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琅琊醒的时候已近暮色,身边坐着乌市玹,他的眸被刚生起来的火堆照得明明灭灭,似含了什么情绪,她环顾一周发现他们似乎是在一个破庙中,她越细看越发现这座庙的庞大雄伟,只是檐下未挂匾,看起来的确也是有些年代的废庙。她身上披着乌市玹的外袍,但也是湿的,所以她现在觉得又冷又疼,她头疼地坐起来:“现在我们在哪?”
乌市玹漫不经心道:“估计是被冲到下方来了,先在此处休息一夜,明日再寻找出去的路。”
鱼琅琊听见他这么说,不由得叹口气:“追杀我们的极有可能是穆玉王或者赫连兰了,怕是归京以后他们也会想方设法除掉我们。”
乌市玹低敛着眸子看着她,没有说话,鱼琅琊正想将外袍还给他,却他却俯低着身子压了下来,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再发出声音,随后用外袍盖在火堆少,两人滚在供桌下面。月光清明寂寥,供桌因为陈旧在他们滚进来时发出一声极细长的嘎吱声响,接着就是一股死寂,半点声响也没了。
乌市玹半边的身子都被伤口渗出的血浸湿,他贴近她时,温热的触感像是刚从人体内刚抽出来的一般,湿热黏稠地附在她的皮肤上,她的头发也香汗淋漓地粘在脸上,她拔出乌簪捏在手上,因为她察觉到庙里的诡异。
那声音来得模糊,听得不大清楚,似乎是在北面那堵墙后。“呦,哪来的俊俏郎君?不如吃了蛋。”借着明亮的月光,鱼琅琊看见那里站着两个妇人,皆是戴着珠钗身披锦帛,妆容精致,那袍角绣满银丝云纹,看起来生前是室人家,再往右侧细看是倒在地上伤重的少年,那股浓重的血腥气混着他们身上的脂粉香气渗进潮湿的空气里。
耳边响起系统的声音:“触发剧情节点,请宿主施救沈洵梵,完成任务积分 100,任务失败即刻抹杀。”
鱼琅琊为了该死的系统任务气恼。
“这少年没有以前那个少年厉害,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不知道谁把他抓回来的,一堆鬼将他关起来玩弄,结果撑了许多天也没死,那少年杀了一堆鬼,还放了把火烧了这寺庙,现在这庙才荒废的。若没有他,现在这里哪里轮得到我们做主。”那原本模糊不清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同时伴有少年低低的呜咽声。
还不待鱼琅琊动手,她的视线里就停住一双红色的绣鞋,而后正对她的是她俯下身来的美艳的脸,她娇媚道:“小郎君,为何不来寻妾身,妾身当真是好寂寞啊~”
鱼琅琊抬腿就从供桌下滚出来,正要对那女鬼动手,谁知道女鬼转瞬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飞快地拉着另一个女鬼消失了。鱼琅琊转过头,只有乌市玹那张闲戾气未消散的脸,得,这家伙连鬼都怕。
鱼琅琊过去将少年拉进来,却见他全身各种血痕,看着奋奋一息命不久矣。
鱼琅琊想起系统任务,忙道:“我们趁夜下山吧,这人身上的伤拖不得。”
反正连鬼都怕你,鱼琅琊如是想。
乌市玹眸光一扫,在她脸上晦暗不明地盯了会儿,随后唇角勾起阴冷的笑:“可以。”
鱼琅琊不明白他的不悦在哪,救人要紧,他又不是不认识这是沈家的公子,但沈洵梵身上有伤也背不动他,只能寻了个废弃的板车,板车上面都是灰尘,轮子也是破的,鱼琅琊修理起来花费了一些时间,将人抬上去以后,才发现人已经醒了,正半睁着眼睛看她,那混着晦暗的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让她有些不自在。他突然沙哑道:“你是鬼吗?
