拍拍一言不发的万知,示意他也洗手。清风苑的侍从垂头进来又换了一盆干净的热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你这几天好好守着。江大哥的后事,我来办。刺客就交给孙奇微。”卢琛探了身子试试早已疼晕过去的袁成复的额头,“应该不会发烧。飞刀有毒,即便我施针引出一些,至少一个月不能运功。”

“好。”万知抿抿嘴,手落在腰间云结。

袁成复悠悠转醒是中午,窗外竹叶轻轻响着。他不饿,酒劲儿上来,头有些疼,腿伤的地方木木的。

万知给他端来一碗苦药汤,还有块酥糖。“喝吧。去栾川的时候,也去老君山替你看了看他们,又听成瑛说了些趣事。你若吃不下,我叫人做了蛋花米酒,道长说你喜欢吃这个。”

“雨,还下不下了?”

“不下了。”

袁成复抬起手搭在自己头上,叹口气,又嘁地笑了一声,“挺好。一会儿陪我去天牢。”知道万知要拦,他摆摆手,说:“我知道没必要,但我想不明白。”

天牢在宫城一角,进去得下三十三级台阶。袁成复跟着卫兵到跟前,卢琛正在牢房外站着。

卢琛行了礼,说刺客随着十五献礼的队伍进宫,当日礼品车马均有查验,未见异常,进出人数也都没有变化。更多的没有问到,万知便去另一间牢房看看情况。

卢琛说:“孙将军已去查值守情况,料想陛下会来,让我有句话交代到。”

“讲。”

“送给刘夫人和唐夫人的礼,都不少。”

袁成复淡淡的,“查吧,不必再告知太后。”

牢房里的人忽然笑了,四肢都吊着,胸前剑伤洇红一片,血透过麻衣往下缓慢地滴,“即便查到了,恐怕要叫殿下失望。”

“我不介意早些失望。倒是你——”袁成复看着这人,“柳轻风,你三次杀我都没得手,此次若还能活着出宫,叫楚王知道了,他怎么看你。”

“王爷向来礼待门人,宽宏大量,我等自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江枫死了,何尝不算功劳一件?还是说,你唯有一死得以报恩?”袁成复举了拐杖顶在柳轻风伤处,“就这样流血而死,柳大侠甘心?”

瞧柳轻风痛得面目扭曲,卢琛面上竟有些不忍,出声好言相劝,“柳轻风,尽忠至此可以了,以后日子还长,想想自己。”

柳轻风听了竟是猛烈挣扎起来,气机霎时张开,将袁成复弹得往后一退。“卢琛!这话唯独不该你说!我忠于山门,忠于楚王,无丝毫动摇。你呢!离开山门这么多年,门主过世,也未曾回来祭拜一次……师兄,我不信你在内卫做二把手,什么都不知道!”

牢狱里昏黄的灯光照得卢琛脸色惨白,他本来扶着袁成复,此刻立即单膝跪地行礼,“陛下恕罪。”

唐门制毒一把好手,门中弟子因而大多懂医。十一年前蜀中有疫,朝廷忙于甘州征战,救助不力。峨嵋派与唐门商议联手救世,唐门出人,峨嵋派出药。

可待疫情平息,峨嵋派又要唐门摊一半的药钱。两家往日就有旧账,涉及蜀中产业争夺,于是此事并未谈妥。过后不久,官府下了公文要唐门所有田产上缴,且不再允许唐门制药行医。

昔时卢琛作为门主得意弟子,被派往京城寻路,却再没回过蜀中。楚王受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面调停了两派争端,划了峨嵋派的产业一半给唐门。唐门事业发展多仰赖水路,此后与楚王往来逐渐密切。

听完这些,袁成复摆摆手让卢琛起身,替自己搬个条凳坐。

“所谓门派,不过是几家本地贵族,二哥刚踏入荆楚地界,巴蜀的小事传得再快,也轮不到他管。卢大侠,你当时见二皇子,江大侠可知道?”

