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芷颤巍巍起身,脚底发麻,定了定神,再去看他,沈奕年业已阖上眼,昏厥过去。
他额头汔汗,冷峻面容愈发白皙,拿下口中毛巾,已然血迹斑斑。
空气里飘浮一股浓郁血腥味,黎芷等脚底麻劲一过旋即走到盥洗室掬把凉水洗了脸,神经才缓缓松弛下来。
待梁司收拾好一切,拧了把温毛巾放至沈奕年额头,沉重吁了口气,“小姐,这烧没喝药,怕是下不去。”
黎芷汗流浃背动了动酸痛胳膊,身子黏糊难受极了,站在拐角楼梯口,疲乏道:“尽人事听天命。”
一夜安然,晨曦微露,犹如熊熊烈火燃烧,倏而弹药雨林,沈奕年似做了一个冗长可怕的梦,惊醒时分身上已然出了一身汗。
他缓缓睁开眼,动了动身子,抬了抬右臂,昨晚的记忆…目光落在包扎不算好看的蝴蝶结,再往前一看,黎芷正趴在自己身边安然入睡。
俯身靠近,她的小脸通红,再往下看,微红饱满的唇部,痴痴盯着,情难自禁挨近,再挨近,听见细细呼吸声,对着红唇蜻蜓点水落下一吻。
情更难自禁,沈奕年贪心伸出手小心翼翼抚摸她的脸,想加深这个吻,却因幅度过大牵扯到伤口,忍痛发出“嘶”声音,音量不大却惊醒身边的黎芷。
黎芷睁开眼,睫毛颤动几下带着初醒的茫然看着他,挨得太近,彼此呼吸拂过彼此脸上,奇痒无比,抑制不住内心的悸动,她凌乱撇开眼,且听他声音沙哑厉害对她道谢。
她即刻回神别过脸,没有回应,一只手扶在沙发垫要起身,许是跪坐姿势维持良久,双腿一麻又跌回原地。
再次尝试起身,倏然,沈奕年伸手搂住她的腰往上一提坐在沙发上,动作迅速,黎芷微仰头正视着他,面容毫无血色,眉头已经揪成一团。
“疼吗?”她紧张神色显露而出,此时,沈奕年却笑了,黎芷怔然,这人笑得莫名其妙,可仔细打量,这笑容犹如冰天雪地里一朵梅花,不艳俗却独领风骚。
“既然还活着,我就···先走了。”黎芷不自然拉拉衣服下襟,往后退一大步拉开距离,转身要离去。
却听见他说:“黎芷,我可以解释,我不知那通行令假的,真的,你要相信我。”
她顿住,视线开始肆无忌惮扫视他的面容,从额头、眼眸直至苍白干裂的嘴唇,他亦大方让她看,也明目张胆回视她。
他们不应该这样的,从发现赵军那刻起,他与她只能隔岸相望。黎芷咬下唇,冷冰冰地说:“ 棋子用了一次,一旦不好用便会成弃棋,沈奕年,你已是弃子。”
须臾,气氛凝滞,两人相对无言对望着。沈奕年希望从她那双冷寒的眼眸看出伪装,然而,她没有丝毫假,却真真切切告诉他,现今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沈奕年,经此一别,希望我们两不相欠。”
一步,两步,没有等到沈奕年应答,黎芷狠下心往外走,忽地,沈奕年握住她的手腕,微微低下头,声音极轻,哑的听不清他的话,祈求:“不要走。”
“沈奕年!”
“不要走!”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他艰难靠近几步从后拥住她,“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沈奕年,你疯了?我对你没有感情。没错,我很需要有一枚好用的棋子帮我,可······”可那人不能是你啊!黎芷红了眼低头看向抱住她的双手。
“我知道,我可以成为一枚完美的棋子,无论你想做什么事,我皆可以帮你。”
“沈奕年!你…凭什么…”黎芷难过闭上眼。
两具身体还有一点微妙距离,黎芷能嗅到他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腥味,突然悲悯流淌心间,她咬唇轻蔑地说:“沈司长,请自重!”
如果你想要我的身子,我给。
她缓缓移开他的手,转过身又挂上一个妩媚的笑容,指尖轻浮挑起他的下巴,如初见那般笑着:“你们男人不就是要这个,我黎芷混迹**多年,太懂。”然后缓缓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直至身上只剩下一件薄如纱的中衣。
“沈司长,从哪开始呢?哦,不对,你受伤了,那由我来伺候你,如何?”