哈?鱼琅琊被他的奇葩问题惊住了,她只能道:“鬼会救你?当场就把你吃了。”
沈洵梵闭了闭眼,躺在板车上,舌尖舔着被齿间被打出的血:“二位不像是普通人,打哪来的?”目光带着审视。
鱼琅琊正要回答,周边隐约有点动静,她紧攥着从沈洵梵身上掏来的小剑缓慢着趴在地面上听动静,砂砾被马蹄声震得晃荡,看来的人不少,也不知道是追杀他们的人还是追杀沈洵梵的人,但左右得找个地方藏身。
环顾左右只有条不线的小溪,伏在里面很难被人发觉,她将沈洵梵推到河里去,同时刚起身拉乌市玹,他的手已经先一步按着她的后脑勺带着她沉下去了,板车刚刚被乌市玹推到崖底,一路滚下山,伪造成下山的车辗痕迹。水里面极冷,侵肌骨的寒冷几乎可以脱掉人身上的一层皮,但在水面下谁也不敢出声。
水底下她倒是对上了乌市玹那渊不见底的眼睛,只瞧一眼都觉得骇得吓人,半边身子与骨头都触电了似地动弹不得,鱼琅琊要离他远些,乌市玹手掌滑到他脑后,一把摁到自己面前,指尖却往下滑到她的后颈,拇指同时有力地抵上她的脖颈,她往上抬头就能碰到乌市玹的下巴,而他往下动一动,鼻尖就能蹭到他的脖子。
可她不动,因为那密密宰宰的马蹄声传了过来,火光照在这不浅的水面上犹如鲜红的血,在不平静的水面上荡开来,好会儿才没有动静,他们追着车辗的方向去了。
无云的夜空中只悬挂着一轮圆月,天空之下的森林都沐浴在月色下,清风过境,茂密的树冠喧哗起来。
鱼琅琊费力爬上岸,大口喘气才发现湖中的两个人都没爬上来,鱼琅琊在心里吐槽他们弱,咬咬牙又淌进了冰冷的湖水里,她才看见月色下的冰冷湖面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她发现那竟是一只水鬼!
鱼琅琊一时被骇得头皮发麻,她向来最害怕这种阴冷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脚踝上缠了双湿腻腻的手,甚至比湖水更加冰冷,他冲过来将她扑倒在地了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跟着抬脚勾倒了她。
在鱼琅琊摔过来时,他一翻身,接着将鱼琅琊的手腕压过头顶,重重将人制住。
鱼琅琊被扣住的双手十指微张,发髻也被水冲散,心中只有完了的念头,美得雌雄莫辨的脸上似乎不是杀意,而是情潮。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耳侧,鱼琅琊被自己刚刚冒出的想法劈了个外焦里嫩。
男鬼俯身逼近,鱼琅琊身体一轻,被一道妖力缠缚,摔在乌市玹的脚边 ,那男鬼见状发疯似地冲过来,乌市玹阴沉地笑着,一只手突出现在他身后,扭断了他的脖子,呼不带任何地的迟疑,那男鬼的脖子也彻底软软地耷拉下去。
乌市玹的目光淡漠,冷声道:“你挺会惹事。”
他看着她,见她浑身湿透,后颈微微,上面还有血,因为白衬衫,他只觉她愈发诱人,轻轻嗅了嗅自己流血的指尖,却发现没有那么诱人。
鱼琅琊去水里将沈洵梵捞出来,他身体伤口渗出的血染到她的身上,让她看着也像是经历了场恶战。
*
“请问是张郎中家吗?”鱼琅琊敲开门问。
来人打开门,是一位年逾半百的老人,目光在三人来回打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让他们进屋,他歉意道:“寒舍简陋,只有一张床榻。”
鱼琅琊先扶沈洵梵睡到榻上,再让乌市玹靠在床榻边,乌市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半分,在月光下他的眼睛好似浸了墨的玉映着皎洁的月光,与眉间的英气相衬,淡漠如冰雪。
孤灯下的大夫用烧过的刀将黏连的衣料割开,露出沈洵梵血肉模糊的躯体,他吩咐道:“两位都伤得不轻小娘子,我这儿就我这老头子一个,你帮忙将这位郎君的衣服也脱下来吧。”
鱼琅琊目光放在乌市玹身上,的确,衣服上的血迹被冰冷的湖水冲洗不少,可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翻卷的皮肉已经与衣服黏成一块,看着煞是骇人。
割开的衣袍下是精壮分称的男人躯体,青丝缭乱间,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戾危险的气息,鱼琅琊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好在张郎中道:“去烧壶热水来。”
鱼琅琊如蒙大赦,立刻跑了出去。而乌市玹看着她的背影,面目上闪过转瞬即逝的一丝戾气旋即收敛。
鱼琅琊坐在灶台边往里面吹气,结果因为柴太潮湿了,烧了半天也没有烧起来,反而将自己熏了半边脸的灰。她端着热水过去,张郎中已经将两人身上的伤处理得差不多,他叹口气:“剩下的交给你用热水给他们擦擦,别让伤口感染,一日换三次药,我这里呢只有两间屋子,另一间专放草药之类,我明日还要出诊,我就先去那边睡了,屋里有多的旧被褥,你们铺在地上凑合凑合。”说罢便不再看他们离开了。
乌市玹看向沈洵梵:“从床上下来。”
沈洵梵的身体动也动不了,于是冷笑道:“想让我死,大可开始不必救我。”
鱼琅琊扶了扶额,将帕子浸了热水拧干,作势要给沈洵梵擦拭,沈洵梵盯着她那双纤纤玉手,当真比玉更白腻,十个指甲圆润小巧,他不禁有几分恍神,正在这时,乌市玹抬手拦住她了,沉声道:“男女有别,你不知羞?”
