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急促地跳动,紊乱的节拍颤抖地扶上她虚张的唇,紧闭的贝齿后,她无所适从地吞咽苦液,仿佛淋湿浇透的轩然大雨带来的黏腻感在她麻木的知觉坦然地复现,她垂在行李杆侧旁的指节扣上另一只腕骨,隐隐使力摁压包裹着骨头的薄肉。
时光往复的无言间,藏匿与他的伤痕被公然无形地剖析在她和他编织的蛛网上,难以言述摆在其上的是逃避,无论过去多久,她都无法平静地埋藏忘记热烈而涩苦的过去,面具之下尚有争抢的余地,意外的搂抱,可真正揭开本目,她做不到云淡风轻地跟他说话。
连回复的一句好久不见,都与摘得曜灵一般万分艰难。
喧闹的人群充斥着偌大的航站楼,隔绝满场喧嚣外的沉默是她自认为的安抚剂,轻抚均匀得不自然的呼吸节奏,腕骨的白皮捏出了红痕,她听见了滚轮摩擦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近。
那刻,她得到了片刻喘息和暂时性的拯救。
时见拉着俩箱子款步而来,迷茫地看着本该已经在榕梧市区的两人,目光在两张面孔之间轮转,“夏随野,荆……你们……”
时见扫了眼面前人的箱子扶手系贴的托运标签,和她们一模一样的款式。上一个同航司航班的行李早已运送完毕,能在此时从行李转盘拿下的都是乘坐同一架飞机上的旅客。
不悦的眼光刺目夺人,夏随野尽量忽视地开口,“有些事耽搁了。”
默认了时见的猜测。宋落君绞起手指,视野所见皆是空荡座椅弥留的死寂。那她们这一路上的聊天,荆雨疏听到了多少?
时见挑起眉头,显然不相信这个满是破绽的说辞,前几天就说已经回到国内的人,此时却是风尘仆仆地在拿行李。时见笑吟吟地说:“我是信你,还是去问程几许?”
夏随野认栽地后退几步,从小到大,他和程几许就拿时大小姐毫无办法。笑意盈盈的背后,藏着寒冷的凛冽,夏随野有幸受教几次,把主动权交予同在缄默状态的另一个男人。
荆雨疏直起僵硬的脊柱,看向站在时见身后的宋落君,时见把行李箱拖至身前,挡在两人之间,猛力地撕扯那张隐形的蜘蛛白网,直到碎掉也不走开,也满是护住宋落君的架势。
她眸光变深地回看他,无声地质疑他们这一路的作为,有没有逾矩的成分在。荆雨疏的下巴左右移了移,她松了绷紧的弦,但转而提起了警惕的武器。
这段破裂的关系知道的只有寥寥几人,那时宋落君的脸色写满惨淡,时见自是不待见荆雨疏,更没有耐心给他时间让他苍白无力地解释。整场下来,荆雨疏被当成了冷若冰霜的空气,没给过什么好看的表情。
时见拉上宋落君的手,转头就走。
宋落君拿上行李箱,被摁痛的血肉畅快地大口呼吸。踱步几声,荆雨疏抓住了她掐出红痕的手腕,那里的毛细血管轻微地破裂,打醒糊她里糊涂的意识。
可她不能快速收拾好情绪,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只能强制压住波动的心绪不宁,佯装敷衍地侧眸,“别来无恙。”
-
宋父宋母得知宝贝女儿漂泊多年,终于舍得回来定居了,含泪收拾出了几套房子,供宋落君挑选。
她只拿了三环外的一套公寓,离本家远而清净,也答应找时间回家和父母吃顿饭。她搬开从国外寄回来的几个大箱子,从门前的地毯下抽出银色钥匙开门,将杂物依次托进公寓里。公寓因前几天清洁工来过,都很干净。
她将带回来的东西按需分类,归置到还算不错的地方后,已是暮色西沉大山后展露的霓虹光束。
尽管疲倦不堪爬上眼皮子,她还是打算倒个时差,到点再睡。满心地躺在靠椅垫子的怀里,触手给组装好的台式电脑开机。
宋潜问她想要什么型号电脑配件,她故作神秘地不说,结果是她惯用的那款,其中的相关配件都换成最佳配置的,除了数据,一切都还可以。
硬盘从包里拿出,导入电脑,她拿起挂在支架上的猫耳耳机戴到耳畔。想起又有几天没直播了,换了新平台试试,她索性用新软件直播,打好直播标题,等待导入的数据完成。
