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秦子悦便起了,他手中所持为飞将军冯氏斩杀匈奴先王的越人剑,寒光凛凛,不敢逼视。
匈奴当年先王已死,后人便立誓言:杀冯氏夺越人剑者王。
如今冯氏在江南闲云野鹤,越人剑也交给了秦子悦保管。他根本不带此剑出门,多是挂在卧房,因此知道此剑传给他的人竟不过一手之数。
他持剑下了楼,就在院子里舞起,寒光、剑气、玉人般的少年,这便是古书里的君子。
匈奴王子昨夜虽荒唐了一夜,却听得楼下剑声披衣来看:剑是好剑,人却不中他意。目光又被宝剑吸引,记起越人剑的画影,心下厌恶终于有了由来,他是不信此剑为越人剑的,但对中原男人的恨意却是深重,这中原该是他匈奴人肆意劫掠的宝地。
媚娘也起了,她披了衣,到窗口来看,微微笑道:“王子可知舞剑者何人,所持为何剑?”
她楼下那些姐妹,无事的亦开了窗去瞧,大有要把秦子悦生吞活剥了的心思,啧,男子若肯做祸水可比她们女**害得厉害多了。
匈奴王子瞧不上秦子悦卖弄,却也知道他剑术精湛,他没见过冯将军的剑法,直觉却觉得就该是这样如飞一般,心下生恨。
“他是冯氏子弟?”
“王子,冯氏已无后人了,只有越元帅与冯小姐还剩个女儿,如今也在大理寺的监牢里。王子可一定要小心秦子悦。”媚娘依偎在匈奴王子的胸口,王子将他揽了,媚娘缓缓道:“他是冯将军的嫡传弟子,冯将军可能不在乎越氏可越家千金,她已是他冯家唯一的骨血了。”
媚娘又仰头望着王子,“王子你真会带我走吗?”
一双莹莹美目任谁看了都要软上三分,大王子已拢紧了媚娘,“自然,本王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反悔。”
媚娘放了心,又甜甜腻在他怀中,只目光却与秦子悦一瞬擦过,又生三分悲凉,抬头娇娇叫着王子。
秦子悦练完了,仰头望向窗口的匈奴王子,目光虽是澄明却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危险,匈奴王子见过很多,那是越家军瞧他的眼神,在如何掩饰、如何克制也藏不住他们汉人和匈奴人的恨。
秦子悦匆匆上了楼,换上儒生的青衫,只绸缎上绣了竹叶的花纹极衬他的身姿。赵蓉依旧是华丽装扮,金饰加身,穿了身桃红的裙衫艳如桃李要与群芳斗艳。
秦子悦与她携手下了楼,又重赏了那妈妈,烦她替自己引荐匈奴王子。那妈妈笑呵呵收了,道:“秦公子老身从未与匈奴人打过交道只怕也是无用。”
“妈妈无需烦恼,只需提我与拙妻一句便是,如今家师不肯我与蓉蓉相守,我只想去塞外定居而已。”
秦子悦一派深情。
那妈妈看赵蓉的眼神都变了,何家姑娘竟能拿住媚娘都拿不下的男子。又看秦子悦时,果真是天下一等风流的俊男子,旁人千个万个也不及他。
妈妈嘴上说着些奉承话,安排秦子悦与赵蓉坐了,上了一壶清茶。秦子悦举动间对赵蓉并不十分奉承却处处周到有礼,两人看着不像情人却又偏透着股子暧昧,她一时也难以明白了。
过了会便有楼里的姑娘来给秦子悦奉茶,赵蓉嘴上不高兴,秦子悦却是有理有节,让那些个姑娘碰了个软钉子铩羽而归了。
妈妈只在一旁看戏,也不管事,只心中暗暗道这少年好定力。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媚娘才装扮了姗姗下了楼。
她做良家妇人打扮,脸上薄施粉黛,穿了一身月白的绣花裙子,如娴静典雅的娇花,看不出一点风尘女子的异样。
赵蓉直觉有“情敌”出现,一双凤木吊起待要出言讽刺时秦子悦已将手压在了她的小臂上,“李姑娘。”
“秦公子认错了人,奴婢媚娘,公子若是想点奴婢相陪只怕得先排队了。”媚娘自妩媚地抚发,已下了楼来,冲着妈妈笑道:“妈妈别赚钱赚闪了腰,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江南双壁,师傅是誉满天下的大儒远斋先生,曾官至宰辅,师兄更是上届的状元,如今在翰林院里供职,娶得又是杨副相的独女,满朝青年才俊若说家世人材强过秦小公子的也没几个。只怕小公子来京别有要事,咱们还是别掺和得好。”
妈妈想要劝解,秦子悦已道:“江南一别我闻你跳了江,在岸边立了衣冠冢,是我愚蠢,你不要怪罪。”
媚娘眼眶一红,又忍住了,心里筹谋着。赵蓉本想瞧戏,又想起自己如今和秦子悦的“戏份”便做出副银牙咬碎的嫉妒样儿来,偏生生心里又爱看热闹,只是心里天人交战,道越发入戏了。
