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考成绩很快出来了，看来老师在某些时候和学生一样是被“压迫”的阶级。
喻晚晴的成绩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平淡得像她每天不断重复的日常。然而等到有排名的成绩单发下来，她才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语文成绩拿了全班第一。
她看到语文成绩“118”旁边跟着的班次“1”时，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往成绩单自己名字下扫了眼，看到两位课代表的成绩，尤其是孙潞怡的时候感受到一种叫做“得意”的情绪。
这点得意，也算是替她反抗了一回这死水一般的生活。
把成绩单塞进桌洞，再艰难地从左手边的书墙里抽出这节课需要的书。喻晚晴的位置靠墙，左边是书右边是墙，很有安全感。这是喻晚晴对这个环境唯一满意的地方。
董老师刚打了预备铃就来了，因为不是早上第一节课，她省去了让学生们站起来醒困的环节，打开电脑白板就开始讲课。
“练习册26页第八题，已知函数f(x)=ax?lnx bx?-c(x>0)在x=1处取得......”数学老师总有一种一开口就让人犯困的本领。
虽说是上午第三节课，还没有到一上课就睡着的地步，但喻晚晴看着白板上一大串的字母符号，伴着董老师嘴里她听不太懂的解题思路，真的很难清醒。
上课大概二十分钟，她的眼神不再清明，意识也逐渐模糊，手上捏着红笔还在机械地写着，尽管字迹已经无法辨认。
因为学生犯困几乎是没法避免的事，董老师上课基本上不会浪费时间去单独把某个人喊醒，只有在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走到学生面前敲敲学生的桌子。
“啪”
不算很大的声响，却让喻晚晴猛地睁开眼。右手空空，原来是她手里的红笔掉了下去。钻到桌下捡起红笔，看了眼时间，还有四分钟下课。
这让喻晚晴有点懊恼。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密密麻麻的板书，试图跟上董老师的讲课进度，等到她终于找到了正在讲的那道题，下课铃响了。
“还有一小问我们下节课接着讲，好了休息吧。”董老师话音落地，喻晚晴就看到教室里一大片的人倒在了桌子上。
所有人都对这种状态习以为常。
喻晚晴担心下节课犯困没敢再趁着这比较长的课间补觉，在座位上呆坐了两分钟以后决定出去清醒清醒。刚拉开后门，就被深冬的寒风毫不留情地甩了两个巴掌。
走出教室，把后门牢牢关紧，不然就会收到坐在门口的同学的白眼和埋怨。
教室在二楼，下了楼走到教学楼前几棵枯树下的长椅，喻晚晴只记得其中两棵是玉兰，别的就没什么印象了。前几天的积雪还没有化干净，堆在草坪边缘，灰扑扑的。
喻晚晴坐在长椅上，手揣在口袋里，前面的小广场还有几个人在打羽毛球，果然热爱可以打败十二月刺骨的寒风。
喻晚晴的视线跟着羽毛球移动，眼看着羽毛球来回飞了几个回合偏离轨道掉在了一个人脚边。
虽然距离并不近，还有树杈遮挡视线，让喻晚晴认不出是谁，但能判断出来是位老师。她开始替两个人庆幸羽毛球没有砸在那位老师身上。
喻晚晴抬腕看了眼表，差不多该回去了。站起来正要往楼梯口走，就看到了刚刚捡起羽毛球把它还给学生的连雨泠。
喻晚晴脚步顿住，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走，思考两秒，趁着连雨泠还没看到她退后几步，在连雨泠路过的时候营造出一种刚从长椅上起身的假象。
“嗯？怎么在这待着，不冷吗？”
“啊...我怕下节课犯困下来清醒清醒。”喻晚晴如实回答。
“这样啊，”连雨泠捻起一撮掉在眼前的头发挽到耳后。
“我看到成绩了，这次考的很不错嘛，以前都是在隐藏实力吗？”开玩笑的口吻。
“哈哈哈....没有啦，以前就是水平不够。”喻晚晴觉得自己一定笑得很尴尬。
“要打铃了，快回教室吧，别耽误上课。”
“好....那连老师我先回去了。....拜拜啦”喻晚晴想着班里和她关系好的女生和她打招呼的方式，故作亲近地和她告别。
“拜拜，下节课见。”
喻晚晴先连雨泠一步跑上楼梯，在董老师来之前从后门窜进教室。
下节课见......
喻晚晴抚着心口，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有点吵......