宋落君设置好直播参数时,导入的百分百进度条自动关闭,直播间涌入了不少人,顶着熟悉的ID发送弹幕。
她心情不错,少见地吹了个口哨,“新平台首播,大家看个乐呵。”
“今天播《丧尸学院》。”
《丧尸学院》是一款PC端的逃生游戏,主打恐怖、解谜元素,在躲避丧尸的追杀的同时,主角需要找到血清配方,弄清人类变异丧尸的原委,最后逃出学院,将配方交给游击小队队长。
窗外有隔壁楼重新装修打过来的刺光,她拉上窗帘,坐回舒适的旋转靠椅,而有人打开了窗,透透气。
有了片刻的喘息,荆雨疏缓了过来,手机震动,收到了宋落君账号【菌落】的开播提醒。
提醒里包含了直播标题,
《丧尸学院:一起逃亡找血清》
疲劳的面容此时有了一丝放开松懈,他勾起唇角,换上平板看直播,收敛飘忽的视线,披上了马甲“没点心”,发了好几条SC,被宋落君一一感谢。
她婉转如百灵鸟的声音,从平板的传声器传来,念他的ID,一字一顿,语调上扬,像是无缘无故的生气,也像是没来由的撒娇,斥责现实里的他没点心。
不比重逢的几面,只有一句冷淡到极致的别来无恙。
平板屏幕被荆雨疏擦得一尘不染,屏幕外,茶几上放着翻乱的文件纸,白花花的一片,他暂时不想处理。能保留自己的游戏工作室,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奈何有人偏偏咬着不放。
妄想剥夺他仅有的东西。
直播游戏,花样百出,有时会主播根据观众姥爷们的要求操作,有时会唱唱歌聊聊天。
宋落君收集了一个“要求”盲盒,她随机开了一个,错愕地看到铺开的纸条,内里心梗,外表柔声呼唤道:“没点心大老板在吗?”
荆雨疏回了句,高冷的嗯。
看到那个要求,她做了几十秒的心理建设,忐忑地出声。
高马尾造型的二次元皮套跟着她的表情,勉强咧开嘴笑,俏丽的眼眨了眨,“说不出大老板哪里好,就是想看大老板洗澡。”
没点心:……
弹幕纷纷评论大佬的沉默震耳欲聋。
她尴尬地一笑而过,大佬从来不玩尬的,继续游戏剧情。作为侦查小队成员,伪装成学生进入学院调查,现阶段逃进狭小的储物室,查询有问题的水源的相关资料。
荆雨疏无奈地把她的直播放到一旁,玩笑归玩笑,真话归真话,其中的界限,她从来都是分得清清楚楚。他安心地批阅工作室堆积的几份报告。瞅了一眼她的进度,这里的游戏关卡点对宋落君一点也不难,她玩游戏的脑子一向很好,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她会在三分钟内突破。
抵在储物室的门后的柜子忽然晃动,锋利的指甲拍打挠抓门板,像齿轮碾轧凹凸不平的坚硬。变异的学生口露白沫,从门缝渗透进来,凄厉的嘶吼此起彼伏,从宽长的走廊回荡,如同藤蔓肆意蔓延,令人毛骨悚然。
她蓦地陷入呆怔,但也仅仅是被吓到的那一下,在坍塌的书柜里翻找文献书籍,寻得任务提示的蛛丝马迹,使劲在丧尸破门而入前,推开办公桌,躲进前情概要里提供的秘密通道里。
她关紧门,点开手电筒,摘去前方的漆黑一片,呕哑和嘲哳虽隔绝在一片盖子外,却是忽远忽近,无疑提示她通道若是裂开缝隙,她将面对上千个丧尸的围堵。
忽而直播里只剩下游戏配乐,荆雨疏抬眼便是她停在通道的画面,甚至控制的人物恐惧地慢慢倒退,他打了个SC:【别怕,后面不难。】
没有SC的感谢,画面里,除了圆锥型的光团能找到前方十几米的路外,剩下的是漆黑。看不清主角的脸,隔着网线,他也搞不清她的情绪,会不会因为身入未知的深渊,感到害怕。
半晌,落座和戴上耳机的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荆雨疏惊觉自己多想了,但又来不及撤回,宋落君掷地有声地说:“谢谢没点心的SC。”
察觉自己的消失给大佬和直播间的观众带来了误会,她双手合十地颔首:“抱歉抱歉,感谢关心。
