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日渐转热,她却难得躲在冰凉的病房里安分地静养了一段时间,也不挑剔流食,能吞下就吞下,减少肚子的饥饿感,可闻到走廊上有人带了板栗饼,冒着热气,出炉的果子香馋得她,朝那人的方向多走了几步。
宋潜逮住去厕所不复返的她,她被揪着领子,腿挥了半个又退了回去,可怜兮兮地兜着病号服的领,搓搓被勒到的脖子,“哥,我想吃板栗饼。”
宋潜手指轻巧一松,毫不留情地扣着她的肩膀回病房,“没有,医生说你还不能吃。”
她不要宋潜这个破哥哥扶,走得快些,门口旁,时见的后脑勺歪斜地抵着门沿,情急之下塞进零食的脸颊鼓鼓,“真无情。”
宋潜揪出时见藏在身后的零食袋,气定神闲地说亮话,“你在她面前吃,更没心吧。”
“那是你给我的。”
时见争不过,往外走,玛丽珍鞋的踢踏声愈来愈小。
两人拌嘴,宋落君司空见惯,她还指望时见能好好调教一下宋潜的臭毛病,一点都不会哄人开心。
她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坐在床上,拿着清淡的小米粥,一口一口抿着。一口气喝完,过不久就饿了,慢慢吞,时间长了,熬过那个最饿的时间点,一天也就过去了。
可还是好饿啊。
床上的被子卷被她翻来覆去,卷成一团乱麻,她去窗外试了试温度,套了件薄卫衣,拿起手机拉下门把,灵敏地张望走廊,没有什么要紧的人物。她关上门,想去医院的小卖部瞅瞅,有没有东西能填饱肚子,徐徐走到楼梯,踏下一个台阶,那关好的私人病房门口便来了要紧的人,“阿君。”
她手脚都缩了回去,低语呢喃几句要命,回到他的跟前,他嘴角萦绕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更深露重,女朋友准备去哪呀?”
她双手环胸,义正言辞地转开对视他的目光,“散步,每天都有人看着,不让出去,闷得慌。”
“哦,那可惜了。”荆雨疏来时提着一个纸袋,此时手背到腰后,纸袋东西藏得更深了,神秘兮兮又惋惜地说:“给你带的好东西,怕是看不到了。”
她伸出手跃跃欲试地想要抢走他拿来的纸袋,他偏偏退后了一点,近在咫尺的距离又拉远了一些,她头随倾身而往前,正好落在他的胸口上,以为要磕到牛仔外套上的扣子上,结果扣子和额头之间隔着一只温热的掌心。
他放开她饱满的额头,单手扳过她的小肩转了半圈,臂怀绕在她那雪白的脖颈上,比薄外套的温度还管用,惹得她脸色泛起一丝潮红,她的大腿被他的膝盖轻轻弹过,指示着她向前,他那笑意勾勾地往下,送到她耳边,“好了,进去给你看。”
她走了几步,或快或慢,他都能适应,臂怀的力度也恰好,不会弄疼她,像一块小型围巾一般暖暖的,直到她坐到病床上才放弃当围巾。他拿出那个纸袋,月色与路灯的星火融合,清冷地打在床边,不偏不倚地显露出纸袋上的logo,是她很喜欢的一家点心铺子,飘出的香味也跟那时相同,她撕开封口,微弱的白气浮上来。
他解释着,拿来一块,放到她张开的唇内,“我去的时候,是最后一份了,快凉了。”
她嘴小,含不下一整块,她又将没沾口水的半块取出来,“谁告诉你,我想吃的?”
“时见。”他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得意的眉眼黯然神伤道:“我问她,她才说的,可惜说的时候太晚了。”
冷白的灯光刹然亮起,护士定点查房,拿着本问了几句便走了。他逆着光坐下,眼尾的淤青已然暗淡,她练得有小茧子的指腹附上,“你这伤怎么还没好。那天就不该放你和哥在外面胡闹。”
他乐呵地揭下她抚摸的手指,放入手里把玩,“挨一顿,换女朋友疼,值了。”
“就你会贫。”她指尖压着他的下唇,抓了一个块头大的饼,强硬地塞到他嘴里。她看着手里衔着的半块,想往自己嘴里放,他抢先一步咬下,又在她的错愕中拿走了她抱在怀里的板栗饼袋子。
宋落君:?