鱼琅琊暗中翻了白眼,忽而瞥见他领口完全敞开,隐隐看见那浩白的胸脯和左肩上冒着黑气的伤口,她的确也不好意思,于是道:“给你们擦个脸可以吧,脏得碍眼。”
乌市玹握着她的手腕松了,鱼琅琊也松口气,她扭开帕子,对着昏黄的烛光擦拭他的脸,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长睫覆在眼睑,在灯下拉出一片扇形的阴影,他的眸子微微抬起来,就给人一种凌厉阴鸷的审视感。
夜晚她在给两位病患熬药,苦涩的药香沉而厚重,她盯着灶里的火苗,那燃烧的火苗滚烫地煨着里头的汤汁,夜色深深同时夹带着深重的寒意,雪在屋檐上累得太厚实,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一阵寒风不仅吹得她的手腕痛,还将小泥灶上煨着的汤药的火吹熄了,灯也灭了,偶有妖兽的叫声在林中回荡。他们现在落脚的小镇名唤天福镇,离京城不远,只是从前发过疫病,死了半个镇的人,而剩下的也因为此处不详而尽数搬离,已经是个荒村,仅有的几户人家也都是因为舍不得家乡,此镇隶属于天郡府,处在天郡府与天奴府的交界处。要想平安回到京城他们便不能走官道。
捧着汤药回去,看见黑暗处躺着的两个人影,沈洵梵在仅有的一张床榻上,而乌市玹则躺在她铺好的地铺上,目光与神情都慵懒,半点没有死里逃生该有的紧张。细观乌市玹和沈洵梵的眉眼,两人长相都绝佳,只是沈洵梵到底比乌市玹那股阴沉狠鸷的模样让人赏心悦目地多,她也对他更有放松感,虽然她并不知这股莫妙其妙的放松感到底来自于哪。
她问起沈将军的事,沈将军苦巴着脸不肯说。
鱼琅琊也只好将自己和乌市玹的身份全盘托出,沈洵梵的脸有些阴沉,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但也可能觉得不是什么机密,也就怀着两人救他一命的恩情叹口气说:“西州大营兵多马少,要组建铁骑需要一批好马,可是西州不出产好马,都只是些温驯的小良驹,哪里上得了战场?后来我听说西北马市今年出产了批极好的马,便写了信归京,谁知我才刚到西北就被一批流匪抓住了,虽说是流匪,可我观之却更像官兵,后来好不容易逃出来,一路上却不太平,处处有人追杀,似乎在阻挠我归京。”
“而且去了西北马市发现事情远不如我想的简单,在西北不仅有人倒卖官马,而且有人倒卖官粮,有人以提前囤积了各地的余粮,之后便在西北听到西州大营内部叛乱的消息,西州大营所在的苍郡毗邻西北几处州界,西北这边就乱了,在各种暗箱操纵下,西北的粮价大涨,许多北民买不起粮食,对官府起怨,有人借着名头暗中煽动民众加入匪寨,沦为土匪,盘踞在西北的官道上劫掠各处商队运进城的粮食和货物,当地官府去信请京派兵剿匪,可等了半个月也没有回信,我在西北领着官兵剿匪,可又发现所谓流匪大部分是官兵,以我经验来看,有的是西北几州的官兵,但也有卫家的人,恐西北官府早已和奉安侯勾结,纵由西北粮价疯涨,借此扮作民匪劫掠货物,同时切断了驿道,将西北变作他们的困城,而他奉安侯会在合适的时机送粮收拢当地民心。”
乌市玹听后轻嗤一声:“你还是没敢将方向放得远,这个时机应该就在魔族攻下邬州、珀州,奉安侯因为沈氏的缘故失了州府,必定会给出补偿,如果西北皆民心所归,西北就是他卫家的了。”
鱼琅琊犹疑:“可西北毕竟事关重大,如何确定真会给了卫家?”
