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贞锦一连七日闭门不出,整日在屋内埋头苦读、尽心钻研。
第八日一早,韩聿正身着便服在院中练武,一转身便见武贞锦身着一身轻便男装,身后背着一个背篓,正在鬼鬼祟祟、轻手轻脚的关门。
自那日不欢而散,韩聿好不容易再见到武贞锦,赶忙收起佩剑,走上前去套近乎:“姑娘这是要往哪儿去?”
韩聿声音洪亮,武贞锦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抬手捂住了韩聿的嘴:“轻些,赤玖还睡着呢!别吵醒她。”
韩聿吓了一跳,愣在原地,情难自矜的双唇轻启,灼热的呼吸让武贞锦手心发痒。
武贞锦不自在极了,飞快撤回手,将手藏在身后,羞怯的垂下了头,绕过了韩聿,朝着禅院后的深山方向走去。
韩聿眼见她衣着单薄,小跑着回了屋,取了一件厚披风,又为她备下一件大氅,这才追了出去。
“雪天路滑,姑娘为何偏要今日进山呢?”
武贞锦不回话,撑着从树边捡拾的一根枯枝,艰难行进在雪地之中。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她就因为寒冷而不住打颤。
韩聿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她的背篓背在身后,用怀中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武贞锦不肯,想要再次拒绝,却被韩聿用蛮力制止:“听话,这种天气不是闹着玩儿的。”
韩聿大致猜出她的意图,她本就擅长制毒,想必时常亲自采药,今日她偏要冒雪进山,定是有什么珍惜药材让她不顾严寒,也要亲自上山采摘。
武贞锦终究是屈服了,安静的接纳了韩聿的善意。
“你今日想寻什么?说给我听,我帮你一起找找。”
武贞锦仍自顾自的低头寻找,不时用手中的树枝拨开路边的草丛,全然不理会身边不住讨好她的韩聿。
直到临近晌午,武贞锦终于有些饿了,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坐下来歇脚。
韩聿赶忙凑上前去,从背篓中取出装着水的竹筒和干粮,递到武贞锦面前,见武贞锦不接,他赶忙补充:“本来就是你准备的。”
武贞锦这才接过竹筒和干粮,她先是喝了两口水,随后盯着竹筒犹豫了一下,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她最终还是将竹筒递到了韩聿面前。
韩聿顿时眼神发亮,接过竹筒喝了两大口,又见武贞锦递给了他半块干粮,他愈发欢喜,先是几口将干粮下肚,随后又起身准备给武贞锦打两只野鸡,架上火烤一烤。
武贞锦见他起身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赶忙制止:“不必大费周章,冬日天短,我们得趁着天黑前回去。”
短暂休整后,两人继续启程,逐渐深入深山腹地,韩聿身后的背篓中的草药就装得越多,武贞锦的笑容也越深。
“叔父没有骗我,这寒山寺的后山的确有不少难得的草药。”
韩聿见武贞锦高兴,自然也是跟着开心,只是眼见日薄西山,山中地形复杂,他唯恐夜间迷路,只得出声提醒:“天快黑了,我们差不多得回去了。”
武贞锦这才抬头四处望了望,果真天色将晚,连山中的雾气也深了许多:“抱歉,白白耗费了你一整日时间。”
就在韩聿想要开口说话之时,武贞锦一声欣喜地欢呼:“弦沫草!天哪,韩聿,神药有希望了!”
说罢,不等韩聿看清弦沫草的真容,武贞锦便兴冲冲的径直朝着几丈高的矮崖攀爬,韩聿赶忙放下背篓追了上去,却只见武贞锦一把抓住崖边的一株不起眼的小草,兴奋的挥舞着,朝他炫耀。
“韩聿,我采到了!”
韩聿眼见武贞锦兴奋的挥手,也跟着高兴,只是她单手攀崖,眼看身形不稳,十分危险:“抓紧些,别摔着!”
话音刚落,武贞锦竟当真分神,朝着山下滚去,韩聿本就在她下方,赶忙伸手去接,却因脚底石头不稳,被巨大的下坠力一同拽下山坡。
两人在山坡上接连滚了十几圈,随后重重摔进一个狭窄的山洞,激起一阵烟尘。
武贞锦被韩聿牢牢护在怀中,露在外面的脸和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可是韩聿却没这么好运。除了面具护住的地方,他的下半张脸上遍布伤口,手臂更是被锋利的石头划过留下了不深不浅的伤口,不住往外渗血。
武贞锦慌忙从韩聿身上爬起,跪伏在他身边,用手仔细摸索了一番他的双腿和双臂,除了被她压住的右臂骨头错位,其他地方倒没有什么严重的伤。
韩聿刚从昏沉中苏醒,一睁眼就看见武贞锦正在用树枝固定他的手臂,她胡乱撕扯着她衣裙的下摆,扯出两条长布,将树枝捆绑好后,才气喘吁吁的坐在他身旁,有些无奈的透过狭长的山洞口仰望昏沉的天际。
韩聿用左臂艰难支撑着起身,为武贞锦收拢好掉落在身侧的大氅:“可摔伤了?”
