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座古老的房屋。
她仰视着那副牌匾,写着“寻鹿园”三个字。放眼于门前,放着一头栩栩如生的石雕鹿。
荆雨疏敲了两下木门,推入。
榕梧距离上次下雨已经过去了一周之多,院里却还有雨后清新的味道。地上摆放着各种适合在榕梧存活的植物,唯有一株枯黄的盆显得突兀。
“你们可算来了。”
声音有些耳熟,有个男人从别处走出,一身朴素,不似上课时的衬衫黑裤。
她见来人,有猜到会是怎样,却不免有些惊讶,“教授?”
教授杵着拐杖,坐在那株枯黄之前的板凳上,“嗯,这里是我平常居住的地方。阿疏,去沏茶。”
阿疏?
她眸底掠过诧异。
他很快端了一壶茶,给各自的茶杯沏了滚烫的茶水后,落座。
“哦,小姑娘不知道。”荆教授抚摸盆里的泥土,语重心长地道来,“这是我孙子,荆雨疏。这小子,嫌弃名字太娘们,不让我在学校叫小名。”
“您也让我叫你教授。”他回怼,专注堵住荆教授的嘴,不揭老底。
荆教授抿了口茶水,平静地喝下,“连茶水都不会泡,重新去沏一壶。”
他恶狠狠地瞪了荆教授,端壶去往后厨。
宋落君不自觉地给他找补,“其实还挺好喝的。”
荆教授端着瓷杯底,茶杯盖沿着下压的杯沿绕了几圈,又喝了一口,“别惯着他。待会喝完让他领你去,学学更深入的。”
她并没有被领进去,而是一步一步走进去的。
她问起那特别的植株,荆教授慷慨言明,“是爱人所赠,不舍得扔。”
待了一会,重新沏茶的荆雨疏不见踪影,有野猫闯入,荆教授给她指了指大概方向,便急着追赶不安心的小崽子。
宋落君穿过一条长廊,廊顶传来一声喵叫,有细碎的踩瓦片声。
野猫露出小头,她食指竖在唇中,示意它小点声。野猫不懂,跳了下来,落进她的怀抱。
但它似乎又懂,带她走了一段路后,感受到了什么,紧急撤离,踩着草,溜进墙里凿出的小洞。
她路过一扇门,看到荆雨疏,便躲了起来。
他手握雕刀,刀尖钻在那个木雕的中心位置,划出一条流畅的曲线。紧接着第二刀,第三刀,都十分顺利。
她想起,荆教授闲聊时说的,眼底满是骄傲。
“我孙子是个很有天赋的人,从小泡在这堆木材里长大的。”
他换了一把刀,对物体的某个位置产生疑虑,犹豫不决,雕了一半,刀刮到了其他地方。
他放下手里的模子,拿起另一个,反复练习,他方才迟疑的技法。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存在,他放下工具,转过身,“怎么过来了?”
她不好继续躲,踏过矮小的门槛,“教授说,让你带我学学。”
荆雨疏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抱头叹,“这个算盘打得真好。”
怎么了?
思前顾后,她心里有了答案。
他认栽道,“罢了罢了。”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刀套,和一把雕刀,放在她的面前。
雕刀是她第一次用过的那把。
“这以后便是你的。”
她将两样小心收下。把雕刀放入刀套里,又拿了出来,握在手里有一丝雀跃。
可荆雨疏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再没管过她。
她得了教授的话,拿着半成品,跑去问他,“你怎么不带带我?”
“他想得到美,这段时间我忙。”
他凝视着她手里的半成品,装作对荆教授的偏心做出抗议。
荆雨疏确实忙,学校和寻鹿园,基本都没有他的影子。学校墙上被人偶遇的照片,是在电玩城和酒店,忙着和女人风花雪月呢。
那位女朋友也是够好脾气的,一直纵容着荆雨疏这般。换了她,断然是受不了的。
也还好,他只是自己的师兄和学长,而不是其他什么需要介怀的亲密身份。
“落宝,落宝,发什么呆呢。”旁边时见肘部戳戳她,她息屏,那几张照片顿然无影,放下手机。
思绪飘得太远,拉回来有些茫然无措,宋落君回道:“怎么了。”
“瓶头转到你了,快选快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时见组了一个熟人局,约了几个相熟的小姐妹一块来唱k。宋落君唱歌不大行,也就意思意思唱那么几句,迎来姐妹们的调侃后,便放下麦,靠在沙发背上玩手机,听那几位大展歌喉。女孩子们唱久了,嗓子疲,喝水也救不回来,于是围成一圈,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游戏选择人的方式也简单,转瓶子,瓶子头指向的人要接受游戏,真心话大冒险,二者择一。宋落君这运气也差那么点,不幸答了几轮真心话,用掉了几个不怎么戳心底子的问题,而接下来的问题,她估摸着多少有些冒险,不想答,手从真心话堆摸向了另一叠卡。
