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宋落君占到了中排的座,坐下,翻出借到的书本,离上课还有一点时间,教室已人满为患。她四处观望,并无荆雨疏的身影。等到教授走进来,荆雨疏也没有出现。
教授正常讲解课程,偶尔扫到她,也只是匆匆一眼。
学生基本是成群结队,坐在一起,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中排靠窗的位置。
与在金融系有些落差。
刚开始,金融系的大家都熟知她的存在,会主动跟她打招呼,平常会一起跟进课程,分享笔记。
而在这里。
除了他,她一个人也不认识。
心里有一点点孤独,却被要远离这样是非多的人的感觉压下去。
落寞落进眉目里,她就这样旁听完上半节课。
课间,她跑到教室外喘口气。拿出小镜子,想补个口红。找角度的时候,镜子有一瞬间,照到了荆雨疏温润的狐狸眼。
她擦了擦眼,镜子里,荆雨疏提着一个小包,递给教授,教授和颜悦色地与他交谈。
她想找人说说话,拿出手机,绕路,从他俩眼皮子底下经过。
“宋落君。”
低沉的声音源自荆雨疏。
她迈了半步的脚丫收回,转了90度,正对教授和他,可面对教授又不知该说什么。上次刚怼完他,也不知从何处开始说。
他抿唇,学着教授的语气,“今天课上得怎么样?”
旁边的教授愤愤不平,“荆雨疏,不要学我讲话。”
要是有拐杖戒尺之类的,她想教授一定会不留言面地揍他一顿。
“挺好。”她做着乖巧样,唯唯诺诺地回答。
教授接过话头,不似刚才上课时的匆匆冷漠,“有什么听不懂的吗?”
她转头咳嗽了几下,回应:“没,没有。”
也许不认识人是一个缘由,但不是主要的。
上周末下了场大雨,她硬顶着噼里啪啦的雨点,结果感冒了。
最近一天天的,室友都让她闭嘴,她也没怎么说过话,一开嗓就有点卡壳。
不过课也没听进去,晕乎乎的,讲了多少,就只是画画笔记。
“宋落君,你感冒了?”他关切地问道。
他手背欲要靠近她的额头,又被她往后走了一步。
她在课上忍着的咳嗽气憋在一起,这会儿她手贴着胸全咳了出来。荆雨疏轻拍她的后背,想要减轻咳的力度。
她无声,咳嗽默认了感冒。
“姑娘注意身体,凡事不要硬撑。”教授放弃接下来的一些小问题,劝慰面前的她,转头叮嘱,“荆雨疏,送她回宿舍。”
“课还”没上完。
不等她多说想留的话,教授稍微有点生气地盯住她,仿佛刚刚的欢快小老头不是他。
命令下达,荆雨疏与周边学生聊了几句,知晓了她的位置。他走到那个座位上,收拾她的随身物品,一个不落地全收进包里,背起日式挎包,带着她走。
她不满地跟在后面,轻声地自言自语,“来都来了,就不能上完再走?”
她颔首踢脚,没看到前方的人止步,白额撞在他的脊椎上,隔着一层纯棉的衣服。
他转过身来,毛绒绒的小球包在他身上有种奇怪的别扭,带着疑似“教授”的眼神,不争气地看着她,“头都晕乎乎的,还想着上课。”
她委屈巴巴地蹦出一个理由,“那我至少还能做个笔记。”
“不需要。”荆雨疏回绝了她的请求。
她下唇抵着上齿乱蹭,压住来自心理的怨气。
路不长,他们来到了宿舍区。
他抓住了在风中飘荡的树叶,轻嗅过它的气味,软声,“我可以给你补课。”
他信誓旦旦地说:“保证你能跟得上教授的进度。”
他作出“递出”的手势,等待她的答案。
她接过黄绿叶子,吹走驻足的虫子,抚摸着它的叶脉。
她展开掌心,又是一阵风,刮走那片叶子。
“宿舍到了,宋落君。”荆雨疏如释重负,把包挎回她的身上。
她点点头,会心一笑,“嗯,谢谢学长。”
“那回见。”
他走向风里,摆手道别,离她越来越远。
她也挥手,“回见,荆雨疏。”
那句话通过风,传到他耳中,他顿了一顿,离开了。
-
宿舍外花香鸟鸣,宿舍内昏天暗地。
宋落君按掉闹钟,揣着云朵抱枕,又眯了会儿。耳边嗡嗡个不停,她神志不清地胡乱拍打,没了声后,手安分地放在半边脸旁,闻到了一点血液味。
眼前朦胧,却有一只黑色的东西,反复睁开闭上,才一时反应过来,自己拍死了蚊子。
她从挂床杆的网格篮子里,抽了几张纸,捡干净蚊子的尸体,揉成团,丢进垃圾桶。她打着哈欠来到卫生间,拉开水龙头往洗漱杯里装水。
水流流得慢吞吞的,她闭着眼走回去,撞了东西也不眨眼,径自拿起手机。
鲸:【早】
鲸:【收拾好了吗】
她发了个问号。
鲸:【下楼,带你补课】
宋落君扒拉半开的窗户,狐疑地探头,宿舍楼下,荆雨疏戴着一副墨镜,两手空空地等在那里,踢开地上一两颗小石子。
她回头看了眼宿舍的全身镜,头发乱糟糟的,脸也没有粉饰,一身睡乱的长裙,拖鞋还走掉了一只。
她沉思了会,敲字:【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打扮一下】
荆雨疏回了个【好】
她把手机随手放在宿舍桌上,原来还在安睡的时见却醒了,老虎睡帽耷拉着耳朵,“落宝,你起了?”
