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迎香里清吧,酒精淡淡漂浮在空气中,灯光变换有一种旖旎的缓慢,音乐是缠绵起伏的调子。
难得约见朋友,黎向浠打扮了一番。
简单的短裙,头发微卷,妆容清淡,让五官多了几分精致度,樱桃小嘴和她的心情一样,粉嫩俏皮,让人看了挪不开眼。
她一进门便直奔吧台处。
方统就坐在那,喝着一杯鸡尾酒。
黎向浠拍拍他肩膀,比划:好久不见。
方统一米八左右,有干净利落的鬓角。
尽管他们一直有联系,但其实已经有五六年没见面了,好在他们关系足够好,相处起来并不尴尬。
他到黎向浠,立刻扬起嘴角,打量了一下夸赞:你今天很漂亮。
黎向浠:谢谢。
方统提前给她点了饮料,称不知道她能不能喝酒,所以擅自做主点了没有酒精的。
黎向浠连连竖起大拇指,告知他干得不错。
两人一来一回交流,很是投机,没一会儿倪婷便来了电话,说在离他们两条街的餐厅订了位置,是门口露天的,很适合晚上吹风。
黎向浠和方统比划:我们过去吧。
与此同时。
二楼观景台,七八个公子哥坐在一起,浮夸的二郎腿能占据半个沙发,烟雾缭绕,谈天说地。
许子炀和他们侃侃而谈这次观赛的感悟,说哪个车队拿了个好成绩,说过程有多惊心动魄,一个个举起酒杯呼喊,好不热闹。
这其中,唯有一双薄长的眼睛,漆黑如墨的瞳孔带着冰冷的眸光,寸步不离落在女生喋喋不休的手上。
裴非指腹夹烟,黑色衣服融进沙发,冷白皮在一众喧嚣里越发冰冷,白烟在眼前缭绕。
他从热闹的氛围抽离,觑向一楼吧台处,两个用手语沟通的男女身上,眸光深邃。
是那个住在他老宅的女人。
他们的聊天内容,他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夸她行动能力很强,小时候约着去爬山,大家因为觉得累都爽约不去,只有她一个人完成了。
又夸她长大变漂亮了,话也变多了,他记得她以前不怎么说话来着,宁可用手语都不爱开口,现在怎么觉得嘴巴停不下来。
……
紧接着,男人结账,她跟在他后面,一前一后出门。
这和半个月前,他们那晚的场景一模一样。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裴非眉间隆起厌恶的褶皱。
许子炀往裴非旁边挪,扬着下巴说:“哥们儿这次出国居然碰见沈推凡了,你猜他在做什么?”
提到沈推凡,裴非眉间的不耐烦更深了。
他掐掉烟,推开许子炀的手。
“哎,去哪?”许子炀拉着他,给他使眼神:下午说好的,给点面子。
“出去一下。”
裴非戴上鸭舌帽,冷冷离开。
后面的人见他这样离开,嘴角带起一股不屑的笑容。
他们觉得裴非是在仗着赛车成绩玩高傲,永远独来独往,喝酒也不说话,为此一个个早就藏着一股气。
许子炀缓和气氛说:“估计是有什么急事,马上就回来了,他就这样,别管他,我们喝。”
“谁不知道你这位冠军宝贝脾气火爆,哪还敢有怨言。”杨余瑞一脸痞气打趣。
要不是许子炀叮嘱照顾裴非,杨余瑞早就甩脸色了。
“去你的,都是兄弟,可别在他跟前说这个。”许子炀扔了他一把瓜子,看向裴非离开的方向。
-
周末时间,街道的行人翻了个倍,裴非站在人群里,一米九的个头,一身黑的装扮,白到发光的皮肤。
很容易便是鹤立鸡群的感觉。
但他跟在一男一女身后走了两条街了,他们一路都在比划聊天,认真到并没有发现他。
似乎是为了走近道,他们绕进巷子里。
裴非驻足在巷子拐角,锋利的眼神暗下去。
他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女人是沈推凡未婚妻,而他无比希望沈推凡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现在沈推凡婚姻不幸,他应该在迎香里和许子炀喝酒庆祝才对。
关他屁事。
裴非转身,走出两步又停下了。
他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她在发语音,他没有听清开头,只听到了中间两句:
“我好想你,你怎么还没有回我的消息。”
“我现在在外面呢,就在京北,你要是醒了给我回个信息噢。”
裴非回头,刚刚的男人似乎去了洗手间,等那个男人出来,她便收起了手机,又用手语和他对话。
骗子,两头骗。
裴非以为,她刚刚发的语音是和沈推凡聊天,又以不会说话为借口,跟那个男人搞到一起。
真是好手段。
骨子里对背叛和不忠的厌恶,让裴非又一次转身,跟了上去。
巷子出口,黎向浠正和方统比划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突然出现,挡在她跟前。
黎向浠吓得“啊!”了一声,连连往后退步。
方统察觉,也立刻牵住黎向浠手腕,拉到身后,警惕盯向来人。
巷子人不多,三个人莫名其妙的对峙,并没有引来行人的注意。
男人帽子戴得很低,露出的下半张脸白皙好看,但并不好亲近。
他没有讲话,只是站着,比方统高了半个头,站在他们跟前,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并不打算让路。
黎向浠从后方探出脑袋,看清楚这人是裴非,她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帽子底下阴影很重,她并没有发现他眼神里的阴鸷。
黎向浠扬起嘴角和裴非比划:晚上好裴非!
