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行了半月有余,按照灵尺的指引,停于一地。
本是深秋,却越走越热。
“你们看!那是不是村子!”卫扬抬手遮住头顶毒辣的日光,双眼借着手背打下来的阴影,隐隐看到了前边有些模糊的牌坊。
卫扬瞬间来了精神,三步并两步从队尾越到了一行人的最前头。定睛一望,激动道:“小爷果真是千里眼!终于到了个有人烟的地方,爷要去酒楼吃烤乳猪!”
“第一件事就是酒楼的乳猪,你除了吃还想点别的吗?”
乔南汐听到卫扬说看到了村子,也有些欣喜,快走几步跟了上去,仍不忘与卫扬拌句嘴:“怎么,前些日子阿珩哥哥做的烧鸡不好吃吗?”
“又给我下套,师父的烧鸡自然是——”顶顶好的,只是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他就怔住了。
许是将手背放下后,阳光的暴晒使他有些目眩神迷。
少女沐浴在灿烈的阳光下,象牙白的肌肤透着淡淡的樱粉,像晨间的朝露,清芬而沁甜。
圆润润的杏眼里狡黠波光似乎比这高挂碧空的太阳还要炙热几分,不,太阳只能让他从外往里热,而这双眼睛,是由内而外,点亮了他。
“卫扬,你怎的还流口水了。”
乔南汐扑哧一笑:“知道啦知道啦,你肯定是最喜欢阿珩哥哥做的烧鸡的,烧鸡排第二,没有食物能排第一!”
说完,乔南汐便朝村口走去。卫扬后知后觉地擦了擦口水,大窘。
都怪这太阳,竟让他一时分神,这才不是因为乔南汐的缘故呢,哼!
南清的脚步未停,听到卫扬说发现村子时,她手里的灵尺忽然失灵,不再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而是开始打转,边缘时不时的划过她的手心,带来生硬硬的钝痛。
灵尺微微颤抖着,光亮时强时弱,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灵尺此刻狂躁.......和些许的不安。
如果没猜错,这便是四时之书的附近了。可是为何灵尺会不安呢?
“此地另有玄机,多加留意。”
谢珩缓步走近,伸出两指在灵尺上微微一点,灵尺瞬间安静了下来,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上,一动不动,同时那钝痛也如潮水般退去。
“只是灵尺突然失灵,怕是这前面的村子也有古怪。”南清将仿佛沉睡了般的灵尺放进衣袖中安置好,确保它不会掉出来。
被灵尺伤到的手心此刻完好如初,她忍不住将手心藏在衣袖中轻轻碰了碰谢珩方才隔着灵尺划过的那小片肌肤,明明还隔着灵尺呢,可手心却泛着些炙人的热意,有些细微的痒,不知道那里会不会留下淡淡的莲香呢?
她有些羞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衫,朝前方有些模糊的牌匾走去:“快看不见南汐和小扬的身影了,我们也进去吧。”
“嗯。”谢珩回道。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牌坊的形态得以清楚的显露出来。
说到这牌坊啊,最是能体现一个村的富裕程度了。牌坊就立在村口,相当于是全村人的门面。
因着各地区的贫富不一样,贫困的地方即使与外部鲜少流通,可也是极其重视这点的。他们大多是拿两根最壮的,全村最好的木头左右对着一插,上面用有韧劲的干草勾着,再从各家各户搜集些平日舍不得用的稻草,勉勉强强铺在上面,做成简陋的牌坊。
不过大多数的村子也会选择用木头做牌坊,只不过他们做的就要更加精致了。
只有少数富裕的地方,会选择用石料建牌坊。而这石料的选择,诸如梨石,青白石,花岗石,这又是一门门道了,暂且不说。
而这儿的牌坊,着实有些让她吃惊。为了证实心中的判断,她还特意摸了摸这牌坊,勾起食指轻轻敲了敲。
质感细腻,质地较硬,即使是这样炎热的天气,却还是温温凉凉的。
前年皇上为了嘉奖乔南汐治愈有功,曾御赐给乔府一件青白石玉雕,这等荣宠乔府是头一份,当初可是羡煞旁人。
而它跟这牌坊的色泽,触感有八成相似,看来是青白石石料大差不差了。
可是要知道,这种石料极其难得,只有皇宫才能用这样珍贵的石料,这小小的村子竟然这样大手笔?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从下往上打量着这牌坊,她愈加讶异。
牌坊正中写着遒劲的三个大字“金玉村”,闪着淡淡的藏金色,流转着星星点点的流光,这字大抵是用金粉篆刻于其上。
字是好字,不过这三个字的每一撇,捺,都向上挑起一个很大的弧度,只是金粉有些分布不均,独独对那翘起的弧度情有独钟,其他地方倒是很少光顾。
那翘起的弧度似是要冲破苍穹,不拘于这一方土地。
牌匾的两侧各紧紧砌着一个青面的人脸,巴掌般大小。也不能说是人脸,因为它只有一只眼睛,却占了面部的一半。
看上去很是光滑,明明可以有很多形容词的,可是她此刻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词———胎.盘.