卢琛略一迟疑,低了头。

没想到事实果然如此,看看满脸不可置信的柳轻风,袁成复自己也不由露出苦笑,“柳轻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此厢沉默,万知回到两人身边,神情古怪。先说,“那是个女人。”又说,“我见过她。”然后说,“那晚刺杀太子的也是她。”

袁成复问:“我记得她用峨眉刺,峨嵋派的?”

“不是。她是个孤儿,被收养训练成死士。”

“她怎么告诉你的?”

“我说我也是孤儿……”万知看看柳轻风,似有所指,“死士和刺客不一样,做哪种人,自己选。”

当然,万知和那个女子说的不止这些。他往那人身边一站,就觉出些不一样。他抓了她刺短的头发,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这种行为无法接受,她却努力克制着自己,减少发生冲突的可能。按理她该巴不得有个理由被处死。

“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这么想死?”

“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你是被逼的?”

“不,我没有选择。”

“看来你还是想活着。”

她一怔,“……楚王对我有恩,我不会说的。”

“什么恩?把你培养成这样?若真的有恩,何必扮成一个男人?”

她不说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

“死士不必有姓名。”

“我的名字是师父给的,从前的名字太多痛苦,忘了就忘了。你没想过事成后吗?”

她再次沉默。

隔壁的柳轻风还是死了,录完口供,狱卒拿着笔让他签字画押,他一头撞去,笔捅进喉管,血溅了整张纸。

而她,万知叫人卸了她一手一脚的镣铐,给了干净的布和水。

“没有必要。”她低头看到水盆里映照的自己的面孔。

“你不该死在这儿。”

“你怜悯我?”

“也许吧。你只是从来没有成为侠客的机会。”

“你……”她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关门的人,眼神落在他腰间的云结,又把话咽了下去。

他停住脚,回过头,“我叫万知。”

她猛地抬眼,“韩梅。”

有口供配合,刺杀之事两三日便被查清。几个夫人的礼十四进宫,李夫人又请了人做螃蟹,刺客就扮作帮工;影青瓷十五送来,兵刃与霹雳弹藏在箱子夹板里。

人证物证都在,却断不得案。请教丞相,言下之意也是按下不表。真是高招。

这厢卢琛带着人去嵩山治丧还没回来,又听崇德宫报王芷早产,袁成复药汤一灌,也顾不上含块糖饴,跟万知匆匆赶去。

太医趁开门要水的间隙擦着汗跟他汇报,说夫人应是长期忧虑,如今受了惊吓才早产的。守在门口的王小芍看了眼他赶忙低头,嗫嚅着说:“夫人上午听说陛下遇刺……”

“我先前怎么交代的?!”王小芍头越发低,他揉了揉太阳穴,压下情绪,“平裕呢?”

“一早上课去了。”

“叫回来。”

坐在亭子里,石桌上沙漏翻了一面,一个时辰了。他同万知相互看看,面色都不怎么样。袁平裕扑在他怀里,害怕得一直抖,桌上摆了小孩儿最爱吃的点心,也只咬了一口。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王小芍跑过来,嘴唇颤着,“陛下……安太医叫您去看看。”

万知拉住要跟上的袁平裕,把小少年搂在身边,安慰他没事。

“万叔叔,小叔腿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前两天磕着桌角了。”

走到殿前,王小芍已忍不住抹泪。屋里女人们说话声杂乱,婴儿的啼哭声响亮。细犬在台阶下仰头看着人们,嘴里哼着。

太医的手擦过一遍还是红的,“陛下,是女孩儿,孩子没事儿……夫人,出血太多,能不能活,看造化了。微臣尽力了。您等一等,夫人有话跟您说。”

袁成复愣愣坐着看太医继续洗手,恍惚间新生儿的啼哭近了,小小的皱皱巴巴的孩子被上了年纪的宫女包了抱到他跟前。那双小眼看到他,竟慢慢不哭了。“陛下,抱一抱吗?”宫女教他如何把孩子抱着,不久又有人出来,恭敬地说陛下可以进去了。

地板床铺都是干净的,窗子微微开了缝,散散血腥味。他抱着孩子小心地坐在王芷身边,“嫂嫂……起个名吧。”

王芷用尽力气睁开眼,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仲夏,看到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名字,就叫陛下和太后费心了……”

“平裕在外面,要叫他进来陪你吗?”

