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信沉着眼:“你们点的走地鸡没了,瓦罐老鸭汤还有,换菜吗?”
“换成鱼吧,她爱吃。”
阎骅话音刚落,就看见许时漪捂着脖子一脸难受、努力忍着咳嗽的表情。
“你怎么了?”
许时漪一见池信,喉咙就控制不住痒痒:“咳咳……没、没事。”
阎骅对池信说:“麻烦把我们的菜换成红烧水库鱼。”
池信瞥了许时漪一眼:“没了。”
“那竹筒蒸河鱼?”
“没了。”
“香茅草烤鱼呢?”
“都没了。”池信不耐烦地说,“就剩鸭子汤了,爱要不要。”
“……”
阎骅把菜单还给他:“行,就鸭子汤吧。”
换完菜,池信走了。
阎骅尴尬地说:“……这地方我常来,以前的服务员素质挺高的。”
意思是现在的素质不详。
许时漪十分认可。
她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阎骅瞧出了她的不自在:“时漪,你有什么心事吗?”
许时漪拨着碗里的饭:“阎骅,你有没有做过那种特别逼真的梦?醒来后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阎骅想了想:“我读大学时,有次午休梦见室友把我给杀了,感觉特别逼真。”
许时漪问:“你梦中的情绪会带到现实吗?”
“只有一会儿,等想明白现实不是梦就不会了。”
许时漪说:“我昨晚做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梦,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一般来说,做噩梦是因为白天积攒的心理压力没有得到纾解,我当时就是跟同宿有奖学金的竞争才会做那种梦。你可以吃中药调理,我认识一个中医不错,介绍给你。”
“谢谢了,很需要。”
饭后,阎骅主动提出送许时漪回家。
许时漪吃完饭已经好些了,她笑笑,婉拒了:“我坐地铁就好了,你又不顺路,现在堵车,一来一回天都要黑了。”
阎骅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是我今天哪里表现得差劲吗?”
“千万别这么想。”许时漪斟酌着措辞,“你知道我的情况,现在谈恋爱就是在耽误别人,如果不是宋阿姨非要我来,我也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你没有耽误我,我今天非常开心。”阎骅看着她,目光真诚,“那我以后还能找你吃饭吗?”
“当然。”许时漪微笑,“不过下次要我来请。”
阎骅听她这样说,又开心了些:“怎么能让女孩子付钱呢,我请。”
“我请我请。”
“不,一定我请。”
“……”
换作半年前,没有生活压力,许时漪或许真会考虑谈个恋爱也不一定。
可现在不行。
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市郊建筑低矮、鳞次栉比。
下班高峰路上堵住了,一排排车子在回城的主干道上慢腾腾挪动着。
天空昏黄,炊烟与夕阳各染了五分。
半边烟火,半边天光。
分开后,许时漪准备步行去地铁站,几百米,很近。刚要动身,突然觉得背后凉风阵阵。
她回头,见池信站在农家乐门口。
他不知站多久了,还穿着服务员的粉红围裙。里面客人很多,老板忙得热火朝天,不到下班时间,他应该是偷跑出来的。
许时漪的脖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许时漪。”池信喊了她名字。
这一喊,许时漪的脖子更疼了,想让他有屁快放,可一想起他在梦里的威慑,又不敢造次。
“我在,您讲。”她没骨气地应道。
池信冷声问:“你这样有意思吗?”
——你这样有意思吗?
许时漪确信自己听过同样的句子,就在那晚暴雨夜,就在那辆列车上。
记忆里,池信曾在站台上,用一种冷漠到近乎怨恨的目光追问她:你这样有意思吗?
许时漪不知道哪里惹了他:“……我怎么了?”
“别再跟着我了。”
“……你搞错了。”许时漪好脾气地解释,“我没跟着你,我今天是来相亲的。”
“阎骅……哦,也就是我的相亲对象,是他带我来玩,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农家乐工作,而且也没理由跟踪你啊,我们都不熟的。”
池信嘲讽道:“你还真是爱相亲。”
不仅爱相亲,还爱笑。
也不知道那蠢男人说了什么,吃饭的时候她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
许时漪一头雾水。暂且不提她根本不爱相亲,就算她爱,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也对。”池信突然刻薄道,“一把年纪了,再不结婚就要死了吧。”
许时漪:“?”
一把年纪?她吗???
许时漪绷不住了。
这人的敌意莫名其妙,她不理解,甚至绝望。
一绝望,脖子更疼了。
她不确定地问:“我是否无意中得罪过你?你把话说清楚,有问题解决问题,解决不了就找警察。”
应该得罪过他吧。不然为什么这样?
池信沉着眼:“滚吧,再见面我会杀了你。”
“……”
许时漪噎住,她本来想骂他,词都准备好了,在嘴里滚了一圈又咽回去。
疯了吧许时漪!她转而在心里骂自己——你跟一个精神病计较什么?这人一看就没吃药啊!
许时漪沉默几秒,幽幽吐出一句:“……你真是让人害怕。”
——
晚饭后,梁逸诚蹲在水站门口消食。
不多会儿,他看见池信回来了。
昨晚天台上的事让梁逸诚很丢脸,他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
——不是他胆子小,是池信躲在暗处的不对。
深更半夜,就算好好的人都会被吓出毛病的!
梁逸诚努努嘴:“喂!”
池信没理他。
梁逸诚拔高音调:“二楼那个!”
池信从旁经过,漠然地扔下一句:“闭嘴。”
梁逸诚从没被人这样无视过,他火冒三丈,又有些难以置信:“嚯,比陈龙更没素质的人出现了!”
