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鹭离森_KUN
杭州这时的天气总是阴沉沉,闷雷滚滚,雨却迟迟不来,总让人陷入焦灼。我蹲在墙角边盯着对面的仓库入口,这是我第一次没那么好奇,似乎有些反常,吴家人向来对秘密疲于奔命,尤其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小三爷,可这一次我真的没有勇气去探究和窥视这对恋人的痛苦。走地下活计的我们能遇到的姑娘要么是敌人,要么是死人,九门会长张日山与梁医生你在一起已是难得一见,可就是这样死里逃生,突破重重阻隔走到一起的你们却也没逃脱这个诅咒。正所谓“二月繁霜杀桃李,明年欲嫁今年死。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这讲的不正是你们这段情么,不正是你吗?
我想是冥冥之中的命运早就在我们身上系上了一根线,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可命运真的要杀了你吗?我不知道。这么多年经过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风浪,我一直以为自己所谓的赤子心早就被消磨殆尽,所以我不顾黎簇是否愿意强迫他入局,所以我可以毫无顾忌大摇大摆闯进你家威胁你让你帮黎簇治疗,我以为我真的可以只是利用你们达成自己的目的,可是我错了,甚至后悔了;我依旧是那个本意让所有人好过却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搞得鸡飞蛋打天真的吴邪。“如果不认识我,所有人都会不一样吧。”吴邪站起身转头随口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扯远了……我说你这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和一副来普渡众生的耶稣脸能不能收一收。真特么膈应人……”胖子本来想点烟却又把火机熄灭了,吴邪的肺吸入了太多地下的尸毒,麒麟竭失效他受不了任何刺激的味道。
随着肋骨牵开器的一点点扩张,那因为火焰炙烤而干瘪的胸腔发出脆裂得仿若干柴断裂的声响,那声响像一把尖锐的刀反复捅向张日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地下太潮湿?”黑瞎子将手伸入梁湾尸身的胸腔内,张日山别过脸眼角抽搐了一下,黑瞎子的手轻轻触碰了两下,然后取出,带着手套的指尖上面是乳白色的粘液。“地下的湿度就算大也不会这样吧。她……她的脂肪层已经被……被火炙烤的干燥的仿若一张纸……”张日山的眼睛盯着被肋骨牵开器彻底打开的黑漆漆的胸腔,但他却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仔细去看。“这是……这是肺部组织,这里是气管儿,这两处有大量的吸入痕迹,和我猜想得没错,燃烧时她真的还活着。”黑瞎子将肺部组织连同气管都切下来,轻轻的放在旁边的铁盘内。
那已经失去了血色除了被灰烬覆盖的部分白惨惨的附着着一种亮晶晶的液体,张日山对尸检的事情只是略同一二,并不知道这种情况是不是正常。“……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黑瞎子的脸色随着自己伸进尸体胸腔摸索的手,越来越难看。“瞎子……有什么就直说。”张日山此时盯着那肺部组织的眼睛挪到了黑瞎子的脸上,他这个人鲜少如此不淡定。“心脏……心脏,没,没了!”黑瞎子猛地抬起头,墨镜差点从鼻梁上滑落下来。“你开什么玩笑!”张日山忽然觉得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他走过来一把揪住黑瞎子的领子,他清楚黑瞎子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但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行为。“真,真的的没了,你看。”黑瞎子说着把手从胸腔内取出来,手里只有那种亮晶晶的粘液,仿佛心脏的肌肉组织彻底融化在其中。