乌市玹唇角轻勾,意味不明地往京城的方向看。那里或许正在发生着什么事。
谢悟雪急匆匆入宫,看见殿内里阴沉的帝王,而她的丈夫眉目低垂地站在殿外,绛红的宫袍被雪花打湿,紧贴在身上更显身形清瘦,那长睫般长睫上落满雪粒,和额上的汗珠一起融入肩颈之下,如玉的脸常年接受边关的风吹雨打,颇有些糙,但那股子杀伐果决来自于边关战场上的血腥气场令人无法忽视,再狼狈的模样,也让人打从心底里敬服。其实乌蓐收的长相是几个皇室子弟中最阴柔的,但因为他自己常年浸在凛然的边关,身上的气场就将这份阴柔掩盖住了。
谢悟雪出嫁前也是名满京城的才女,生得婉约清卓,犹如夏日里亭亭盛开的莲花,站在落雪的宫墙边披着孤氅,眉目间是从前没有的英气,昏黄的宫灯下,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奉元帝抬眼看他们一眼,可到底没有招呼他们进来,像是在无声中已经定了他们的罪。
重纱垂帘下,隐约可见其苍白得没有血色的两位太孙,崇氏在床榻边哭得肝肠寸断,却也不敢当众斥责卫贵妃,几副汤药灌下去催吐,人却还在昏迷着。奉元帝盯了她半晌,良久才叹息道:“此事定有蹊跷,朕会给你公道的。”
崇氏听他要听经过,便定下心神,细细道来:“今日儿臣教着两个孩子习字,中途有人送来一份甜糕,说是卫贵妃娘娘因为昨日之变故多少有些内疚,以此来安抚下孙儿和庭儿,说切莫因为那下贱奴才而让我们生了嫌隙,因为两位哥儿蛀牙儿臣并不允他们多食,平日甜食每人只准用小半块,也是臣妾的疏忽,那太监甜糕是卫贵妃一路送来的,两位太孙贪吃,抓了往嘴里送,臣妾也没来得及阻止,但妾内心里也是敬服贵妃娘娘,哪曾想到娘娘憎恨我们至此,竟…”她抽泣顿了会儿,“有的时候儿臣真恨两位哥儿生在这帝王之家,儿臣每日担惊受怕,过不得一天安生日子,小心小户苟且能够和睦相处,偏偏我们这些个天皇贵胄整日里争来斗去,为的不过是太极殿里那把座席,想起来当真无趣得紧。”
“放肆!你这贱妇何敢如此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生在帝王家,那是别人修不来的福气,岂容你如此诋毁。”乌相玄在一旁脸色铁青,他真没有想到崇化在奉元帝面前都敢如此说,他生怕惹了奉元帝,于是立刻上前道:“父皇,这崇氏出身微贱,从小陪侍在儿臣身边,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浪,自是目光短浅,见识浅薄,生在帝王家虽有难处,可也享受了下民供养,若是这都不能承受,左右也不过一懦夫尔,儿臣虽心痛于犬子,却也希望将来他们能造福于民,而不是做那温室里的娇花,此次病愈,儿臣便决定将他们送往军中历练,切莫做那娇弱之态,想当初父皇也是从七八岁起跟随皇祖父四处征战,他们作为父皇的子孙也应效仿父皇,开阔眼界,将来才不会囿于这方寸之地。”
奉元帝深深叹口气:“崇氏也只是关心则乱,你又何必过于苟责,十月怀胎诞子,那都是打心眼里去疼爱的,父皇也不会因由此事责怪于东宫,至于你所提送到军中历练,依朕来看为时过早,军中之苦朕也不想让两个孙儿去尝,皇祖父对前太子也从未作此苛求,不过是憎恨干朕罢了,小民百姓尚且能够父亲子孝、兄友弟恭,偏偏做了天子,就如此难断,可你若要问朕,朕也从来不后悔坐在这个位置中,宝座冰冷,可权力却是滚烫却炙热的,它可以让你大展鸿图,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奉元帝目光沉郁,却已难得对太子所展现一缕温情:“好好照顾朕的两个孙儿,此事你也不用插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他重重拍了拍太子的肩,随后走出了东宫。
风雪下的任城王夫妇只是沉默地站着,身上落了好多的雪,昏黄过后便成了一滩脏污的水渍,奉元帝只是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叫他们跟到东暖阁。
奉元帝坐在东暖阁的御案前,有内监走进来,搬的是烧好的炭盆,而后便只剩下部分宫人退出的脚步踩在干燥的雪上而发出的轻微响动。