她以为裴非是因为偶遇,要和她打招呼,所以她嘴角咧得很开心,眼睛还亮晶晶的。
又赶紧和方统解释:没事,这是我朋友!
方统看向裴非,怎么看都觉得,来者不善。
他朝黎向浠比划:没事吗?
黎向浠跟方统点头,她想,既然都碰上了,那人多热闹,毕竟他也一个人。
于是笑着和裴非比划:他是我的好朋友,你刚刚是看见我,要过来和我打招呼的吗?那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她的习惯,一般有方统这类朋友在场,她会全程用手语,以前有这类朋友在场的时候,大家都看得懂,况且她知道裴非也看得懂。
裴非睨着她不愿意张开的唇角,双眼微微眯起。
他想看看,她不会说话这个谎,她要撑着装到什么时候。
漆眸里是捕猎者杀戮的眼神,迎上来的却是小白兔天真的大眼。
黎向浠依旧没有发现帽檐低下的危险,毕竟这个裴非从第一面就是这样的不近人情,黑漆漆的灯光,让她更加没有办法正确判断他的情绪。
直到方统和裴非打招呼,裴非视而不见,黎向浠才发现了一丝端倪。
裴非不友好。
巷子有风吹出来,带着寒意,吹回黎向浠的理智。
碎发被吹到脸上,她用手指勾走,扯了扯嘴角挤出笑容朝方统比划:你先过去吧,我待会儿去找你们。
方统让她快一些,临走前还和裴非比划,要他也一起去。
裴非依旧没有回应,眼神死死锁定他的猎物。
等方统离开,黎向浠嘴角落下去。
朋友没有得到善意对待,她第一次在裴非跟前漏出不开心的表情,好看的杏眼垂着,乌瞳里满是无奈。
“你误会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黎向浠开口说。
却换回了裴非鼻腔轻嗤。
人走了,她开口说话了,误会什么了?
黎向浠委屈的嘴角抿了抿,耸耸肩,指向倪婷的方位,“方统不会说话,但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跟另一个女生约了晚饭,就在后面。”
裴非不太乐意地转头,想要看看她还能编出什么花样。
视线落点看清之后,锋利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褪去了攻击力。
马路对面,露天餐厅帐篷底下,刚刚的男人走到露天餐厅围栏里面,坐到一个长发及腰的女人对面,他们热情比划着好久不见,聊着对方的改变。
似乎,他们喜欢用这种方式交流,或者,他真的只能用这个方式交流。
是个误会。
裴非垂下睫毛,阴影落在下眼睑,盖住瞳孔里泛起的一丝歉意,但转瞬即逝。
因为黎向浠又补了一句,“况且,我跟沈推凡还没订婚,即使是真的,这也是我的自由。”
裴非回头,眸色转深,认为她还是觉得,她出轨这件事,是正确的。
一辆轿车转弯,灯光落到两人中央,行成一道宛如银河的光海,照亮了男人眸光里莫须有的猜测。
这让黎向浠联想到黎蔓和向应天,怒火像烟花被点燃,在眼底炸开。
她凑近了些裴非,盯着他说:“你一定要把我往坏的方面想吗?方统不会说话,但我的手语却是他教的,当初骗你的理由我已经解释过了,信不信由你,你不是也会手语吗?那刚刚看见我们呆在一起,有说过分的话吗?”
“如果你还不信,那我可以保证,跟你哥领证之后,我绝对不会做什么不忠的事情,我此生最讨厌,最痛恨就是不清不白的感情。”
她有些激动,眼角泛红。
他垂眸,落在她紧握的手上,小小的拳头居然用力到关节泛白,她好像很生气。
“明明就是你错做了,误会了,还无视我朋友的好意,你没有说一句道歉的话,却还在质疑我。”
黎向浠趁着黑夜,看不见他太多细微末节的表情,一股脑把气全部撒出来。
裴非喉头滚动,薄唇张了又关,他极少碰到这样的场景,道歉的话像是麦芽糖,死死沾在嗓子里,怎么都不出来。
他没有几个朋友,所以从小到大都没说过几次对不起。
裴非准备拿出手机,学着上次她的方式,打字交流。
黎向浠火气更大了,她觉得这个时候玩手机是对她脾气的视而不见,明明她的语气把愤怒表达得很明显了,裴非这是目中无人。
她鼻腔冷哼一声,冷嘲热讽说:“你要实在闲得慌,那就找点别的事情做,比如去大街上撒钱,不要盯着自己嫂子看了,沈小少爷。”
沈裴非?