“……做过毒性检测了吗?”张日山松开揪住黑瞎子衣领的手,那闪烁着光芒的液体似乎在向他们揭示这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还……还没,你不来,我怎么敢动她。”黑瞎子额头起了一层汗珠这个大概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事情,明明在发现的时候做过透光检测,内脏都完好的在属于它们的位置上。“肝,看看肝脏还在不在,做毒性检测吧。”张日山觉得自己这这些话的时候,胸口像堵着什么,耳鸣得厉害,他已经没办法去想象梁湾在此过程中都遭受了什么样得磨难。“肝……还在,我取出来,做检测需要至少两天的时间才有结果。”黑瞎子将肝脏切割下来,从中取出托在手上,外表看不出来这肝脏和他曾见过的人类肝脏有什么分别。
“器官……除了心脏,还有什么不见了……”张日山等不急黑瞎子开口,便自己脱下了大衣随便扔到一旁的椅子上,抽出手套带上,走到尸体旁想要一鼓作气,却还是停顿了一下,才有些怯生生得将手伸进去。不应该说还有什么不见了,而是还有什么存在,梁湾的躯体内,除了肾脏体内基本都是那种透着光亮的积液,用器皿取了一杯,也拿去做化验了。“副官?DNA相似度高达这个水平,你觉得这具尸体不是她的可能性有多少?”黑瞎子将取出的组织切割开分成一小部分送进培养皿。“我不知道……这要你告诉我,一场看似随机的空难,一架飞机上有两个梁湾,你信吗?”张日山默默将手套脱下了,他对面前的这具尸体产生了莫名的恐惧和疑虑,因为实在不想去调动自己的一切感受力和同理心去切身的想象梁湾在此过程里经受的痛苦,所以更想顺从自己的感官,去怀疑,去相信这世上就会有如此机巧的事情存在。
毒性检测需要时间,梁湾需要时间,而张日山更需要时间,走出仓库大门他觉得这短短的一小时仿佛一生那么漫长,所经历的一切比他打过最惨烈的仗,见过血肉模糊筑成的尸山更可怕。张日山耗尽百年时光修成了一个波澜不惊的人,但不将情绪流于形色,不代表他麻木,喜怒也未必不会影响他的判断,他不轻易开口,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疯话。只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冷静下来才不受感官的驱使,才能接近真相。杭州的天灰的好像刚哭过,替他哭过。“王先生,有烟吗?”他有些狼狈,有些仓皇,瘫软的靠在墙根儿。“这儿,张会长没想到您也会抽烟……”王胖子的声音有些讶异。“……谢谢。”张日山想说什么又努了努嘴没继续说,王胖子识相的给他点上,想多安慰几句却被吴邪使了个眼色带走了。
远处看张会长发丝凌乱,大衣大概丢在了仓库只穿着一件单薄白色衬衫,目光呆滞不知道在看什么,烟雾不疾不徐的从他的口腔里吁出来逐渐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缓缓的靠着墙壁蹲了下去许久,“要不然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呢……”胖子坐在吴邪的写字台隔着窗户一直盯着张日山,他这样的人和张日山这样的人实在不太一样,但他却是唯独一个在失去爱人这件事上可以与他感同身受的人。“瞎子让白昊天去帮忙,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吴邪将自己写好的草纸揉皱了投射入纸篓。“你还记得瞎子说,梁小姐……烧着的时候还活着,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性,躺在仓库里的根本不是梁小姐。这事又不是不可能,你之前不是……说过那个,那个老痒……”王胖子忽然激动的敲了几下写字台的玻璃桌面,当当作响。
一双白色的运动鞋,细白的脚踝,牛仔破洞长裤白色卫衣,歪带着蓝色鸭舌帽,这是梁湾上飞机时的装扮,张日山还曾笑过她如此休闲的装扮仿佛刚毕业的大学生一点也不像个专业的医生。烟雾扑在她的脸上散到了两旁,使得她更加真实。张日山觉得许久不抽香烟,气味的刺激让他有些上头,想开口说什么却觉得自己的意识和行动像是分离了,迟缓的要命。忽然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梁湾身后一下子勒住了她的脖颈,梁湾睁圆了双眼,朝着他张开双臂无声的呼救,张日山猛地起身脑部缺氧,疼痛的只能靠着墙壁,眼前虚幻的景象却并没有随着感官的痛处而消散。碎落滚动的山石,砸在黑影和梁湾身上,那黑影抢占了先机举起石块砸向梁湾,而梁湾用双手护着自己的头不断向后被逼向死角,带着二响环的右手臂被砸得错位甚至断裂,血液撒了满地,也许太过疼痛,疼痛到麻木而梁湾已经只能抵抗完全没有哭嚎的机会。