荆雨疏摸了摸她的头,“听医生说的话,不能贪吃。”
宋落君:……
什么男人都一样,都不让她吃。
“不吃就不吃。”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若大的一整袋饼吃完,撇开的嘴角下弯,他吃到最后一块,掰成两半,指尖沾了碎渣,一半丢进他嘴里,一半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仅此半块,过了这家店,可就没有了。”
她附和着反话,贝齿咬着那最后的半块板栗饼。她分了好几口,像是舍不得那香糯可口的。荆雨疏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她听着声响转头,一模一样的纸袋子放在那里,吹弹可破的脸蛋被他捏住,“算时间,医嘱这两天估计就会变,饿的话就拿出来吃,而且我问过医生了,这饼不会影响你恢复。”
她瞳光掠过一丝欣悦的,将这半块理所应当含进嘴里。有医生打包票,她就不客气了。诶等等,那刚才岂不是他在逗她玩,她抬头便是那双狡黠的桃花眼。
-
得了一句医生的嘱托,她立马办了出院手续。宋母本想留她在家再休养一周,可她落下两周的课,不能再拖,便回学校上课。她看了眼课表,金融系在上线代课。她偷摸着进教室的后门,坐到时见旁边,几分钟却是枯燥无比,她听得云里雾里,又因为中午吃了药,趴在冰凉的桌上昏昏欲睡。醒来发现自己的脑袋上多了件衣服蒙盖着,她拉下衣服布料,睡眼惺忪地问着旁边人,“见姐,几点了?”
她侧头揉着眼睛,空阔的视野下,“时见”的身影占了大半,他放下手中的笔,在她的鼻梁轻轻刮下,笑意难却,“四点了,小懒虫。”
睡意顿然消逝,嗅觉迟钝而敏感,围在自己身上的衬衫沉浸着薰衣草味,清新而淡雅,她捋了下睡乱的长发,“你怎么来了?”
他从包里拿出一瓶柠檬水,放到她面前,她小臂触着那冰凉,瓶子里完好的冰块融化成了水和一点硬冰碴儿,“来看看你。”
下课时间,这间教室只剩她和荆雨疏两个人,贴多近都没有关系,可走廊上人来人往,门外亦有几个女孩子在观望,仰慕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她身边人了。她挪了一个位置,靠在了砌窗的墙边。
猝不及防的疏离,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那几个女孩,起身跟她们说了几句话,女孩们面露喜色地离开,他锁上门。
“吃醋了?”他解下她头上的发夹,换了个地系上,发夹上的丝带故意垂在耳边,痒痒的。
她调整着发夹,“没。”
他挽起她的青黛发丝,根根乌黑分明,“你老是这样爱睡觉的,我不放心,接下来这一周我都来陪你上课。”
“不行。”
她当机立断地反驳,被他抓起的头发随之散乱。他始终是学校里的万众瞩目,尽管长期不出现,只要一回校便会引来众人的目光。如果她同他一块在学校再出现几次,这关系即使不说也会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众人皆知。那便同一开始说的不公开,相违背了。
他目光沉沉,浮起的星点消失不见,拢过长发,勾起手腕上的皮筋,绑在顺滑的细丝上。她却又觉得自己说的过了,退了一步,“就师傅的课。”
她斟酌半天,脱口而出:“其他时间你出现在我身边,别人也会觉得奇怪的。”
她和他的相处大部分都在寻鹿园,偶尔是不同的地方。他都快忘记了那个最开始的两人说好的,校内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也没法做其他的,他咽了一口气,“行。”
他是荆师傅这门课的助教,她是选修这门课的学生,他们在校内的交集仅限于此。在外人看来,他们最好的关系是普通朋友。
她醉酒后答应的那场莫名其妙的赌约,短短片刻,从她脑海中划过,那是唯一一次打赌。她不是胜券在握的赌狗玩家,只是一个区区新手,却赌赢了。而他是这个过程的一个赌约对象。她对他心生酸涩的愧疚,“我许你一个愿望。”
“好啊,阿君。”荆雨疏旋开柠檬水的瓶盖,她仰起头喝着,她咕咚咕咚吞下。发夹被他放在了马尾头上,丝带与黑丝顺力而下,风吹得相互缠绕。
“一起去旅行吧。”
门把手被人拉下,有人敲了敲门,见他不动,手指灵活地转着笔,戏谑地转向那扇门。她从课桌上翻身去开。
来人手提课本,故作惊讶道:“诶,你俩在这啊。”
她惊讶地看着荆师傅,这个时间,师傅会提前去楼上的教室做准备,不应该出现在这,但她还是问了声好。
“落君身子好点没?”
她软声回答:“好多了师傅。”
“这几周的课可以请假,不要逞强。”
“没有,师傅,我调理好了才回来上课的不耽误。”
荆师傅见她是有点精神劲,目光瞟向撑着下巴,好生悠闲的某人,拉扯大嗓音,“臭小子,我的u盘呢。”
他的旁边便是过道,可他偏不走,也同她一样,翻了几个桌椅。桌椅连体,只有些动静,她听了几秒,一个u盘垂挂在她的视野之内,“在这。”
荆师傅拿走u盘,没好气地对着荆雨疏,“落君可以缺席,你这助教待会准时报到。”
她说完再见,准备转身拿东西去听下一堂课,却被他揽过肩膀,轻巧地一声嗯,等着她对刚才那句话的回答。
她示意他放开,蹦起挂在他身上,手臂环过他的脖子,樱桃唇发出甜糯的声:
“当然可以,阿疏。”
“我可是你的阿拉丁神灯。”
她是阿拉丁神灯,满足了他的愿望。却不知,他也是她的阿拉丁神灯,照亮了她许多个寂静的夜晚,那些夜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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