不管怎么说，这节课应该不会再睡着了，等到上课十分钟以后，喻晚晴发现自己上节课课间的担心有点多余。董老师讲完了上节课剩下的一小问，发了一张只有选择填空的小卷。
“能写多少写多少，下课交上来。”
喻晚晴整个人直接颓了下来。
但这种情况，无论再怎么抗拒也不可能避免，她任命地拿出铅笔开始做题。
每次面对这种类似课堂小测的东西她都会很焦虑，虽然董老师是个很好的人，错的多也不会被批评，但喻晚晴依然害怕，原因可能要追溯到初三。
数学一直都是喻晚晴不擅长的科目，小学的时候还觉不出什么，初二的一次月考她数学考了八十多分，喻晚晴这才认识到她数学并不好的事实。
问题在暴露得更明显，她连着好几次考不及格，因为分到的班级是所谓的尖子班，几乎没有考不及格的，数学老师又很严厉，就以九十分为界限，惩罚达不到这个分数的学生数学课站在教室后面听课。
不算重的惩罚，对喻晚晴来说却简直像被钉在耻辱柱上，可分数像跟她作对似的，每次都只差一两分。她在耻辱柱上钉了整整三个月，每次有人从窗户前经过，她都要用书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从此她对数学便有些畏惧了，更别说如今数学的难度，她用尽浑身解数来学，也只能勉强维持在及格的水平，天赋的重要性常常让喻晚晴觉得挫败。
喻晚晴写完了第一道填空题以后听到了下课铃，她放下笔，把卷子上残留的橡皮屑撇干净，等后排的同学传卷子过来。
董老师拿着一沓卷子打开门走出去，这回立刻趴下的人成了喻晚晴。
周一的课表尤其的烂，一大早两节物理课打底，大课间要升旗没办法补觉，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时间又来两节数学，到了第五节课语文才能稍微缓缓，喻晚晴觉得如果上午没有这节语文课，她可能都没办法撑过来。
她把头埋在桌子上，想到成绩单上的语文成绩，没忍住扬起嘴角无声又放肆地笑了一阵。虽然这在那么优秀的连雨泠面前显得根本不值一提，但这总归能让连雨泠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一回。
能被光眷顾，哪怕很短暂也不会遗憾。
喻晚晴认真地做了课前准备，从她亲手建造的书墙里抽出语文书，把夹在里面的联考卷子拿出来，展开在桌面上，连雨泠讲卷子的顺序很随机，她就回忆了一下自己名句默写的答案，用来应对上课可能的提问。
“语文书翻到90页，春江花月夜。”
说实话，喻晚晴在小学毕业以后就没有见过老师要求课前齐读课文了，但喻晚晴是个很看重课堂效率和纪律的人，她不希望她来到教室的时候看到乱糟糟的情况，就特意另选了一个课代表来安排每天带读和默写的事。
喻晚晴心不在焉地读着，时不时瞟瞟门口，孙潞怡拿着连雨泠上课要用的东西进了教室，连雨泠不多时也进了班。
关于连雨泠让孙潞怡上课之前去办公室帮她拿东西，她还在某次上课的时候提起过原因，大概是连雨泠之前一个搭过班的数学老师经常占课，连语文课也不放过，有时候连雨泠去了班里还会被“赶”回来，她就干脆让课代表在课前来找她，确定这节课能正常上，顺道帮她拿个东西。
那位数学老师虽然连雨泠没有直道名讳，但大家都知道是他们这届以拖堂占课出名的数学老师。大家都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连雨泠站在讲台上做好了课前准备，等到班里正在读的古诗文结束以后才开口。
“联考卷子拿出来，先看文言文。”
班里一阵翻动试卷的声音，喻晚晴拿出红笔听着连雨泠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文言文。连雨泠讲课总是很细致，课程进度也总会或多或少地落后一点。
不过，连老师从不着急，她有自己的节奏。
把知识点掰开了揉碎了摆在人面前，再提出几点明确的要求，严格的同时又不让人反感。
连雨泠身上，有一种为这个职业而生的从容。
“古汉语中有很多可以表示‘到达’意思的字，这里的‘诣是一个，同学们思考一下其他的。’”
一般连雨泠这样说就代表着接下来要提问了，第一个自然是课代表。
“孙潞怡，你想到几个？”
“至，之，还有......适。”
连雨泠手里捏着粉笔，轻轻点了点头。
视线在班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喻晚晴身上。
“喻晚晴，你来补充。”
乍听到自己名字的喻晚晴心跳变了节奏，突如其来的紧张感让她嗓子发紧，艰难地说出来自己脑子短路前想起的唯一一个字。
“抵......”
连雨泠给予肯定，“对的，还有吗？”
喻晚晴抿起嘴唇，用眨眼来无济于事地缓解一下说不出话的尴尬。
她无措地绞着藏在桌面下的手指，连雨泠并没有打破沉默的意思，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翻动面前的卷子。
终于，喻晚晴在被这阵沉默杀死之前，想到了另外一个字。
“如。”
嗓音被紧张感侵蚀，干的发涩。
连雨泠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对的，这是一个不太容易想到的字。”
“很多同学可能没什么印象，但我们是学过的，《鸿门宴》里有这个用法。”
教室前排有人准确地说出了那个句子，连雨泠听到以后给了回应。
“是这一句，虽然《鸿门宴》没有要求背诵的部分，但我希望啊，同学们能把课文下面的小字注释记熟，里面有很多大型考试乃至高考考察过的字。”
连雨泠把卷子翻页，对着喻晚晴和孙潞怡向下压了压手掌，“都坐吧。”
没有再问喻晚晴还想不想得起来别的，自己补充了没有被人提到的字，继续讲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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