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盛无邗负气离去的背影，
意清收只觉长佑峰的风雪在刚才那一瞬都有些凝结。
万万没想到，将来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大魔头”，
小时候竟是这般的……不讨姑娘喜欢。
有些哭笑不得地扶住额头，意清收只得自己下山去。
宴华峰位于青夷山西南脚，不同于长佑峰的终年酷寒，
那里百花盛放、四季如春。
大约当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作为峰主的燕挽生性热情活泼。
远远地看见意清收，竟不顾形象直扑过去：“师祖——！”
“打住！”意清收运劲儿弹了她一脑门：“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没大没小。”
捂着额头，燕挽嘿嘿一笑：“我想你嘛——”
数百年前，燕挽入门的时候还小：
一个粉白团子、包在破破烂烂的襁褓中。
当时带她回来的师尊是意清收的大弟子、时任青夷山宗主，因神魔大战在即，实在分身乏术。
而意清收喜欢孩子，也就帮着照看过小燕挽一段时日，等这姑娘长大了，便更亲近意清收。
“丢人，”意清收捏了燕挽的鼻子一下，“当着你徒弟的面儿，也不害臊。”
“怎么啦？师祖这样的大美人肯定人见人爱！”
“你说是不，徒儿？”
比起燕挽冒冒失失的性子，年仅十七岁的风映月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成熟。
她抿嘴，明显在忍笑，却还是先恭敬地冲意清收行礼道：
“晚辈风映月，见过尊者。”
燕挽无趣地哼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在意清收身后找了找，
颇为失望地拖了个长音：“呀！怎么小师叔没跟您一道儿下来啊？”
想起盛无邗那句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浑话，意清收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他……”
“是伤还没好么？！”风映月抢白，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激动。
随即掩饰地理了理头发，面色微红。
瞧这小姑娘脸红，
意清收眼睛亮了亮：喔唷？
原书中，风映月这位大小姐是在小渔村中认识的君傲擎和盛无邗两人。
比起喜欢插科打诨又没什么真本事的君傲擎，
风映月其实一直对沉默而稳重的盛无邗有好感。
若非后来盛无邗身上的“妖血”疑云，剧情里的风映月也不会和盛无邗越走越远。
最后，还变成君傲擎的后宫之一，浪费了上好的家世和修为。
瞧出点端倪的意清收，忽然明白了燕挽带着小徒弟来找他们的原因。
意味深长地和燕挽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他开口安慰道：
“那小子已经没事了，只是经历风波，有些别扭罢了。”
其实从重伤中醒过来，风映月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来找盛无邗。
她冲满脸担忧和关切的燕挽，沉声问了君傲擎的去处。
她是世家出生的女子，明白轻重缓急。
比起感谢那个一直很照顾她的“盛大哥”，她更想要“有些人”得到惩罚。
在得知意清收出山、替盛无邗洗刷了冤屈后，
风映月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只愤愤说了句，对君傲擎的惩罚太轻。
别看燕挽素日里大大咧咧，但同样护短得很。
拉着风映月的手，听她将试炼之地中发生的一切又讲了一道。
那些君傲擎会承认，但不会讲细节的内容，都在风映月的叙述下更加清楚。
得知君傲擎竟牺牲同门的性命、将受伤的风映月推向妖兽后，
宴华峰主气炸了，当即带着风映月打上门去，对着师兄谷鹤就是好一顿声讨。
承受着师妹的雷霆之怒，谷鹤自知理亏，只得又罚了君傲擎一百八十戒鞭。
至此，君傲擎所做的恶事被风映月公之于众。
如今的内外门弟子，都十分厌恶君傲擎。
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风映月才开始对盛无邗在意起来——
她曾经，也碍于“妖血”的关系，疏远过盛无邗。
但当她在试炼之地中遇险，
明明可以自己先走的盛无邗却还是返回来救了她。
这一点，让风映月久久不能释怀。
今日没能见到人，风映月有点遗憾，却还是忍不住冲意清收再拜道：
“晚辈斗胆，还想请前辈替我带一句话。”
“嗯？什么话？”
“对不起，”风映月认认真真地说，“还有，从此以后，风家商号永远会站在他这一边。”
这个承诺！
意清收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本是原书中，君傲擎最大的财富。
京城八大修真世家中，独有风家以商贾闻名。
风家商号贩卖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资金雄厚。
在原本的《脔|仙录》中，
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君傲擎，能够在罗预海市上拍下各类珍宝，也是仰仗了风家商号。
没想到，原本属于君傲擎的财富如今竟然变成了盛无邗的。
意清收嘴角微挑——
这倒是意外之喜，或许可以给他省下不少的灵石。
“好了、好了，小师叔没事就好”燕挽拍了拍风映月的肩膀：
“感激的话和承诺什么的，还是要当面说才好。”
“下个月就是罗预海市，到时候还愁没有相见之机么？”
说着，燕挽还俏皮地冲意清收扎眼睛：
“师祖你肯定是要带小师叔去的吧？”
这个自然。
这次的海市可算是整本小说中的重头戏，在里面会出世一柄神兵。
那神兵唤名“古意”，是一柄以羲皇白铁锻造而成的剑。
剑身素白冰凉，剑柄握在手中却如同暖玉。
前世的意清收根本没有出关，也没有去什么罗预海市。