沈奕年猩红双眼一闭,眼泪悄无声息流下,指了指门口,“出去。”
“沈奕年,记住是你不要,不是我不给。”黎芷决绝一件件穿回衣服撂下话,头也不回往门口去。
一扇门隔开两颗心,此刻的心痛与往常有点不一样,黎芷说不出的痛,好似有一把利刃一点点挖去她的心头肉,既不给个痛快又每一下重重提醒自己,这点痛才刚刚开始且无止境。
“小姐!”守在门外的梁司心如明镜递上一方帕子,黎芷泪流满面看他,梁司默默拥住她,道:“回家。”
***
外头叩门声不间断,拉回思绪的沈奕年心想,是不是黎芷回来,忙不迭去开门却看见双眼红肿的何琛与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笑容立即敛去。
“司长,您没事吧?”何琛目光逡巡,停在受伤的右臂上,提着药箱的沈奕东不瞧沈奕年的脸色,最先走进去。
一夜未眠的何琛无奈解释:“我没想叫沈医生来的,是他听见你受伤了,一定要跟过来,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怪我。”
沈奕年冷若冰霜苍白着一张脸目不转睛盯着他,沙哑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经沈奕年突然发问,何琛不自然挪开眼支支吾吾:“嗯?哦,熬··熬夜了。”
沈奕年没再说话,径直上楼,何琛默默舒了口气。
二楼书房,逼仄的空间,这俩兄弟跟有血海深仇似的,全程要么不说话,要不一开口就是火药味十足,阴阳怪气。
这二人虽身处山城这片天地,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一来两人都忙,二来,沈奕年极少回沈家,便同这些兄弟姐妹断了往来,不爱也不想同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产生任何牵扯,久而久之,感情便淡如水。
只不过着实让何琛不解,情同手足的兄弟感情怎能如此寡淡。
实在受不了屋内氛围的何琛寻个借口出去透气,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俩人。
“不回家,连声大哥都不喊?”沈奕东走了过去,于他对面坐下,端详他与四周环境,环境如同他一般,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之感。
办公桌上很干净,没有什么摆设物品,只有台灯旁的一部电话与一份报纸,沈奕东放下医药箱。
目光逡巡着,终于停在受伤胳膊上,“这伤怎么来的?”
沈奕年不语窝进座椅里。
“子慕,你…欸,我看看。”沈奕东走到他身边,旋即拉过手臂检查,虽然包扎的不算漂亮,但总体处理得当。
沈奕东抬抬脸上的眼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以后每日我会开点药送来。”
沈奕年终于情绪有所波动,站了起来,语气冷厉下逐客令,“谢谢沈医生关心,不必麻烦,你可以离开了。”
手中的东西应声而落,沈奕东一滞,他的眼眸涟涟,喉咙发紧滚动几下,再看沈奕年这张万分苍白难看的脸庞,盯了会,唏嘘地蹲下捡起纱布。
“子慕,今年父亲六十大寿,回家看看吧,虽然父亲对不起你娘,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并未对不起你。”沈奕东拿出药放在桌上,心灰意冷决绝地转身出去。
“是吗?”等沈奕东走到门口,沈奕年冷笑发难。
“别忘了,我娘死的那天,你亲娘正跟我们的好阿爹在洞房花烛夜。哦,不对,他并非你亲爹。”
沈奕东提着药箱的手默默收紧,攥成拳,倏而又徐徐松开,迈步下楼。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静悄悄的,沈奕年拉出抽屉,一张老旧照片里的女人对着他笑,嗓子发干,泪滴落在照片上,仅仅一滴,寂静的。
“阿爹,王爷收留我们,给我们饭吃,您不能做大逆不道的事。”
“逆子,什么时候由你教老子做事。”
马鞭打在身上,就那么一下火辣辣的疼,而后只听见马鞭鞭打的声音,他抬头,阿娘用自己瘦弱的身躯将他护在怀里,声嘶力竭:“他爹,孩子还小,不要打了······”
“滚,臭娘们。”即使拳打脚踢,阿娘依旧密实护住他。
而后,赵家发达举家南下,阿爹改名换姓狼子野心通过董家联姻实现阶级跨越,迎娶董家二嫁小姐那日,也是被休的阿娘投井自尽的那夜。
怎么原谅呢?他恨不得亲手刃了这人,也恨不得流干自己身上的血,不再与他们有所牵扯。
那一年,他不过十五岁。
“司长?”门外的何琛轻敲几下房门,没有应答,该不会出事?惶惶不安的何琛扭动门把手小心翼翼探出脑袋,“那我进来了?”
打开门,沈奕年趴在桌上睡着了,何琛叹了口气,拿件大衣蹑手蹑脚披上,不经意瞥见,沈奕年手臂下的一张黑白老旧照片,突然感同身受恸哭起来。
这一哭惊醒沈奕年,朦胧的眼睛望着何琛,何琛就立在他面前不管不顾哭泣。
沈奕年一言不发出去,轻轻阖上门。
何琛很喜欢黄静妮,要不要出个番外呢[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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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棋子(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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