谢悟雪感觉身上的那股沉冷雪气散了,但心却悬着,直到外面又响起了积雪被踩踏的响动,有人将帘掀开,除了带入帐中的残酷寒意,还有道纤细的身影,沉漫的还有血腥气,他浑身上只裹素衣,显得十分单薄,似乎看见自己的妹妹也在,便从山底生了困意,紧握着唇,低垂着头,尤其是那双铐在身前的手,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手指还微微蜷曲了下。
谢悟雪看见自己的兄长,虽来的时候已经将他私自阻拦东宫请太医和向奉元帝递进消息的宫人的所作所为,但此刻她还不免怒气上涨,只觉这兄长仍不晓事理,非要将自己和家族都置于险地才肯罢休,他们身份本就敏感,怎么能掺和进卫家与东宫的事情去,现在的局面,若皇帝不肯舍弃卫家,那么极有可能借此拉他们谢家来顶罪。
卫家始终是站在皇帝这边的,也是皇帝牵制章氏的有力棋子,他利用皇后对卫家的欠疾成功提拔了这么一个氏族,又怎肯轻易舍去?奉元帝将奏折扔下来:“朕虽下令禁足太子,可没有下令废了他,太孙之事你竟敢私自瞒报,可是帮手?你如今从实招来,朕还可饶你一命,切莫以为朕不知你们在东宫背地里的动作,说到心术城府,朕痴长了这许多年经,竟让你们这些人当面耍弄,真叫人惭愧汗颜无地啊。”
任城王正要谢罪,谢悟雪按住他的身体,极细微地摇头,烛火斜倾在她清秀的眉眼,示意他先按兵不动。
谢令戚正要开口,外面传来内临细柔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奉元帝摆摆手让皇后进来,皇后雍容华贵,身后的侍女还端了碗参汤,笑道:“陛下切莫气坏了身体,臣妾给陛下带了碗参汤,驱驱寒气,毕竟冻宫的事明日传出去,朝堂上怕是又有人不肯安分,还需要陛下主持大局。”
奉元帝苦笑一声:“给任城王吧,瞧他在殿外站了许久,想来也是心急于太孙的安危,只是切莫损了自己的身体。”皇后从善如流将参汤送给乌蓐收,随后坐到奉元帝身边的小榻上,手里捧着宫炉,环视一圈后招呼谢悟雪坐在她的身边:“瞧你,最近才刚出完月子,怎客这样折腾,我们做女人的可不能像从前少女时那样任性,要照顾自己的身体了,免得将来这个毛病那个毛病的,哪里消受得起,你看看那卫贵妃平日里都少不得几百万两砸在自己的脸上,平日里更是各种名贵汤食进补,才有如今的好气色,别说新进来的宴妃,怕是她自己就艳冠群芳,不容得别人了。”
谢悟雪暗中松口气,看来自己是暂时抑得皇后庇护了,也是若他们出事,卫家当不进一步坐大,更何况这两年卫家野心勃勃,早已不复往日对太后与皇后的恭敬,试图将章氏拉下世族之首的位置,比起卫家所带来的威胁,剩下的一切都不算什么,所谓敌人的敌人那便是天然的盟友。
奉元帝瞥向皇后皮笑肉不笑:“皇后倒是也容颜未老,只是朕这几年愈发苍老了,有许多事,皇后莫不是在怪朕处事糊涂了?”
皇后吃了碗茶才道:“哪里,陛下的决策无不英明,岁月催人老,妾也是对这句话愈发有感触了,想初妾与陛下当初也是青涩的少年少女,帝后夫妻十余载,陛下身边美人围绕,妾也与陛下渐渐离心,可妾也不得不明白,至亲至疏夫妻这个道理,什么深情期许,都不如权力来得重要,陛下当年说要护妾一世,如今可还能做到?”
奉元帝瞟了眼皇后道:“你是皇后,背后仗着世族之首,顶上是太后,朕怕是还得仰皇后鼻息过活,皇后当初也是位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若你也还是从前,再来指责于朕吧。”
随后收回目光,极冷又极平静地道:“谢氏,你且说,此处有身后,朕也没有办法随便处决了你。”
皇后未作他言,只是用目光审视谢令戚:“如实说便可,你若真有谋害太孙之嫌,本宫更不可能饶过。”
谢令戚抖了抖身体道:“臣在宫门外拦住东宫的人,完全是因为奉安侯遇刺,其中刺客没有被当场缉拿,极有可能还在宫中,奉安侯却不欲声张,只今几人在宫中秘密搜查,臣正值守,忽听东宫来人禀报要面见陛下,那人形迹可疑臣也是担心私自放人进入宫廷,会给刺客可乘之机欲图伤害龙体,臣为保险起见,已经让亲信进入内殿禀报陛下,只是不知为何陛下还是从怀大人那处所知东宫之事。”
奉元帝眯着眼身上带点危险气息道:“奉安侯何故此时还在内廷,遇刺为何不敢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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