这辈子没有人敢喊过他沈裴非。
裴非眼底闪过不可置信,抱歉的情绪荡然无存,像是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那样,有些不悦地拧眉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黎向浠有些过瘾,因为惹怒他,她觉得帮朋友扳回一局。
索性,她还要惹他,“我叫你沈小公子,沈小少爷,还要听吗?被人养得太好了,不知道什么叫礼貌了吗?沈裴非?”
话落,黎向浠发现,这个沈裴非朝她压身走来。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感觉他宽厚的肩膀像是一堵围墙,将她圈在狂风暴雨里面,怒气高涨,要把她活活淹死还不停息。
黎向浠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没有灯光,没有路人,似乎还是监控死角,在这里和一个一米九的男人发生冲突,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她挪走视线,呼吸有些打颤,强撑着说了一句:“我要去聚餐了”,拔腿要走。
又被裴非拉回来,抵在墙上。
巷口灯光晦涩,但距离拉进了,她也就看清了他脸上的细节。
黑色瞳孔烧起一团火焰,原本流畅的下颚线附近,有明显的后槽牙痕迹,像是用餐前,要先将餐具磨得锋利一些。
黎向浠背后冒汗,屏着呼吸不敢做声。
她听到裴非握拳时,关节发出的嘎吱声,比打雷还要响。
“你……你要打我吗?”黎向浠贴着墙,盯着他的拳头。
裴非很白,就算光线暗,黎向浠还是看见它们清晰的纹路,冷冷的淡青色,却激动得鼓囊囊,和他此刻的脾气一样,要爆炸了。
黎向浠咽了咽口水,看向裴非,“是你先惹……”
嘭-
扎实的一拳,打在她耳边的墙上,打散她要说的话。
很响,带过一阵风,抚起她碎发,挂在卷翘的睫毛上。
黎向浠分不出来打颤的那一下,是墙,还是她的身体。如果那个拳头是落在她脸上,后果不敢设想。
来不及闭眼,黎向浠就这样直直迎上裴非薄长的眼睛。
他的眼白爬上许多红血丝,像是月圆之约失去意识的困兽,只剩凶残。
黎向浠不敢开口,她攥着衣角,闭上眼,安安静静等着接受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并没有等来下一拳,也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她听到男人的很大呼吸声从急躁变得平缓。
他呼出的气体打在她鼻尖,很灼热,以至于打一下,她就颤抖一下。
裴非垂眸,看着闭上眼,小脸刷白的女人,像是受惊的兔子,缩在墙壁上,裴非慢慢松开了拳头。
总不能真的给她一拳。
他收回被墙刮伤了的右手,声音沉沉说:“首先,我不姓沈。其次,搬出老宅,马上。”
……
黎向浠再睁眼时,已经看不到裴非了,她惊魂未定,拍了拍脸颊,确认自己有没有受伤。
裴非刚刚好像真的要打到她了。
明明是裴非先误会她的,误会她不是好女人,可她只是叫错他的名字,却被他那样凶,很不公平。
黎向浠瘪着嘴,眼睛酸酸的。
不欢而散后,黎向浠心情不好,连带聚餐时也兴致不高。
饭后是倪婷开车送她回老宅的。
她没有和别人说向家沈家的事,倪婷也没问,只是将她送回来就走了。
似乎要下雨,天空云朵很重,没有星星和月亮,院子里的灯光很弱,这会儿就显得更无力了。
黎向浠走进去,脚步顿住。
冤家路窄。
她又看到了那辆黑色布加迪,它停在树底下,如同黑夜里一只恶狼,拳头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黎向浠身子颤了颤。
风很大,吹得她的T恤印出她单薄的身子,吹得树叶呜呜作响,黎向浠抬眼,天空的乌云堆积,月亮被挡得更深,院子也更黑了。
黎向浠没有进房子,就站在院中等着,她知道裴非绝对不会跟她住在一起,所以他会出来。
不一会儿,裴非走进黑夜里,帽檐下的脸沉如冰块,像是没看见她那样要越过去。
不知道他气消了没有,但他们还是得沟通,要把话说清楚。
黎向浠鼓起勇气,伸手拦住他。
裴非越过她,并不停留。
黎向浠转身喊:“裴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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