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黄静妮穿件藕粉色蕾丝连衣裙，头发烫成大波浪卷，俏皮可爱舞到黎芷身边，打了个照面。
风姿娇俏神采奕奕，她停下舞步，笑岑岑地打招呼：“黎芷？好久不见。”
黎芷也停下脚步行礼，两人离休息区不过几步路，黄静妮提高音量，“走，阳台聊聊。”
梁司自觉转身离去。
这句话引的郑华毅侧目，才后知后觉沈奕年自始至终望着黎芷，“有听我说话吗？”
“嗯。”
同黄静妮相互客套几句便往阳台去，临走前黄静妮的目光赤条条打量不远处的梁司，笑意浓郁。
黎一山掏出怀表，低头轻声跟李岂生说了几句，李岂生颔首出门准备车辆。
她很好奇父亲到底跟李叔说了些什么话，停在半道，黄静妮又唤她，黎芷才徐徐往前走。
阳台寒风习习，空气清新，一棵梅花树散发馥馥腊梅清香，从阳台凭栏望去，酽酽夜色，皑皑白雪压枝头，天空应景下起了雪。
黄静妮长得小巧玲珑，说话轻柔，听来满是撒娇韵味，“这样的聚会着实无聊透顶，黎芷，想来我们有一年未见了？”
黎芷放下酒杯，浅笑：“是啊！”，应下这一句似同她已无话可说，黄静妮倒侃侃而谈，听着不算厌烦，只是当心不在焉听到她怀念以前的美好时光，黎芷睖睁片刻，竟忘记接话。
实际上，黎芷同这位黄大小姐并不熟稔，留学时，托了父辈的福认识黄静妮一并去德国学了金融，后学了几月她便离开德国去了欧洲另一个国家学了其他。
黄静妮葱白指尖轻戳她手臂，笑容极淡，语气陡然悲伤起来喃喃：“黎芷，你有没有无助的时刻，亦是有没有极恨的东西？”
她说完低头，黎芷愣怔看她的肩膀一耸一耸，黄静妮哭了，就那么一瞬间，笑着笑着便哭泣起来。
“黄小姐，每个人应该都有这样的经历，你…也不要太过悲观了。”黎芷轻拍她的后背安抚。
关于黄静妮留学那段风花雪月，早已成为山城饭后谈资，舆论在这座墨守陈规迂腐的城中角落里不断蔓延，黎芷知她心苦，然而旁观者终究是旁观之人 。
许久，黄静妮黯自神伤看向它处。话题到这里停止，她觉得冷同黎芷再说几句话便进大厅暖身子去了。
阳台剩黎芷一人，喝了几杯酒，凉风吹拂，脑子更为清醒，伏在阳台俯瞰四周。
倏然，西侧边楼上有东西砸了下来，她往阳台西边探头，虽隐隐绰绰但细看像是人形，更为准确的说，应该有人跳楼了。
不详预感油然而生，黎芷匆匆往外走，还未回到大厅，撞到一堵人墙，一片阴影笼罩下，她抬头，是沈奕年。
此刻他一身板正燕尾服，俏皮红色领结别在衬衣领口，瞧着别扭极了，黎芷不自然别过脸，按耐焦虑的心思道：“沈奕年，有人……”
“有人跳楼了。”黎芷看着沈奕年强作镇定。宴会还在继续，沈奕年做了个“噤”手势，“等我。”
又过了一会，黎芷说不出的心慌，匆匆地走到西侧边那人掉落的地方，还未看清是谁跳楼了，遽然一声枪响，宴会音乐戛然而止，宾客四处流窜，军队警卫兵将黄公馆团团围住，她被困在黄公馆了。
***
黄公馆外，接到沈奕年命令的何琛急匆匆递上车钥匙随他往外跑，边跑边问：“司长，听说有人跳楼了，是谁？”
沈奕年忽地止步面色凝重看他，“你当真不知谁跳楼了？”
“啊？我刚才一直在外头等王原洛寒的消息，没注意黄公馆内发生了什么事？”何琛忙不迭好奇上前一步打探恭听：“谁啊？”
“关口那边什么情况？”沈奕年旋即转移话题，何琛不满嘟囔一句：“真是，勾起我的好奇心又不说，警署部警司科发现有人拿假通行令，那人正被扣在关口，那人好像姓陈，叫什么来着。哎，不记得了，不过，王原看见那人同行马车里中途还有一个女的跳下车逃了。”
“妈的！”沈奕年的眉揪成一团，骂了句脏话，郑华毅竟敢耍他。
他迅疾上了车对何琛说：“我去一趟关口，你注意黄公馆这边的消息，有事及时向我汇报。”
“哎…司长…”，黑色车子疾驰，何琛不明所以望着他扬尘而去。
关口大雪纷飞，赵洛寒躲在草垛堆里连连搓手呵气取暖，心道：沈司长，怎么还没来啊？
身边的王原更没好耐心抱怨：“喂，要不我们撤吧，沈奕年自己参加宴会，吃香喝辣的，却叫我们守着这破关口，再说，这不是警署部的工作，关我们司法部何事？”
直至此刻，好耐心的赵洛寒也开始怀疑沈奕年的意图，说是查案更像是保人。
好比要时刻盯着这个拿着假通行令的海城人，关口把守的林建成正抽着烟问他话，那人嘴也硬，半个时辰过去了，屁都没放一个。
最后气急败坏的林建成举着枪顶在陈景言脑袋上，叼烟恶狠狠问他，“哪来的通行令？”
陈景言抹抹嘴边血渍，十分平静回答：“花钱买的，谁知是张假的，长官，初来乍到被骗了，我也没辙啊！”
说来也有几分道理，林建成犹豫片刻，不多时，前方一束强光打在他们身上，他眯起眼看向来者。
沈奕年风尘仆仆赶来，一下车就开始大喊：“林警司，误会误会。”
