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肖没有孩子，之前的情人和他断得干净，父母已经离去，我会将他的财产全部转移给你父母。”
“他本人会入狱，得到应有的惩罚，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牢狱中等待死亡。”胥明懿作出承诺。
面前的女人仍然是苍白的，但怨念稳定了许多。
“警察马上就要来了，这段时间你是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们一起？”贺临风望向门外。
“留在这里的话，家神残余的气场足够维护你不受外界怨念污染，要出去的话也有办法，要委屈你寄宿在特质的灵偶上。”
瑶光抿了抿嘴，看着自己虽然透光，却是完整人型的手。
那几年她有完整思维的时候都很少，更何况在意自己是否还像个人类。
请家神的时候虔诚的只有她——那个畜生，从来没有信念，从来不知心诚。
“我留在这里，等你们处理完来找我。”
意料之中的选择。
由于事件清晰且证据充足，警察来的时候一目了然且性质极度恶劣，整个立案到宣判流程经过加速后已经是三个月后。
期间刘肖相关的节目尤其是近期话题颇高的《星环游》也被迫停止，但黑红话题倒是彻底出圈了。
连带贺临风的事业运也被拉出来鞭尸一番。这种意外对云霄来说不算什么，不如说他们给贺临风借星环游本就是因为其“风险”性去的，虽然暴雷的地方和想象中不一样，但无疑对贺临风的业内外舆论风评产生了一定负面影响。
业内清楚《星环游》只是暂停，并没有被砍掉，也就是三期合约还有效，但是不影响他们给贺临风安排别的工作。
在外界看来贺临风近期曝光度略低，但他本人其实不算空闲，除了应付云霄安排给他的各种不出彩或者名声不显的商业活动，还要计划联系各种人脉资源，跟方渝私下商议合作细节，以及关注刘肖的案件进展等等。
这里绝大部分情报细节都是和胥少共享的，或者说其中一部分本就是他们共同的任务，分不太清干脆合伙吧。有个人和你一起商议确实比一个人的时候完善许多。
“刘肖的终审宣判下来了，”某天胥明懿带着刘肖的死刑宣判和财产分配文件亲自到了他的公寓里，“我打算去找瑶光了，我想着你或许会想跟完这件事全程，过来问问你有时间吗。”
“当然。”贺临风毫不犹豫。
他们跟着瑶光记忆里的地址去了，虽然瑶光有些迟疑，认为几十年过去或许发生了她猜不到的变化，但贺临风只用‘反正也没有别的线索’一个理由说服了她。
瑶光安安静静地窝在装着自己骨灰和一截完整指骨的容器里，封闭自我陷入沉眠，也算是些年来难得没有外力的压迫。
终点是西南方向一个城镇，下飞机后还要搭乘一段高铁和汽车。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你怎么和云霄说的？让你一个人出来没拦着？”
“他们倒是确实想知道我到底要去哪儿，还想让保姆车送我来着。但是这种自爆卡车送把柄的事还是算了吧。我就说手臂没恢复好，舆论环境压抑，情绪不佳跑出来散心咯。”
云霄信不信无所谓，反正他自己会买机票，而且确实是云霄非要把他塞进《星环游》里，后面又给他安排那些有的没的，自己兢兢业业又要承担舆论压力，需要出来放松调整怎么了？
不过他也可以预见，这是自己之后为数不多的个人时间了。
贺临风果断将话题转向别处：
“说起来，入行驱灵师以来经历的不说没有经典的吧，但还没接触过和自己本行相关性特别大的。”
“嗯？”胥明懿看着隐隐期待的大明星，“你是说？”
“就是很经典的，玄学和娱乐圈最亲密的结合……”
那饱含期待的眼神，欲言又止的姿态，循循善诱的发言……一般人是不会懂的，但胥明懿好像懂了。
“……你莫不是说的养小鬼？”
可以，很经典，很娱乐圈。
活人气始终能诱鬼伤鬼，但若是有人自愿献出气运养鬼，则双方达成和平协议。
“是有的。”他陈叔叔在圈子里那些年，无数人怀疑他养小鬼，也有人真的通过灵鬼途径试图夺取他身上的气运，结果没一个成功。
不过说到强运……胥明懿眼神奇妙，陈叔叔翻云覆雨那些年他没亲眼见过，不知道有多强，但眼前这个，这位顶流，影帝，有多顺他是见到了。
虽然现在似乎有点坎坷，但好事多磨，压不住腾飞的气运。
“到了。”
瑶光的家乡是普通西南方城镇里的普通一家。
如贺临风所说，瑶光的家人还在原处。父母身体健康，小女儿健康成长，生活过得去——但他们并没有忘记寻找大女儿。
在和贺临风两人接触后他们第一想法是防备。
虽然后面经过解释得到了信任，男主人邀请他们进门，主动道歉：“这些年遇到的骗子多了，像你们这样的神棍也有不少，几乎每个都说能和我女儿通灵入梦。”
胥明懿没忍住用咳嗽压住某种幸灾乐祸的冲动，贺临风膝盖中了一箭——通灵确实是他的能力来着。
