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寒风比白日更猖狂几分,像是要把宫人点起的灯光吹灭才肯罢休。为了照顾坐在前方的逢惜月,林溯特意放慢了骑马的速度,不让她直面寒风的吹拂,还顺带将她大氅上的兜帽戴到她头上。但其实逢惜月并未感到特别寒冷,一方面因为背后持续传来的热意,另一方面是在她从前刚搬去空愁观时,观中简陋至极,即使在冬天也没有多余的炭火,只能靠自己生生抗着,她的身体不得不学习如何适应寒冷。
二人就这么一同纵马奔驰,直至到达养心殿的门口。
林溯先行下马,朝着逢惜月伸出他的手臂;而逢惜月也很乐意接受他的小小的“帮助”,借力跳下马,随后摘下兜帽,等着林溯把这匹名为暮雪的马交至宫人手中。她看着灯火通明、金璧辉煌的养心殿,虽然她今天已来过好几次,但就是莫名感觉这里有些不一样了。
恍然之中,逢惜月感觉自己头上的一支玉钗被人触碰了一下,猛然转身,却对上了拿着她玉钗的林溯。他没料到逢惜月会突然转身,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只是,只是想帮殿下整理下那缕头发,没有其他的意思。”
逢惜月的视线落到林溯口中的“那缕头发”,已从头上散下,此时正缠绕在他手中那支玉钗的流苏上。她一抬头,恰好对上林溯看她的视线。二人的眼神在烛火之下相遇,其中还倒映着彼此的眼眸。
先移开视线的,是林溯。他把手中玉钗递到逢惜月面前:“殿下,是臣失礼了。”而逢惜月只是将自己的那小缕头发从钗上解下,没有接那支玉钗:“多谢侯爷,为我整妆。”她的笑容在略显昏黄的灯下显得温柔至极,深深印在了林溯的心里。
逢惜月转身入殿,林溯将手中玉钗贴身藏好,也快步跟上。
进入殿内,只有逢期羽一人,坐在上位。林溯一直处在逢惜月之后一个身位,二人同时撩袍下跪,行君臣之礼。逢期羽急忙走下台阶,一手一个将二人扶起:“何必如此见外。此次京城能安然无恙,多亏了你们。”
“是臣的本分。臣救驾来迟,陛下恕罪。”林溯面色如常。
而逢惜月在一旁笑而不语:皇帝不可能向太后隐瞒她二人进宫之事,但太后却不在这里,说明皇帝已经开始用手段收回穆氏的权力了,这是好消息。她的这个弟弟,可比她预料中的还要成熟、更有手腕与魄力,也许会成为一个变数。
“林空明,你可是朕与盛国的功臣,朕不仅不能罚你,还要赏你。”逢期羽拍了拍林溯的肩,“朕先让他们传膳,你们留下来陪朕一起用,到时再说这个。”
二人行礼:“谢陛下隆恩。”
于是当祁寒进入养心殿时,发现正殿之中只有宫人守着,侧殿之中倒是觥筹交错。太后一人坐在上首,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时不时还要瞪上逢惜月一眼;其余三人则都坐在下位,举着酒杯聊得正欢。祁寒进殿的一瞬间,四人的目光均投了过去。他迎着四人的视线,神态自若地分别行了礼,随后看向逢期羽。逢期羽当即放下酒杯,说道:“朕出去一会儿,你们继续,不用等朕。”便向正殿走去,祁寒也随即跟上。
侧殿之内一下子陷入安静之中。穆太后率先对逢惜月发难:“逢惜月,你可知罪?”“太后娘娘这话说的,我愚笨木讷,犯了什么罪还请娘娘明示。”逢惜月真是想不明白,这穆氏一族的人是不是都没有什么心眼子,他们究竟是如何发展到现在这样的。思来想去,最后归结在“逢忌看人一向不准”之上,遂而恍然大悟。
“你于城墙上用武器意图伤害丞相,伤害你的舅舅,这不是罪?”太后的反问让逢惜月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活,无声冷笑。她没有试着去辨驳,侧身看向坐在她身侧的林溯:“侯爷当时便在城下,可有见到我用刀胁持丞相?”
林溯甚至没有把视线分给穆春怀一点,专注地看着向自己发问的女子,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未曾。”
逢惜月早就料到他的答案,丝毫未感到奇怪。反而是穆春怀气得用手指着二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咬牙切齿地说:“你们二人,男女同坐一席,置礼法于不顾。一个自毁清白,另一个以下犯上,真是狼狈为奸。”
此话一出,逢惜月的手停在了空中:她没有想到一个太后能愚蠢到这般口不择言的程度。而林溯终于在今天第一次直视太后的双眼,眼神中充满了穆春怀从未感受过的滔天杀意——那是从战场上的搏杀间产生的——让穆春怀又颤抖着放下了手。
他将酒樽重重放在桌上,将木头桌面砸出个不小的坑,声响使穆春怀惊惧地向座位后缩了缩。林溯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强压怒意:“请太后慎言。”
逢惜月将左手放在他的小臂上,安抚他冷静一些,正欲开口,逢期羽与祁寒却恰好在此时回来了。二人立即察觉到了殿内紧张的氛围,逢期羽知道:估计又是太后在挑事了。他抢在他们行礼之前说道:“这次是家宴,朕又是年纪最小,辈分最低的,便不必再向朕行礼了。”
听了这话,逢惜月安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举起酒杯敬向他的方向:“谢陛下。”不过林溯倒是立即站了起来,走到逢期羽身前跪下:“臣惶恐。”见状,祁寒侧身后退几步,避开了林溯行礼的方向。
此次,逢期羽没有马上伸手去扶。他露出笑客:“不必惶恐。朕刚刚在考虑给你什么封赏较合适。最后,朕决定给你两个选项,让你自己来选。”
“请陛下细讲。”
“第一个,是朕封你为镇北王,命你重掌镇北军。”话音刚落,便有二人异口同声地说:“此事万万不可。”
是林溯与穆太后。太后惊得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当今盛朝的开国皇帝原本就是前朝的异性王,因此盛国皇帝不可再封任何异性王——这是祖训。
逢期羽对林溯的拒绝并不意外。他没有理会太后的反应,继续说道:“那林卿,你可只能选第二个了。”
“无论何赏,皆是陛下之恩。”林溯其实对第二个赏赐有些好奇;他想知道,皇帝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来使当前的收益最大化。
他听见逢期羽说:“朕想把朕的皇姐,托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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