躲在暗处的赵洛寒听见沈奕年声音终于松了口气，“走吧，沈司长来了。”
这场对峙真正拉开帷幕，林建成收回枪对沈奕年敬完礼，而后狐疑盯着他看，几秒钟后阴阳怪气问道：“沈司长，您来这边作甚？”
“不好意思，这人我认识，通行令是我该死贪财手下私自卖的，听说出事了便赶来解释，林警司，不能因为误会伤了老百姓的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林建成觑了陈景言一眼，又看向沈奕年，笑道：“既然沈司长亲自出面，行，放行！”
关口大门缓缓打开，陈景言作揖道谢上了马车出城。
沈奕年定定看着他远去后，对林建成又随意闲聊一会，起初谈话内容多是与工作无关的事，随之沈奕年拿着假通行令发出疑问：“林警司，怎么说这张通行令是假的？”
“吴司令怕有内鬼，下令凡政府内部私开通行令都要用假章，您看这章盖的缺了一角。”
细看章确实缺了一小口，吴奎文生性多疑，估计除了自己的兵，已经不信任周铭易的兵咯。
沈奕年同林建成道别后不动声色上车离去，但他没走远，要等林建成收队方可放心离去。
等了几分钟，林建成果不其然上了辆车，后头紧跟的另一辆车也出城去。
怀疑自己，怀疑陈景言，沈奕年阴鸷一笑，发动引擎跟了上去。
***
陈景言要回海城必定要走水路，而从山城到港口还要走一段路，这段路是两城交界处，原本是东南区地盘，近年来吴奎文越发嚣张，不断招兵买马发动内战吞并了东南区军兵。
仔细思忖才发现，也许吴奎文早就买了一支杀手队，潜伏在黑暗中，无时无刻盯着他们。
跟了一路，海港口就近在眼前，沈奕年疯狂地逼停了跟踪的两辆车。
他努力控制着方向盘，有惊无险，车子撞上另一辆车头一角，没有发生伤亡，对方的车子却彻底熄了火。
车上的人皆心悸冷汗出了一身，于是最先下车的男子大声诅骂，男子穿着黑色大皮靴，身上套件厚重的军绿色棉大衣，手拿电筒踩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老爷车旁。
他愤懑踢了一下车门，啐了口痰：“喂，你给我下车。”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阴鸷冷峻的脸，男子看见沈奕年嚣张气焰立即下去，愣怔良久才开口：“原来是沈司长啊！”
沈奕年点燃一支烟，语气淡淡说：“林警司，夜黑，沈某眼神也不好，撞了你的车。”
大家在道上混，心如明镜，沈奕年是故意而为之，可阶级有别，林建成敢怒不敢言，转移话题：“沈司长，您…跟踪我？”
沈奕年吐出烟雾，淡笑：“跟你一样的目的，我觉得那人可疑。”
林建成心里咯噔一下，看着他，想从氤氲烟雾中看出端倪，可沈奕年笑容可掬，将这是一场意外坐实下去。
不多时，扔掉手中的烟，他启动车子轻描淡写对林建成说：“林警司，修车子的钱沈某出了。”
很快，车子调头，另一辆车里的人全部下车，动作迅速掏出手枪上膛拉栓，对着他的车猛开几枪。
这次轮他们逼停沈奕年，沈奕年也掏出枪，镇定自若下车。
他们也是一身军大衣，身材魁梧，蒙着脸，为首的人擎着枪问他：“你是谁？”
沈奕年靠近几步，再次笑了笑，“猜猜。”
他猜他们就是吴奎文养的杀手队，一支给钱就卖命的队伍。
曾经他也雇佣过他们，只可惜现在全部替吴奎文卖命。
那人啐了口唾沫骂了声：“他妈的！”，随即开枪，子弹与沈奕年肩膀擦肩而过，不一会儿，他微微蹙眉岿然不动，指尖滴血，染了脚下雪。
林建成仓皇张开双臂挡在为首男人面前，“呀，你们疯了，说好只抓凶手不惹事，你们若打死他，我们谁都别想活了。”
“哦？我倒要试试。”男人再次举起枪，对准沈奕年脑袋，林建成旋即躲在一旁骂骂咧咧。
只听“砰”地一声，子弹击中沈奕年右臂，然而，他面不改色缓缓举起枪。
那人笑声响彻荒野，“哟，打偏了。”又不徐不疾拉栓上膛又指向他的脑袋。
“他姓沈啊！南城沈家沈二少。”林建成气急跳脚，却再也不敢上前。
那男人明显手微抖，一怔缓缓放下枪，蓦然，沈奕年的子弹出其不意出了膛，擦着林建成的脸，打爆车轮胎。
林建成立马僵住，脸上火辣辣的，他缓缓伸手一抹，是血，身下一片温热，遗了一滩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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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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