“我大冒险。”
卡牌翻面放在玻璃桌中央,大冒险内容由瓶底指向的人指定。
而瓶底对着的,是时见小两岁的表妹,顾明序。名字看起来很阳光,但见到的人是个冷淡的主,喝过的果汁杯貌似受她影响,融化出层层水汽往下坠。不过宋落君只见过这位时见表妹三四次,并没有很熟悉,应该是会客套地提一些合乎承受范围内的大冒险。
除了顾明序,在座的人与宋落君关系都不错,也有人起哄,“百年不遇,落君主动大冒险了。”
KTV的屏跟着热闹的气氛,换了首应景的歌,时见主动提了表妹,眉间尽是飘移不定的灯光洒落的得意,“明序,不能放过她。”
顾明序盯着空白的牌,又抬头,与宋落君对视,不忍那点可怜的小眼神毫无用处,她拿起果汁,躲开注视的目光,“我想不出,你们决定吧。”
出题权落在了五人局的另外三个人身上,时见也在其中,嘴角扬起偷偷的笑,“嘿嘿,宋落君,你今天跑不掉了。我们三个商量一下。”
那三个人聚在一起,便是灵感大爆发,宋落君会控制不住这异想天开的冒险内容,着急侵满口腔,吐出的字也略微磕巴,“不,不行。你们一人出一条,不然我不做。”
时见顺着她的思路,想牵着她的小鼻子,止不住含笑的语气,“你做三条大冒险?好啊,我们也很乐意。”
宋落君搭上时见的手腕,像只眨着大眼睛的松鼠,“不是,我要三选一。”
“就三条,刚刚说好了。”
另外那俩抓住了漏洞,当作听不见宋落君的话,扒拉开她勾上的手臂,又隔开时见和宋落君的距离,以防时见凹不过心坎,就答应了。
“三选一嘛,好姐姐们。”
宋落君双手合十,抵在胸前,缓缓推出去,瞳底那闪烁而逝的“求放过”,尽在她们的眼中。那三个,尤其时见,都没动容的意思,反倒是意外的人松了口。
玻璃杯落在桌上的声格外响,本以为那平淡的音色是帮她找台阶,倒不想是加入那场她们的玩闹,“时见,三选一也可以,让她拿东西做赌注。”
“可以啊,明序,就按你说的做。”时见转过头,那俩也同意了,捡了个天上馅饼的便宜,“落宝,拿你最珍贵的东西做交换才可以三选一。”
时见看她不语地揣摩着兜里那些小心思,轻松拿捏,“别糊弄我哈,我可是都知道的。”
宋落君翻了翻包,包里并没有什么珍视的事物。口红粉底液散粉,没了就没了。她今天赴约,是从寻鹿园赶来的,那套刀具也被她顺手扔进包里,要说当下最重要的,只有那套刀具了。
她磨蹭地拿出类似针灸袋一样的东西,解开细绳,大小不一的刻刀随着滚圈,一一躺在了玻璃上,也故弄玄虚道:“挑一把,重不重要全凭运气。”
这套,是她自己去买的,只有那唯一一把,是荆教授送她的入门礼物。
刚有的侥幸,就被好闺蜜磨灭了。时见不负众望,抽出了那唯一一把,带有磨痕的刀。
“乖乖配合。”时见拿着那把刻刀,在她面前晃悠,“落宝刚才耍了小聪明,不如玩个大的。”
那把刀跟她有段日子了,轻易交出去,心里有种小小绵密的疼。宋落君咽下狡辩的话,认栽地受罚。
“出门右拐,和遇到的第一个人搭讪。
想要刻刀还给你,要做附加题,就是让他说出喜欢你。”
那三个果然憋了个大的,附加条件,她遇到的要是个陌生人,根本不可能完成。可遇到的是熟人,也不可避免的,有些尴尬。
那抹凉意还在时见手里,宋落君拉开门。走廊喷满了香水,空调房的冷气瞬间不见,宋落君往右走,步子越抬越慢,走廊尽头有好几个人在交谈,她不敢过去打扰。
离她最近的人,她只看得见背影,西装衬身,裤管修长又隐隐透露出坚实的大腿,鞋面不染余灰。
背后,那几个不嫌事大的女孩们,还在看着。她硬着眉头走向那几个男人。面色装的,尽量像个只想搭讪的小姑娘,青涩地脸红。
“打扰了,帅哥,方便给个微信吗?”
交谈停止,她看清了几个人的面孔,似乎都是有权有势的富家公子。比她家底厚实的多,林家虽是富裕,但终究比不过商圈顶顶的那几家,也算是巧,偏偏是她撞见了。
昏暗斑斓的光传出揶揄的“哦。”,又像是表面上的生意人不露城府的脸色,只留有背影的男人手边的火星燃尽,灭掉丢到别处。
“方便。”
雪松的味道溢满了她的周围,刚闻到的烟味,悄然随走廊的风淡去。她微微昂首,心上涌来女人的第一直觉,她似乎知道遇见了谁。直到看见说话的人,和颜悦色的脸不免失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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