她坐在时见床边,小声答道:“嗯,我吵醒你了?”
“不是,水声太大了。”时见摇了摇头,睡眼惺忪,指向她的床。
最近宿舍水流不稳定,时而大时而小。
听到啪嗒啪嗒的水声,她顿然明白,水流大了,但她还没关水龙头。她走到卫生间,池子盛的水,溢出了池沿,落到了地上,形成一个小水洼。
她无奈关掉源头放水。拎起拖把,海绵浸湿,处理掉地上的水渍。转眼,五分钟过去。
她放弃了洗头计划,改为散粉,蓬松带了油的发根。打开时见的衣柜,匆匆选了一件裙子换上,简单上妆后出门。
下楼梯时,给时见发了条消息。
【借下你裙子】
时见回了个【ok】
她走到宿舍门口,荆雨疏与几个女生聊得正欢。他的墨镜抵在了上额,刘海撩起,掉了几根在下镜框上,眉眼弯弯。通着正门与后窗的风带着一股子烟味。
他不急,她又何必慌乱。
她在饮料售货机里,挑了瓶饮料,在付款界面刷码。瓶子“哐”的一声,由既定轨道,冲撞到了出货口。她半蹲手往下够,隔开玻璃门拿上饮料。
回身的那瞬,她昂首,那个小群已然散开。荆雨疏向她挥动手机。
鲸:【怎么没有我的】
落:【没有】
她走到荆雨疏身旁,扫了眼他手里多出的一瓶气泡水,对着那双勾人的可怜眼,直明拒意:“你需要?”
又替他回了自己,“不,你不需要。”
荆雨疏心上那些多出的有的没的,一晃而过,吊儿郎当地摊手,“好吧。”
几次聊天里,宋落君都不明确补课的地点,想要知道清楚,不死心地问起,“我们去哪?”
“自然是能帮你补课的地方。”他话里还是神神秘秘的,不说出具体地点。
他们上了荆雨疏叫来的专车,渐渐驶向另一个郊区。
榕梧大学处于一个经济开发的郊区,离繁华的市中心不远,近几年地铁开通,公交多条延伸,来往方便。
宋落君基本摸清了这里的路标,但对另一个偏远郊区,从小到大,印象都不怎么深刻,基本也只是路过,通往另一个发展良好的城市。
司机沉默不语,却来到陌生的地方。
荆雨疏的为人,认识他的人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他们似乎都默认了他的放荡不羁,甚至他在往败家子的方向走,也不理会和阻拦,却又会肯定他正面的良好品质。
她内心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你不会……”
你不会不怀好意吧。
荆雨疏肯定地回应,安抚着对未知的不安的她,“不会,只是去一个能安静雕刻木头的地方。”
她不再出声,想转移一下内心的错解。闻到若有若无的烟味,她拿出包里的香水,小苍兰的气息溢满整个空间。
他的眼里闪过惊讶,点着头平视窗外。
她为刚才的尴尬欲盖弥彰,“我早上太急,忘喷香水了。”
逝去的风景如画在灵灵黑眸里流动,他口吻平淡,“急什么?”
“池子水没注意,漫到地上了,清理完,时间不够了。”她悻悻地说,指尖擦过香水瓶子的边角,无处摩挲,又来回刮蹭,磨砂面多了几条不明显的划痕,不断摩擦的呲呲声,令人愉悦。
榕梧大学宿舍的通病,他老听几个兄弟抱怨水流问题,偶尔走开了,回来就要擦地板。
他兀自点头表示理解,转了方向,面向矮了一截的人,“那你可以发微信,让我多等一会。”
我不想让人多等。
话说一半,她偏成了另一个意思,“我不想发微信。”
“到了。”
无理的话题结束。
专车停在一条巷子口,剩下的路需要徒步而行。
漫步在石块铺成的不均匀小径,宋落君有点庆幸自己没穿太高的跟,只有两三厘米,不至于寸步难行。
巷子墙由大小不一的石头砌成,石头面均有颗粒状的凹凸不平,细看有些瘆人。走上一条阶梯,沁人心脾的茉莉茶香飘荡过来,冲淡了两人身上的小苍兰味。
路过几户人家,都有不同的茶叶香。她注意脚下的石子,又问道:“这是个制茶村?”
问出,才记起他俩的尴尬还没有翻篇。
荆雨疏像是跟很多人提起过这里,有条不紊地说:“这里是林家村,以制茶为生。我曾祖父原来是木匠,后来入赘了林家。
“但他对制茶一窍不通,就继续雕木为生,带着另一帮人,闯出了一番事业。”荆雨疏继续解释,比划那片茶田后,语调逐渐柔和。
再后来,他便没有再说。
宋落君大概也是知道的。
制茶和雕木,都是手艺活,周期长,成本高,极有可能入不敷出。在几十年的大背景下,进城务工成了大部分人的最好的选择。
如今茶园能有这番小规模,也要归公于国家支持和制茶人的不懈坚持。
荆雨疏站定在某个地方,“我们到了。”
裸更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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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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