“……好,我再见他一面。”

袁平裕跑进屋,他惶恐地抓着娘亲无力的手,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娘,听不进任何一句嘱咐。王芷挤出一个微笑,摸摸儿子的头,推着他走,“去吧……以后要好好听小叔的话。”

“不要!娘!不要……”袁平裕哭得撕心裂肺,吓得小婴儿也大哭起来。王小芍奔进来,拉不动小主子,又出去请万知。万知进来看看这般场景,朝王芷深深行个礼,一把抢起袁平裕走了。

袁成复小心地哄着怀里的婴儿,婴儿慢慢安静下来睡了,乖巧得叫他落了泪。

王芷笑了笑,眼角也滑了滴泪。

“仲夏……我的任务完成了,终于,可以去找他了……”

万知在外面直等到天黑,才看到袁成复抱着孩子出来。太后宫里的人带着奶妈早已等着。袁平裕哭得太狠被万知点了睡穴,估计梦到什么,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袁成复替他擦了,让也送到太后身边,狗没人使唤也跟着跑去了。

袁成复又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瘸着独自走了。万知察觉出不对,拾了拐杖拦下要跟上打灯的宫人。

周遭安静,袁成复只觉得两眼发黑,耳边轰鸣,一手扶墙,哇得弯腰吐出口黑血来。万知及时伸手把他拽着,“仲夏!”

袁成复往墙上一靠,墙体湿湿凉凉的,比起胃里灼烧倒好受得多,“……你说,我该不该恨。”

“该。”

“该恨谁?前因后果……都是糊涂账。”

“还走得动吗?”

袁成复自嘲一笑,拍了拍手边的拐杖。万知在心底叹口气,伸手朝他颈侧一点,把瞬间瘫软下来的人揽住。

戴府,戴晓兰奇怪李夫人每五日来一次,二十五了却没见她来陪自己说话,倒是袁成梓打算进宫一趟。

“老五不许她们再来,我去求求情。”

戴晓兰有些艰难地抬起胳膊替丈夫扶了发冠,“是不是宫里出了事?”

袁成梓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为何这么说?”

“我这几日心里总是不踏实。”戴晓兰垂下眼,轻轻摸摸肚子,似是安慰未出世的孩子。

“没事儿,别瞎想。”袁成梓亲亲她的额角,“我很快回来。”

袁成梓来了清风苑,看见袁成复倚在缸边喂着鱼等他,手边还放了把拐杖。

“你真的受伤了?”

“我还差点死了。一个月不得动武,往后能恢复几成,不知道。”袁成复仍看着缸里的鱼,语气平静,好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想见李夫人也可以,王妃是不是还有两个月?进宫来,住你从前那处院子,叫太医时刻守着。”

“你什么意思?”

“是不是得先让我夸赞那扬州的厨子一番?不仅手艺高超,还有副慈悲心肠,知道祸不及他人。”

袁成梓立刻明白了大半,而这样说必是白纸黑字已经录了,不由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参与了?”

袁成复拍拍手上的碎屑,直起了身,拿起拐杖,“不管你去芙蓉阁是见红颜知己还是真听曲,记好你的身份。”

拐杖触了地,露出一截刀身,袁成梓抿了抿嘴。

“大嫂走了。四哥,好好待她。”

袁成梓一时愕然,看他转身要走,问:“真回宫住?”

“你看着办。”

袁成梓咬咬牙,低头行礼,“谢陛下挂念。”

月底,吴王带着王妃简装进了宫,一家团聚。袁成复收了李明劼从甘州怀安的快报,一同送来的还有李思空的家书。

信鸽在笼里等着,万知不知如何下笔。

“如实写吧。”袁成复无力地捶了捶眉心。

朱华吾儿:怀安以西有敌来犯,张氏不幸遇难。盼归,听海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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