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静也察觉到了，她停下讲述，狐疑地打量夏羽：“你不会用了香水吧？”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夏羽略提高音量，“出来见人，我用用。”
说完偷偷打量周凌的脸色，对面的女孩似乎又在出神。她似乎经常走神。
夏羽确实为今天的见面稍作打扮了一番，赴约的前一晚他就开始搭配出门的衣服，在镜子前仔细审视自己，从衣柜里选出最喜欢的T恤和裤子，又意识到周凌似乎走神时很喜欢盯着他的头发，因此出门前他花了很长时间打理头发。
他回忆起周凌一看就精心打理过的柔顺黑发和一丝不苟的走路体态，于是出门前又用了香水。
但这一切他都不想被发现，于是被沈文静点破，他仿佛应激一般回应。
沈文静觉得奇怪，夏羽每次和自已一起行动都要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一番，这次见面本来只有她一个人，夏羽知道经过后却一副理中客的样子，言之凿凿地说这件事他也参与了，他这个当事人之一也需要出面才显得真诚。
沈文静信了，她和夏羽在学校会合就觉得今天的夏羽和平时不一样，没有平时的闲适与随意，多了几分认真，明显好好收拾了一番 。
“之前也闻到过类似的香味。”对面的女孩轻轻启唇，出乎意料地开始插入两人的插科打诨。
夏羽答道：“是香水实验室的城市香，这应该很多人用。”
“像是月光的味道，很清凉。”周凌认真地说。
“但是在你身上，很适合你，很阳光。”
夏羽不知道身上的香水和月光有什么关系，只能听到她对自己的夸奖。
“学校里也很多人用。”他又补充道。
“我怎么没发现？”沈文静说道。
“你没注意过，所以不知道，这里的男生用香水的多。”
目的达成，最终周凌与沈文静互加了微信，而在一旁安静坐着，只偶尔需要他回答时才积极回答的夏羽也拿出手机，推到周凌面前，周凌望了一眼对面的男孩，像是无害的金毛小狗在等待主人的回复。
周凌把这十分冒犯人的想法压下，扫了夏羽的微信，夏羽立马通过。
吃过午饭后周凌拒绝了沈文静的邀约，独自离开，她其实没有安排，但还没有完全做好面对沈文静热情的准备。
下一次，她想，下一次一定会和沈文静一起探索这座城市。
离开食阁后她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四十度高温的道路上，炽烈的太阳照得她眼晕，她最终去往商场，那座商场里有许多品牌，包括夏羽提到的那家。
店面装潢偏暗，店员只静静在店内打理陈设，并不跟着顾客，这家店有一整套的城市系列香水，货架摆放地很整齐，香水种类也很多，香型介绍很全面，活像一个异世界的魔法香料商店。
周凌站在香水架前，拿着试香纸一瓶一瓶地试。
极细的水雾将纸面小范围浸湿，微黄的纸面便散发出各不相同的香气，店员见她一直在城市系列前面徘徊，在她向试香纸喷洒时挨个介绍香水特质，声音轻柔细碎。
她的鼻尖留存了些许香味，像是从现实来到了满是香水的异世界，她放任自己企图在这个世界寻找一点熟悉的痕迹。
她依次试过上海、巴黎、伦敦、达拉斯、芝加哥、仿佛真实地经历了这样一段长长的旅程，就在她要放弃返航时，最终在香港面前停下。
原来是清凉又酸涩的苦橙味。
并不是周凌脑海中若隐若现的月光的味道。
月光会有味道吗？一定是那时夜色太过皎洁，使周凌鼻息紊乱，进而扰乱她的大脑。
最终周凌买下了这瓶香水，她没有要票据，也拒绝了店里提供的袋子，并在店员再三确认下将香水的所有包装盒去除，只将光秃秃的瓶子装进随身包里，像做贼一样。
商场中庭有热带绿植景观，几篇巨大的芭蕉叶后，一张熟悉的侧脸出现在周凌眼前。
是周凌的另外一个室友谢如如，按已知班表来说，她应该在旧金山，或许她提前结束了航班，或者她在周凌不知道的情况下换了班，这些周凌都不在意，只是谢如如身边的男人让人无法忽视。
那是周凌认识的为数不多的航司同事，外貌优越，身材高大，是航司的飞行员，因此被作为标杆人物放在航司的宣传海报上，航司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人，除了他的工作介绍外，周凌还从王潇单方面的八卦中得知他的妻子也同为航司同事，是乘务长。
而此时，谢如如正环着那位机长的手，一脸幸福地依偎过去，男人也丝毫不抗拒，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确实是一对令人艳羡的般配情侣。
谢如如也在这时看见了周凌，她幸福的笑脸敛去，僵硬地转过头去，没有什么别的反应，而是拉着男人去了别处。