“秦公子不必这副深情样,本是我自作多情、自讨没趣,落了个自作自受而已。想必秦公子如今红袖在侧,也不记得我们少年时的情谊了。也是,我一个扬州瘦马,妈妈想把我卖了您,您不要也是常事,管他什么金呀玉呀的,您一向都瞧不上眼,我一个身价千金的丫头片子自然是粪土都不如了。”
“梦娘我只是从未想过你是这般想的,若是给我几日,我绝不会就这样不辞而别随学院救灾。”秦子悦随师兄弟们赈灾救民时也没怕过生死,独独怕这李梦娘,是他误了这女子,心中愧意无穷,便是要他折寿也要还了这情债,只是眼下另有剔骨之情不是说话的时候。
媚娘已冷笑了,“秦公子不是多情种,姑娘不用害怕,我如今也有了归属。”又冲妈妈一笑,“母亲匈奴王子需要见您,烦请您上去一趟。”
妈妈心里一凉,却不肯在这上面露怯,“乖女儿你可别骗妈妈,妈妈我对你从来没有过亏待啊。”老鸨便上楼去见王子。
秦子悦见没了外人,急急走近耳语道:“梦娘我派人来赎你,等等我。”媚娘只退了一步,“公子自重。”便坐到旁的桌子边等着。
赵蓉也装不下去了,焦急地看着楼上,那匈奴人怎么还不下来,又气恼的要踩秦子悦却被他躲过去了,便又添上一分气。
楼里白日静谧也是常事,赵蓉只觉得度日如年,如今放在眼前的机会却见不到人,又怕到了京城不好向匈奴王子投诚。却不知道秦子悦只打算在王子跟前露个面,怕惊到了人,心里又另有打算,只是故意要赵蓉焦急,做戏才好看。
对面的媚娘却是不急,她自认是秦子悦的知己,想一个人三年间能有什么变化,拿捏住了匈奴王子自然不愁他秦子悦不和自己纠缠,又想他必是为了越元帅里通匈奴之案而来,越发有数了。连自己也闹不清到底是腻了这里的生活想要出去看看还是想和秦子悦纠缠些什么了。
总之两人都不动如山,只赵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两头心焦。许是过了三秋那么久,匈奴王子独自从楼上下来,身后跟着群浩浩汤汤的匈奴仆人。
秦子悦不经意地看过去,其中有个壮瘦汉,满面络腮胡比别人都多些。秦子悦一想,便知昨日没有在楼上瞧见这人,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又细细记下这些跟着匈奴王子的人,想必和匈奴丞相的是两批了。
他握了越人剑起身去匈奴王子近前说话,“草民秦子悦拜见金日颜王子,特将此剑献给王子。”他双手奉剑,只见那越人剑剑鞘银光闪闪,雕饰非凡,远非匈奴人画影中可比。
金日颜站在楼梯的台阶上,审视着眼前“瘦弱”的中原男子,比不得他一个臂膀,单手便能拎起了。他哈哈大笑道:“原来名满天下的飞将军就喜欢此等传人。”他夺过剑摔在一边,骂道:“原来中原英雄也不过是名不符实之辈。”
秦子悦一直垂着头,眼角跳了跳。
赵蓉也变了脸色上前求道:“王子妾身与夫君求王子收留,冯家、秦家那老贼都不许我们夫妇团圆。请王子收留。”赵蓉已急得跪下,拉着秦子悦的衣摆求他说两句软话。
媚娘瞧着那好戏,只解语花一般的朝匈奴王子投去仰慕的色彩。
秦子悦从赵蓉手里拉出来衣角,到角落起捡起越人剑拿到手里,“王子未见过飞将军的神采,想必后面的勇士也都太年轻了不记得十多年前的事了。”秦子悦拔了剑出来,“草民讨教、讨教,若是侥幸赢了,还请金日颜王子收留我们夫妇。”
秦子悦也不给匈奴人反应时间,已避过金日颜飞身上了楼梯,他轻盈如燕,敏捷似豹,持剑那手并不于人相敌,只在楼梯间划拉两下,逛了一圈,众人脸上无事,身上却挨了几下。
那瘦大个最为古怪竟不会匈奴人摔跤中学来的招式,露出几分怯来,秦子悦特意多打了他一下,他只护住关键部位,越发可疑。
秦子悦飞下楼来,只听后面闻声一响,那楼梯竟断裂了,众匈奴人摔了个马爬,金日颜已跳下来护住了自己。
媚娘急急上前关心,“王子你没事吧?”
秦子悦已道:“王子若是他日有相求之处只管来寻我,我与妻子只求能有片瓦安身之地。”他抱了赵蓉起来,也不顾她要去给金日颜赔罪,半强迫着就要往外走。赵蓉又气又急,偏奈何不得秦子悦,解释道:“王子恕罪,妾身只求王子收留我们夫妇。”秦子悦便拖着她出去。
金日颜被媚娘关怀,气也散了三分。怒骂道:“原来这就是中原人的求人之道。”
不过秦子悦已带着人走了,他亦无可奈何,只好收拾残局带着媚娘一同进京城。
赵蓉进了马车便摔开秦子悦,待要质问他,又被点了穴道,只能气哄哄跟着一路颠簸进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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