人有三急,我刚刚跑去上厕所了,不是害怕。
什么都干不倒闯关小能手菌落。
给大家发几个福利,活跃一下气氛。”
游戏里,她不停往前疾跑,通道的尽头是一件教室。几俱衣衫褴褛的尸体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她带上背包里的橡胶手套,翻翻找找,从口袋里搜出了一罐透明液体,标签血清。她欣喜地装进背包里,一个小阶段目标达成。
下一个目标,找到配方,地点提示,实验室。
主角自觉捂住鼻子逃生,空气里尸体的恶臭弥漫开来,气味夹杂着丧尸身上独有的烟味,以及铁器混杂着水的生锈味,她查看完地图,记住路线,摸索地扒开门,手持锋利的刀器,在面目可非的绿皮丧尸群里杀出一条血路。
她冲往实验室,里头躺着一个中年男子,血迹染湿了白大褂的右袖子,布料被啃咬得磕磕巴巴,胸牌显示是名教授,专门研究血清。
她当即喂给教授半罐血清。
她翻阅了掉在地面的实验记录,结果显示血清只能溶解被丧尸啃咬后产生的毒素,但不能有效排除毒素阻止变异,毒素残留到一定量,被咬过的人依旧会变成丧尸,总之治标不治本,还意外得知了学校对丧尸病毒的违法研究的事实。
实验记录的夹板下压着一本泛黄的日记,外头上了数字锁。
没有提示,她抿了抿干燥的唇。她对数字的解谜都不怎么擅长,但清奇的思路会逗得弹幕哈哈大笑。她只能撇撇嘴,求助足智多谋的直播间小伙伴们。
这么多年了,数学还是那样,需要人帮。荆雨疏往直播间丢了个火箭,明示谜题在旁边的书里,甚至直接献上了几句话的解题思路。
宋落君囫囵吞枣地应下,顺利揭开谜题的答案,翻开是教授的日记,记录了这些日子的破事。
正巧,教授清醒过来,却发现还剩半罐血清,面红耳赤地同她吵架。
她以理服人,留半罐,是为了保命,争取主动权,不受教授制衡。
荆雨疏轻笑了一声,合上文件。若是给教授整罐血清,那么玩家就需要回档了,教授是个翻脸不认人的性子,得了全部的好,哪管玩家的死活。
不得不说这款游戏的自由度高,她和教授来回拉扯半天,点了十几个选项,竟然触发了一条极低概率的小支线,牵扯到了病毒研制的前传。
做完支线,宋落君发觉睡眠时间已经到了,准备下播,“十二点啦,今天就到这里,明天传回放,我们下次直播见。”
她站起身舒展久坐的筋骨,瞧见手机亮屏,弹出一条扣扣消息。
【没点心:回榕梧了?】
【菌落:嗯】
【没点心:那注意倒时差】
她回复地很少,却知这位大佬的弥足珍贵,网上茫茫大海的缘分。同是榕梧人,也有异国他乡流浪的经历。她隐约觉得,没点心,像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可他不会有这般耐力,无声地陪伴这么多年。
她捏了捏酸胀的鼻梁,礼貌地将“好,晚安”发送出去。
荆雨疏见好就收,单手提杯,温热的液体淌入喉咙,悄悄拨动浮于表面的性感。夜灯下的光影柔和地为他的周围镀上一层暖金色。
在外的小松鼠清瘦了不少,性子也走向了沉淀。从她的眸底,根本看不出原有的发自骨子里的真乖和假乖,不时露出的利爪揭露着她突破安分的野性。他几乎看不穿,她内敛的情绪。
反而被她的淡然处之衍生的刺,密密地扎进被风吹干的脸。
他仰头喝尽,却联想起了一些小细节,重逢了好几次,却说不上几句话,差点被她的安静骗了过去。
撇了他一眼的眸里情绪翻涌,却又忍住不发,不痛不痒的动作被时见轻而易举地掩饰,荆雨疏似乎摸清了宋落君的不对劲。
不知怎么面对他,就索性不面对。
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她选择,去一味逃避。
她在用一副释然的模样,躲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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