是的,像血液被冲洗干净,留下的那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胎盘。
这颗眼球像是怀胎九月的妇人,暴凸了出来,青白的眼球中间裂开一道细微的沟壑,与外侧青白交界的边缘处有很多狭长而细密的,或凸起或凹陷的长线状物体。
似有无尽的暗与黑从那里爬了出来,蔓延翻涌,像一群被撒了碱面的蚯蚓,不断翻滚着细长的肢体,纠缠在一起。
那是怎样的一个眼珠啊,是有着像冷血动物夜间突袭捕猎时一般的竖瞳,闪烁着贪婪的精光,夹杂着咬破猎物喉管时欢愉的低吼声。
紧接其下的是向里深深凹进去的嘴,在这暴烈的日光下似是隐隐咧开了几分。光很亮,却照不进它那幽深的嘴巴里,那一小块黑斑仿佛充斥着永劫无间的罪欲。
明明是艳阳高照日,却平平的感觉如那凄凄阴风,这阴风像锋利的匕首般,一刀一刀剜着人的血肉,空气中仿佛浮动着一股血腥味。
待宰的羔羊,南清脑海中忽然跳出这句话来。
许是出神地盯着那物看的久了,她感觉有些晕晕沉沉的,双脚跟踩棉花似的,没有任何支配身体的感觉。
身体好像不听自己的使唤了一样,仿佛被那邪物控制,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正一点一点朝着牌坊前进。
忽然,眼前一晃,一袭墨衣的下摆出现在眼前,手腕被攥住。
“没事吧?”
南清摇了摇头,触及到手腕处那抹冰凉时,不由有些晃神,他的手一直这么凉吗,哪怕是这般炎热的天气?
“抱歉。”见南清一直呆呆的看着他攥住她的手,谢珩耳边一抹绯红,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南清还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没有注意到谢珩的异常。忆起刚刚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决定还是将此事告诉给谢珩。
“你看那牌匾上的究竟是——”南清伸手指去,话刚到一半,有些心惊,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因为那个青面人脸的邪物竟不见了。
“可是看到了什么?”
“有个青面人脸的东西砌在上面,现在竟然消失了。”南清眨了眨眼睛,确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谢珩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声音如冬日里略带冷感的阳光,低醇清冽而有几分飘渺,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相传古时有一邪物,名为业障。有人说它是人面兽身,有人说它有九颗头。虽众说纷纭,不过流传最广的,便是青面人脸。”
“业障?”
她从系统给的世界线上曾读到过与业障有关的内容,比较简短,只有一句话,
“古有一女灭之,遂尧天舜日。”
她当时就挺好奇这业障和女子,可惜系统一问三不知,支支吾吾兜圈子,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它喜食生气,善操控人心,乃大凶之物。后有一神女将其斩杀,天下得以太平。”
谢珩说完此句,收回目光,微微敛目。
“它既然已经消散于世间,可我为什么能......”
为什么她会看到,还是它本身并未消亡?这业障不会瞧上她身上活人的生气了吧?若不是谢珩拉她一把,她可能直接就要gg了。
这被魔改的剧情,南清心道,下回只能相信剧情的百分之四十。
看着南清有些后怕的样子,谢珩薄唇微抿。
业障又如何,若是它伤了不该伤的人一份,他定要它千倍万倍的偿还。这次算他逃得快,他现下不方便动身,若是下次,呵。
“阿姊,阿姊!你快,快去看看,卫扬跟别人吵起来了!”乔南汐抱着系统,匆匆跑来,顾不上额间滚落到睫毛上的细密汗珠。
南清也顾不得这诡异的牌坊了,直接跨过去跟着乔南汐往前走。
谢珩随其后,到牌坊正下方时,步子一顿。左手微抬,一道青芒一闪而过,附在那业障刚刚消失的地方。
“我说你这老头,你是不是倚老卖老啊!这村子这么大,难不成都是你家的?大不了离你远远的,轰我们干甚!”
南清刚刚赶到,就看到卫扬一手紧紧握着拳头微微在腿侧颤抖,一手指着前面的一位老者,面红耳赤。
那老者一身浅色粗布麻衣,两手一前一后攥着铁锨,直指卫扬的鼻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
黑亮的铁钎头黑光闪闪,活像那斩首令牌,仿佛只要太阳高悬头顶,下面的人就会人首分家。
那点点白亮的汗滴坠在老者垂在额侧的斑白白发上,一点一点变大,最后滑到发丝的最下端,凝结成一个圆滑的球,将那对峙着的老者与面红耳赤的卫扬模糊了形态。
化为一团浑浊的水滴,没入老人的衣领间,南清忽然想起小时候赶海的场面,咸腥而又充满湿润的气息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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