二响环滚落再地上发出叮当的两声脆响,想着张日山滚过来,张开手掌那二响环却在接触到手指的瞬间化成一缕水烟,那黑影被滚落的石头砸伤拖着坡脚一点一点走向抱着头发抖的梁湾,不知道黑影向着撒了什么,火焰骤然而起犹如一条游走在梁湾身上的蛇,一点点将她吞噬,痛苦的扭动身躯向着有光的地方爬行,凡行走过的地方被火焰伸出的火舌舔住就着,他就眼睁睁看着梁湾随着那火蛇越缠越紧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动力……“梁湾!”张日山几乎绝望的吼声响彻了整个半山仓库,乌鸦被惊的飞起,嘎嘎嘎嘎吓得心惊肉跳,吴邪和王胖子冲了出去。“咳咳咳……你死胖子,你丫盯了半天盯了个屁。赶紧的……”吴邪跑两步就又喘又咳,指着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日山对着胖子就是一通数落。
王胖子自知是自己想事情走神,便也没像之前一样顶嘴,只是默默的将张日山扛到自己背上,问了一句:“丫的,放哪啊?”吴邪此时才扶着墙慢慢的走过来,穿着粗气:“人……人,没事儿吧!放,放到那边员工值班室。”王胖子晃晃脑袋半天吐出一句话:“张会长这过的是绝食的日子,体重怎么还不如个姑娘……”吴邪听罢不做声推着王胖子朝仓库后面的另一个值班室走去。张日山昏睡的很沉,就好像进入了一个没有边际的黑洞无法逃脱,眼前总有一个黑影亦步亦趋,他知道那是杀了梁湾的人,想追腿却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开步子,愤恨的无以复加。“副官……副官!醒醒……”不知是谁在喊他,一声一声衣领被人用力的揪住提了起来,仿佛整个人都被带离了那个黑暗的泥潭。
“呵……我在哪?有结果了吗?”张日山揉了揉自己得脸,凌乱的发丝盖在额头,双眼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盯着揪住他衣领的黑瞎子。“员工值班休息室……结果出来了。自己看吧……”黑瞎子把张单子拍在张日山的胸口上。单子的内容是毒性检测的结果,结果显示梁湾的骨髓受损,肝功能受损,身体曾试着抵抗毒素但是无效,骨骼小梁结构部分显示是一种退化遗传病。目前的仪器无法确定是哪种毒素,从骨骼内查找到高纯度二恶英,这种东西潜伏期很长,引发各种疾病,会造成面部囊肿以及骨骼退化,在她体内的纯度百亿分之56,导致她骨质疏松退化速度超过80%。“这……怎么可能?我看过梁湾半年前在医院的职工体检,除了因为不怎么爱运动高密度脂蛋白偏低其他的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可能会有遗传疾病!”张日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逐渐上升的语调。
“结果就是这样,还有一些根本解析不出来的元素,她留下来的器官基本都是受损严重和排毒功能的器官,其他器官像是进入了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里不允许自己身体的秘密泄露出去,彻底瓦解仿佛它们从来都没存在过。”黑瞎子大概是忙活了一晚上,靠在窗边点了一根烟,架着的墨镜竟然反射出出了一种茫然的光。“有没有可能是吴邪之前去过的地方……”张日山觉得自己身体特别沉,靠在床头语调飘忽不定。“这个我又怎么可能没想过……位置偏差太远,吴邪病的厉害,这事要放一放,还活着的更要紧。”黑瞎子狠命的吸了两口烟卷,然后用力的在窗台上碾了碾。“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张日山用手撑着身体起来,走到脸盆架子边洗漱了一番,取了晾在旁边的椅子上的大衣穿好,将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即使这样也收拾不了内心的一地狼籍。
“副官,你要想继续查……就别糟践自己。这么多年该要走的人一个也没留下,何必呢?”黑瞎子第一次担心张日山,担心这份情要了他的命。“她不是要走的人,也不是该走的人,我们还有话没讲完……我知道瞎子你也不信,而你要我信不过是担心我背着你们自己去,何必呢?梁湾是死是活,是他杀还是真的意外,我都得查清楚。我们有自己的路要走,我等不了你……”张日山回头凝望着黑瞎子许久,然后拿了桌上的检测报告单,又是一个人从半山仓库离开,依旧没人拦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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