周凌不愿意知晓任何人的秘密，因为一旦知道一个人的秘密，就无端有了保密的责任。
她应该在很久以前就有所察觉，谢如如曾经指着印着那位飞行员脸的宣传海报说过她来这家航空公司就是为了海报上的人，机长是她从初中开始暗恋的学长，她也说过她成为空乘就是为了学长。
她说起学长时眼睛很亮，谢如如坦率率真，也温柔如水，很招航司男同事喜欢，但她一个人的示好都没有接受。她总会在王潇八卦航司的飞行员时兴冲冲地加入进去，和王潇交换自己知道的趣事。
她们也早就知道这位机长已婚，王潇和周凌都以为谢如如将学长当成引领前进的偶像，所谓“喜欢”和粉丝对明星的喜欢一样，但是现在，周凌知道不是了。
到家时太阳还未落山，周凌顺手准备了自己和王潇的晚餐，和王潇相对而坐，周凌却不知如何开口，纠结再三，放弃了开口，她毫无立场，她和谢如如的关系可以完全用“室友”概括，她们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
但最终她还是开口了。
“我在商场看见如如……和林海机长了。”
“你终于知道了啊。”王潇异常自如地回答：“我说了你不关心我们吧。”
周凌一愣，不知怎么开口，王潇说道：“那部偶像剧里女主以爱为命插入男主和女朋友的感情，男主摇摆不定，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依旧和女主角暧昧。”
“这就是我们吵架的原因。”
周凌明白了，她们是为偶像剧而吵架，也不仅仅是为偶像剧吵架，王潇在提醒谢如如，在劝告她。
“我决定听你的，不管她了。”王潇拿过周凌面前盘子里的三明治，“我们以后别管她了。”
王潇语气平静，不像赌气，她自以为自然其实十分生硬地转了话题。
“周凌，我朋友，就是前几天来找我的那个。”王潇嚼完嘴里的三明治，开口道：“在NUS读研究生，好像是什么视觉艺术之类的专业。”
“他要拍作业参加比赛，我们两个去帮忙怎么样，反正你这个月比较闲。”
“我也不想待在家里。”而原因显而易见。
“好像这个比赛的赞助商之一是国内一家初创企业，高科技产业，是开发无人机的，挺有意思的。”
“他们的会拍一条这个产品的广告，主要演员他们会找相关专业的学生，我们就是打打杂估计就出现个背影。”看出周凌的犹豫，王潇解释道。
周凌答应了，或许是沈文静和夏羽让她对NUS心生好感，也可能是下午的社交真的为她注入了能量，让她有了交朋友的勇气。
王潇的朋友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刚收到回复便将剧本发来，将两人拉进群聊。
手机提示接收了文件，周凌草草看了一眼剧本全文，群里已经多了几条欢迎信息，她猛然眼尖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沈文静的头像在里面活跃。
很快周凌就收到了沈文静的私聊信息。
“姐姐！是你吗！”周凌甚至可以想象出对面女孩的语气和表情，还有她身上随身体摆动而发出叮呤当啷响声的首饰们。
“被室友的朋友拉进来的。”
“你是说东方铭？那个头像全黑中间一颗星球的微信号？”沈文静帮忙回忆，“他算是组长啦，我和他一个专业的，我们专业应该很多都参加这个比赛。”
“以后可以常常见面，太好了！”聊天对象的名字变成了跳动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很快，有一条消息进来：“其实也挺有趣的，我罩你。”
“而且我们这次和国内的一家人工智能企业合作，到时候可以使用最新款AI机器人进行拍摄，我还没试过，国外好像有过，但是不太成功，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样子的。”
“那我也可以拖你们的福看到新设备了。”周凌缓缓打字。
“总之这次比赛享受就好！”沈文静发出结语。
周凌退出对话框，而在微信群和沈文静的下一个聊天对象就是陆向寻，最后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我让外婆不要告诉你妈妈，来或不来随你心意。”，只要打开微信就能看见，周凌点进去，回复了信息。
“下星期的航班排得很满，抱歉”。借口，假话，周凌在内心对自己说，用词毫不留情。
长久没有收到回复。
周凌盯了一阵手机屏幕，没有任何反应。
这次他应该不会再找我了，周凌想，这样最好。她却无法捕捉到自己此刻的情绪，到底是轻松，是烦闷，还是自暴自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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