普通人家其实没这么迷信，但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丢失了孩子，这么多年来总也没放弃，只觉得女儿走失的时候已经知事，就算跑不回来，也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概率增大。但看了无数儿童失踪妇女拐卖案件后一宿一宿的噩梦再也停不住，于是更疯狂地寻找。警察、网络等现实途径久不见效，最终选择了寄希望于虚幻。
这些年以来，这家人接触了无数三教九流，后来也是小女儿逐渐长大，需要更安稳的环境才慢慢放弃那些手段。
但残留的后果仍在影响他们，总是有各种心怀不轨的骗子找上门，心中始终残留着等大女儿长大后自己找回家的希望，始终没有想过搬离。
但那些在他们伤口撒盐牟利的不法之徒已经让他们心力交瘁。
贺临风和胥明懿互相看了眼，胥明懿拿出那个娃娃，轻轻放到茶几上。
男女主人心中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下意识往楼梯上望了眼，又意识到小女儿在外读大学。
“你们想跟瑶光说说话吗？”贺临风轻声问。
那种尘埃落定的荒凉感落定。
女主人碰了一下茶几上的布娃娃，简单圆润的眉眼，居然真让她看出几分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情态，
布娃娃内藏玄机，手真切捏在手心里就很容易发现——娃娃怀里抱着的小罐子里面装了东西。沉甸甸，轻飘飘。
静默萦绕许久，在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男主人终于艰难开口，问她去了多久。
“七年。”
男主人嘴唇蠕动几下，好像在念叨什么，眼睛确是呆滞地落在不知道哪片虚空里。
从十三岁走失，到如今过去了二十四年，如果瑶光还活着就是三十七岁……七年，她死去的时候才刚到三十岁。
如果有自己的工作，那就是才刚刚稳定，如果有自己的姻缘，那就是才成家不久的年龄。
何其短暂的年龄。
男人眼中的精气神散了。
这时候他不像最开始那个十二分警惕强势，挡在妻子身前的强大而旺盛的男人。
女主人突然用力掐住他的小臂，男人下意识反握回去，两人一直靠在一起的手这时候呈现互相支撑的交握姿势。
男人眼里的光亮稍微回来一些，偏头看向女主人圆润而坚定的上眼弧度。
女主人用力闭了闭眼睛，转向他们的时候勉强露出个笑，如果那一点点弧度算笑容的话。
“我们，前两天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他告诉我们，我们的女儿很快就会回来。我没有那么乐观，但人就算知道是骗子也爱听点好话。恰好他说的不错，又没有表现出对我们有什么企图。”
“所以我相信了他，也相信你们。谢谢你们把瑶光带回来。”
“你刚刚问我们要不要和女儿说话，”男主人开口，声音沙哑，这时候真像个年过六十的人了，“怎么说？想要我们付出什么？”
贺临风摇摇头，只对着娃娃说了一句：“瑶光，你看见了，你的父母一直在找你，想见到你。”
“你出来和他们好好道个别吧。”
身旁胥明懿拿出那火柴盒大小的小香炉，几粒香豆随着合上的盖子燃出袅袅白烟，又如同溪流般转向，白纱裹上那玩偶，拂过男女主人的眼睛。
“只在这片区域，一刻钟，瑶光想让你们看到你们就能看到。”
解释完后他跟着贺临风起身，走向门边。
临出门他回头看了眼，怨灵已经现身，低着头，对面的男女抬着头，目光如同融入那白雾一般紧密缠绕。
下一秒瑶光扑到了面前两人的膝上，嚎啕大哭——不需要犹豫的。没有什么近乡情怯，迟疑的每一秒，都是对分别二十四年的家人的折磨。
胥明懿反手带上门，将堆积二十四年的亲子絮语隔绝在身后。
瑶光的老家在城镇中，类似于公园或者郊区，可能是工作日的原因，人不多，听他们说有找过一些偏门灵异的法子，这地方倒是比城区内更方便行事。
走出来闲逛的两人又开始聊天，贺临风问胥明懿打算怎么处理瑶光，在解怨之后。
胥明懿回答说等他们聊完就把财产转接文件对接给她父母。
”你不打算亲自打散瑶光，或者守到瑶光消散吗？”
“她没有伤害过无辜，而且已经解怨了，本来也待不了多久。”胥明懿给出理由，也许是在说给自己听。
“主要还是你心里偏向瑶光。”贺临风定论。
胥明懿并没有对他的说法表示反对。会尝试理解并站在自己偏向的人本来就是人之常情。不会因为瑶光厉鬼的身份就不去信任和理解她，会去尝试通感怨灵，对于从业十年的驱灵师来说，是见挺难得的事。
他懒洋洋瞥过去一眼，转身从并肩走到前方，用食指戳了下贺临风的胸口，“是你自己本来就偏向怨灵，才来问我会不会因为瑶光怨灵的身份而心怀芥蒂吧。”
“难道是通灵体质带来的认知差异？你对怨灵的理解远比常人更深刻。”
“大概？”贺临风握住他的手，原地站定，“差不多超过一刻钟了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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