武贞锦微微摇头,韩聿这才安心:“你进山摘草药,是为了帮我制成神药?”
武贞锦垂首望着手中的弦沫草,半晌才出声:“不过是在收拾叔父遗物时,偶然寻得几个药方,想亲自尝试一番罢了,二殿下多心了。”
若是换做以往,韩聿定会信以为真,可是见识过她的嘴硬心软,他再也不会轻易将她口中冷硬的话当真。
“你想配制神药也好,还单纯想进山采药也罢,只是下次万万不可再独自进山。今日你我一同摔下,还能有个照应,若是你一人摔落,只怕山中的豺狼虎豹,恨不得将你分食了去。”
武贞锦似是愧疚,委屈的应了一声:“哦。”
韩聿见她蜷缩在大氅之中,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不再吓唬她,反倒起身凑近洞口观望,洞口狭长,除了一轮明月,只余一片漆黑无星的夜空。他转而尝试顺着岩壁攀爬,却因为右手被束缚而难以用力。
他不愿让武贞锦继续在洞内受冻,毫不犹豫的上手去解固定手臂的系扣,却被激动的武贞锦起身阻拦:“你疯了?本来天气就冷,你的血再这么流下去,你会死的!”
韩聿见她紧攥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只得作罢:“深山中的冬夜最是难熬,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想办法出去。”
武贞锦一只手紧攥着韩聿的手,另一只手在身上摸索了一番,见身前的香囊袋仍安然无恙,顿时喜笑颜开:“兄长之前给过我两个改造过的彩色烟火,据说在山林之中朝着天空引爆,能引起林中人的注意。”
“我们已经深入林中腹地,山下的人看的见吗?”
武贞锦顿时自信满满地笑出声:“殿下,或许论箭术我远不及您,可是论在野外生存的本事,您恐怕略逊一筹。”
说罢,武贞锦朝着高空射出一支她口中的彩色烟火,那烟火高高升空,在天空中炸响,的确十分引人注目,只是时间短些,不知能不能有人注意到。
见彩色烟火顺利腾空,武贞锦便拉着韩聿到山洞深处避风:“殿下,避避风吧,得救之后,您可得好好将养一段时日。”
韩聿不知武贞锦哪里来的自信,竟然当真确信不久之后定会有人前来救他们。
“你为何说自己深谙在野外生存的本事?”
武贞锦笑盈盈的望着韩聿,眼神却格外凉薄:“怎么,觉得我一个闺阁女流,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韩聿从未看不起任何女子,也从不觉得女子就该被囿于深闺庭院:“不是的,我从未这样想过。谁说女子一辈子只能有女儿、妻子和母亲这三种身份,她们若是愿意,大可以成为夫子、掌柜、官员、武将,她们本该有更多的可能。”
随着韩聿的话越说越多,武贞锦眼中的寒霜才渐渐消融:“二殿下当真与众不同,还望殿下牢牢记住这些话,若有朝一日殿下掌权,莫要忘了有多少女子被迫圈在深宅大院中虚度一生。届时,还望殿下垂怜......”
武贞锦话还没说完,一个白面书生样貌的男子突然出现在洞口,对着洞内高呼:“洞内可有人呀?”
韩聿谨慎的直起身,将武贞锦挡在身后,冷静回道:“公子,我与娘子来山中采药,无意落入此山洞。不知公子从何而来,可方便施以援手?”
那白面书生似的男子爽朗笑道:“深冬时节,连猎户都鲜少出来捕猎,两位冒着风雪进山,实在不够明智。且稍等片刻,我去取些麻绳,拉你们夫妇上来。”
韩聿见那书生相貌仪表堂堂却在言语中透露着生于荒野的放荡不羁,不似大奸大恶之人,这才出声回应:“有劳公子!”
出于谨慎,避免让武贞锦独自一人面对陌生男人,韩聿率先爬上洞口,这才在男子的帮助下将武贞锦从洞底拉了上来。
韩聿单手虚搂着武贞锦的腰肢,摆出一副深情款款、夫妻情深的模样,这才转头跟男子道谢:“在下韩聿,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这白面书生回话前深深望了一眼武贞锦,见她微微颔首,这才报上姓名:“在下张禄,就住在不远处的木屋里,家中世代以捕猎为生。若是二位不嫌弃,今夜就先到我的木屋内小住,待天亮再寻出路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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