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萧
第四章知己
“其实今日来,确有一事想与你探讨。”“说来听听。”他微笑着点头。“你…”我斟酌再三,还是说出了口。“你可有成婚?”“没有。”我舒了口气,明显感到自己紧绷的后背松弛了下来。“那你可愿成婚?”“还好。我比较随缘。”结与不结皆可。“你觉得成婚于你而言,是禁锢是束缚,或是筹码是利益,还是…”“打住。”他没有笑,自呷了一杯茶后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不必过于担心你妹妹。若是就生于这个时代,大环境她改变不了,仅凭你我之力也并非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纵使欣赏古时人们自由相恋的风俗,然而在现世,也绝对不可能再重现,不如随俗,安适。”我低下头,默然不语,然而心中其实挺认同他的说法。他见我如此,轻叹,起身,要我随他来。他推开榭门走进去,一边走一边说:“我这屋子,连我父亲都没进来过,可我并没说过不许他进,但他从没进来过,因为他进不来。”他这番话说得我莫名其妙。“我虽只与你相交不过数日,但我觉得,你足够有进来的能力。”他说着,继续向前走,走廊前方透出点点微光,待到走近,一眼泉水出现在那,使我眼前一亮。“你可还记得我昨日与你说了什么?”“放浪形骸,放纵不羁,亦是规束自己的一种态度。”“那么其实婚姻,本也是规束自己的一种方式。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是我认为无所谓。成了婚,你便多了一份责任,这份责任就是与你成婚的那位女子所必然要赋予你的。有人愿意承担,也会有人不愿意,人各有异,这并不妨碍什么。而她带给你责任的同时,也必然无可避免的带给你一些其他的好处这由那位女子的出身决定,非人力可变。而,后,不过是父母亲朋长辈对你的一种期许罢了,有与无,也由你决定。”他说完看看我,莞尔一笑,又道:“与其说是你担心你妹妹,倒不如说是你不想…”“嘘!”我一着急,想也没多想,径直伸了手去捂他的嘴。但我又立马收了回来,窘迫的背住手,眨巴了两下眼睛。他浑不在意,又笑了笑,说:“我初见你时便觉你有些面善,一时怔愣,见你躲闪,忍俊不禁之余觉你好生可爱,心想好一个清透纯澈的人,见识过这么多人,你竟是我见过的第一位如这眼清泉般清透纯澈的人,因此我总琢磨着要寻个机会带你来见一眼这口清泉。”是么,我在他眼中竟是如此清透纯澈的么?“我还不知你的生辰八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哦,我的生辰八字是…”他拉过我的手,右手食指在我的掌心描摹出他的生辰八字。我有些懵,觉得他此刻也太过撩人了些,心下一估量,发现他长我整整六岁,比我多读了六年书,不怪他把我驳得哑口无言,心悦诚服。“那你可愿随我回洛阳?”我笑问他。“哦,不是,我是说你可愿随我去洛阳游玩一番?洛阳有很多风景名胜,比建康可不差。”“好啊。不过你还没有看尽建康美景吧,不如我们先在此游玩尽兴再说其他。”“好。”我们两个一边说着一边走过略显昏暗的走廊。“为何这些走廊如此昏暗?这些屋子里…”“这些都是我自己收藏的小玩意儿,你如有兴趣,来日我邀你一观。”“那便先谢过你了。”我向他拱了拱手。“客气了。”我恍觉嘴上说错了话,低头抿了下唇。他看到了,又微笑起来,摇摇头,依然抿唇不语。我猜他一定又在心里笑叹我可爱了。我们往屋外走去,刚出去便听见一声“哟,你们两个都在啊,这么巧。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乐事也讲与我听听。”萧统提着两坛酒步来,边走边笑说。“子攸说要携我同游洛阳呢。”他竟然直呼了我的名!仿佛有一滴甘霖从天而降,落在我一片荒芜的心田上,令我心旌动摇,心中忍不住的欢喜。但我这次稳住了自己,没有失态,我眨巴了两下眼睛,又掐了掐虎口,很好,没有迷失自我,虽然我心中有个小人在疯狂地蹦跶,蹦上跳下,摇旗呐喊。我看着他,他正笑吟吟地瞅着萧统,察觉到我看向他的目光,他也转过头来看我,还拉我坐在桌旁,随后便命人上菜。“去洛阳玩?行啊,等来年开春再去,你这身子骨,若是冬日离了家可还能撑得住?正好彦达过几日回去,来年开春又会送亲来,刚好春日里携你回洛阳游玩一番,可好?”“就按兄长说的来便极好。”“我亦如是。”“我还正想趁这几日空闲与子攸一同畅游京都呢,兄长你代我向父亲说一声,让子攸再多留几日罢。”“好,难得你有如此好兴致,还有一个属意人相伴,往日孤梅终于不自赏了啊。”“兄长,你就别打趣我了。”他用白布包住温好的酒坛子,先给我斟了一杯,才给萧统斟,最后给自己斟。萧统举起酒杯浅抿了一下,又笑说:“唉,果然有了好朋友就要忘了兄长啊,斟酒都换了个次序。”他仍只是笑,浅笑而不语,微微摇着头,眼神中尽是无奈。他笑起来真好看。他一笑,仿佛这世上所有的美景都包含在他那一双好看的瑞凤眼中了,他一笑,能令百花为他一齐绽放,他一笑,能让这天地间万物都黯然失色、自愧弗如,他这一笑,便连千金一掷都在所不惜,他这一笑,南珠璀璨也耀眼不过他,让人忍不住把天地间所有美好的东西与之媲美。太阳也要辞让,坚冰也要开融,冷脸也要变为笑靥,铁石心肠也要化作绕指柔。唉,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他呢。
梁都的繁华程度确实不亚于洛阳。因为他的一句话,我得以多留三日,这令我着实喜悦。可是我也仅有三天,然而三天怎么会够呢?与他同处的这几日,我与他情谊日笃,借而互相认作知己,只叹相见恨晚,因此我才感慨不悔此行。临别那天,他破例骑上马欲送我启程,我则骑一匹白马与他并行。走了约莫十里路,我实在不忍心他为我受冻,便要他回去,不然少不得又要染上一次风寒。他微微颔首,我说:“待到明年开春之时,我会来接你。”他轻轻“嗯”了一声,微笑着看着我。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走于是我骑行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他,他仍在原地未动分毫。就这样,我走几步路就回头看他一眼,一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他,但我心里一直挂念着他,同时我也相信,即使他看不见我了,也仍在原地目送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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