……
洗完澡,池信把自己摔到床上。
耳垂上的红宝石浸透了水后更加莹润发亮,他摸了摸耳钉,对着黑夜低喃了几句。
照例没有收到回音。
小方块在桌上转动一圈,用机械音关切道:“你今天心情很差。”
池信望着天花板发呆。
小方块通过他的状态判断出了大概,它气得叮叮响,模拟出生物焦急的语气:“又是她?!”
“我让她滚了。”池信冷漠。
“你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池信不耐烦道:“我都让她滚了,你还想怎样?”
“搬家!搬家搬家搬家!”小方块发出刺耳的音调,“立刻搬家——!”
“没必要,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
小方块阴暗地扭动着:“她接近你不怀好意,背后隐藏着地球人阴险的目的,只让她滚怎么行?她知道你的住处,这是很大的威胁,你该——”
“——你该让她的嘴巴永远闭上!”它邪恶道。
池信更烦了。
他按上小方块的关机钮,手一扬,把它丢进了角落的脏衣篓。
—
新公司简直是天堂。
一开始许时漪还对着电脑装出努力工作的样子,后来实在没活干,也没人管,就放弃表演了。
每天踏进办公室就开始摸鱼,摸累了就去食堂享受免费午餐,饭后继续摸鱼。
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两样?
没用多久,她就和同事打成了一片。
王瑞航是个阳光大男孩,话痨,喜欢跟人聊天,小嘴巴闭上一分钟都难受。
柴昀则是沉默的性子,多数时间都安静地看书,只偶尔加入他们的闲聊。
不发言则已,一发言总能精准地直击要害。
午休结束后,许时漪掏出一块小木料,趴在桌上拿雕刻刀一点点刮着。
最近她全靠这个来消磨时间。
王瑞航被午后的太阳一晒,竟晒出点愁绪来。他突然发神经,站起来对着整个办公室宣布:“我失恋了。昨天。”
许时漪头也不抬:“被甩了?”
王瑞航虚弱地点头:“恋爱一个月,给她花八万,甩我甩得干净利落,没心没肺。呵,女人。”
许时漪同情道:“以后谈恋爱要擦亮眼睛哦。”
“老大,你觉不觉得我很惨?有种令人心疼的破碎感。”王瑞航神态可怜。
许时漪尴尬地说:“你就别叫我老大了。”
作为办公室唯一的正式员工,她甚至连义诊送鸡蛋的活动都没策划过,每天上班都很心虚,当老大何德何能?
王瑞航追问:“那你心疼我吗?”
柴昀插了句嘴:“他被甩是因为脚踩两只船被女朋友发现了。”
王瑞航猛地坐直:“没踩!没踩!”
“我的脚只是抬起来了,还没落到船上,我就想想!”他强词夺理,鬼话连篇,“君子论迹不论心,要是心里想的坏事算数,那所有人都要进监狱了。”
“嗯。”柴昀应了声,淡淡的死感,“四年谈了十八个的君子。”
许时漪扑哧笑了:“那很能谈了。”
这两人是室友,彼此之间根本没有秘密。
王瑞航本想装可怜撩妹,一下急眼了:“昀子,我警告你啊,少在同事面前损害我的伟岸形象!”
“伟岸?”柴昀冷笑,“就你?”
“……”
办公室座机响了。
柴昀过去接电话:“你好,社会责任部。”
他挂上电话,回头看着两人:“来活儿了。”
……
中秋将至,公司计划给员工发放节礼。
在职的员工下班后自己领走,已退休的员工则需要他们将礼盒一一送到家中。
每人一盒高档月饼,一盒大闸蟹,一箱应季水果,还有一套公司自研的高级护肤品。
许时漪心里感慨公司福利真好,退休了还有东西拿。她对这些东西没概念,只是听宋春兰抱怨过,她从前上班的工厂节前只会发塞满了红绿丝的难吃月饼,而那谁谁谁单位好,发的月饼都是香港货,一盒几百块。
好单位的待遇天差地别,所以宋春兰才非逼着甄蓁找个好工作。
柴昀拿到了退休员工的名单,提议:“时间不够用,我们分头去送。”
王瑞航立刻把手高高举起:“报告!我跟老大一组,她刚来还不懂,我有责任带她熟悉工作。”
柴昀懒得揭穿他的小心思,分给他们一部分名单,叮嘱他们路上注意安全。
王瑞航去停车场开车。
许时漪在门口等他。
一辆奔驰停在面前,王瑞航招呼她上车。
许时漪打趣:“车不错嘛,很有实力哦。”
王瑞航自得地一笑:“我哥优化下来的旧车,我拿来代步,毕业后他再给我买新的。”
名单在许时漪手上,他问:“先去谁家?”
许时漪根据名单上地址的远近规划了一条合理的路线,坐在副驾驶导航。
王瑞航一路上叽叽呱呱,一会儿大谈恋爱心得,一会儿又为失恋而悲情落泪。
他还问许时漪,自己这样是不是特纯真,特痴情?
许时漪嗯嗯啊啊地应付他,突然对着名单“咦”了一声。
王瑞航问:“怎么,导错路线啦?”
许时漪指着名单的某一行:“这人不到三十,怎么就退休了?”
王瑞航瞥了眼:“你说任子阳啊。”
“你认识?”
“同一个学校的师哥嘛,当然认识。”王瑞航收起嬉笑的表情,“他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拿过不少奖学金,我有个前女友还暗恋过他。可惜工作几年就出了意外。”
许时漪问:“什么意外?”
“车祸。对方肇事逃逸,他被发现时伤势过重,送到医院后双腿截肢。”
王瑞航说:“我记得事发地好像是在启乾商场的地下车库,师哥残疾后就没再上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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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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