盛无邗是外门弟子没去成，作为主角的君傲擎却用他的“狗屎运”在海市上赚了个盆满钵满：
他赌石的时候，开出了极佳品阶的灵石。
而后，又用那块灵石买下了一柄看起来都快要碎的锈铁剑。
结果，铁剑碎裂开出现了一个虚空境，
而神兵“古意”就在那境界中。
“嗯，我们会去。”
“那挺好，”燕挽想了想，又补一句，“到时我请您喝上好的春风无限酿！”
说完，燕挽根本不给风映月拜别意清收的机会。
径直召唤了本命灵剑直接拽起徒弟就离开了长佑峰底。
看着风风火火的燕挽，
意清收只感慨这丫头倒也算保持本心，从几百年前到现在都还是这样子。
“罗预”二字，出自佛界，意为二十弹指。
所谓二十念生一瞬，二十瞬生一弹指，
而二十弹指恰好就是一罗预。
海市不常有，是虚海上空周期性出现的一种虚空境。
以罗预海市为例，便是每三百年会在虚海上罗浮岛附近出现。
当意清收返回长佑峰顶，和盛无邗提起此事时，
盛无邗倒是乖觉，直说一切听从师尊的安排。
但等晚上意清收睡熟后，盛无邗又悄悄起身来到了崖壁边。
这一次，鹘星早早地等在了那里。
“主人，您要的东西。”
一包几千枚的上品灵石被鹘星从乾坤袋中取出，
恭恭敬敬地放到盛无邗的脚边。
然而，盛无邗却皱起眉头：“只有这么点儿？”
九州十四境的灵石分为上中下三品，一颗上品灵石约莫可以换一百颗中品灵石。
一颗中品灵石又可以换三百颗下品灵石。
拿出几千枚灵石，在虚海境内想要买下一整座山都可以。
可是盛无邗还是不太满意，他原本希望鹘星和手下能够替他筹措万数灵石。
“四十骑已经很努力在搜集，但您要的数目太大，一时间……”
顿了顿，鹘星小声道，“没办法用寻常手段弄到那么多。”
盛无邗明白自己是在强人所难：
从前、当他根本没有机会拜师意清收的时候。
他从没考虑过什么“寻常手段”，他不择手段地敛财，甚至巧取豪夺。
但现在，他有些怕。
害怕看见意清收不再满意地对他笑，害怕那个人清丽的面容中布满对他的失望。
发现自己心境改变，盛无邗有些烦躁，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收起那堆灵石，叹了一口气：“罢了，这些也勉强够了。”
重生数次，
盛无邗知道君傲擎会在罗预海市上机缘巧合得到神兵“古意”。
他曾经试过抢夺，但最后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败。
后来，盛无邗就放弃了。
他这次去罗预海市，是想要买下一处灵境。
那是一个饱含灵气的山谷，里面藏着四五条灵脉。
而且，拥有非常丰富的资源：各类珍奇的妖兽和不少世间罕有的灵植。
每次重生，这个灵境最后成交的价格都很高。
少不得需要几千枚上品灵石，盛无邗有时能够拍到，有时却又会被别人抢走。
他素来是个喜欢事情有备无患的人，
因此多准备一些灵石，总是不会有错。
和鹘星又交代了几句，盛无邗这便将灵石悉数收入纳戒中，
准备返回净居去。
结果，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
盛无邗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险些大叫出口。
意清收？！！
他、他看见了？！
盛无邗脸色惨白地艰难地回头，
却见意清收只着中衣，外头简单披着一件湛蓝色的披风，神情有些迷糊地站在风雪地里。
“练剑刻苦归刻苦……”
意清收的声音懒洋洋的，根本没睡醒，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才道：
“但也没必要……不睡觉吧？”
“……”
被意清收误会，盛无邗却不敢开口说话，因为身后，鹘星还在。
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盛无邗想要将自己的灵侍藏起来。
若说他有妖族血统，那鹘星就是实打实的“妖族”。
修士对“妖族”有多嫌恶，盛无邗已经亲身经历了多次。
即使意清收和旁人不一样，盛无邗也不敢赌。
结果，他的动作反而吸引了意清收的注意力。
“咦？你身后是什么东西？”
盛无邗倒抽一口凉气，想要阻拦却来不及。
只能眼睁看着意清收靠近，往他身后看去——
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盛无邗心跳如擂鼓。
结果，却听见意清收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这么可爱的小黄鸡？！你发现的？”
……小、小黄鸡？
盛无邗急忙转身，刚才鹘星所在的位置已经没了人影，
冷硬的黑色地面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东西：
尖尖的鸟喙、嫩黄色的绒毛，圆滚滚的肚子、短短的腿儿。
“所以，你是来喂这小东西的吗？”
意清收眼睛亮亮的，竟将“小鸡”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暖在臂弯里。
骑虎难下的盛无邗，被那小鸡黑黢黢的眼睛一盯，终于泄气地“嗯”了一声。
“那做什么偷偷摸摸的，”意清收不大赞同地瞥了盛无邗一眼，“直接带回净居好生养着吧。”
说完，他还十分痛快地将那“小鸡”塞到了盛无邗的手里：
“鸟类是比较敏锐的灵侍，等它长大了，说不定会成为你很好的帮手呢。”
闻言，乖巧地蹲到盛无邗掌心的小黄鸡，顺势啄了盛无邗的手指一下：
“叽！”
鹘星：？你礼貌吗？！我就问你礼貌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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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0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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