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空飞行时,推着餐车走在过道中,周凌隐约感到口袋被擦了一下。
回到后舱时,休息的空乘们正凑在一堆聊天,航班从马德里返航,三个新乘早已结伴在马德里玩耍购物,心满意足地聊着马德里的风土人情和旅游记忆。其他的空乘们也早已三三两两结成短暂的旅伴,唯独周凌,她习惯了独来独往。
她多看了一眼乘务长,觉得有些眼熟。
飞机遇到气流颠簸起来,颠簸结束过后周凌照旧进行绕舱检查,广播通报此时不能进洗手间,有名乘客坚持要去,周凌语气严厉地解释并阻止,说明厉害后乘客依旧固执己见,突然开始破口大骂,骂空乘服务态度差并大嚷要投诉,周凌麻木地道歉,话里话外依旧坚持刺客不能去洗手间,面对暴怒的乘客,周凌持续安抚并道歉了五六分钟。
西装革履的乘客冷静后居然开口询问周凌的联系方式,周凌一愣,开口道:“抱歉,航司规定不能给乘客联系方式,不好意思。”
返回后舱将餐车收拢后周凌摸了摸口袋,果然从中摸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有乘客将这张写上了联系方式的纸条塞进了她的口袋,她回忆了一下,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身影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沉默地将纸条重新折上扔进了垃圾桶。
当晚周凌接到消息,她被投诉了,乘客投诉她服务态度差,周凌所在航司已是业内较为维护空乘的企业,并且乘客投诉无凭无据属于无效投诉,但为了安抚乘客和走完航司的固定流程,航司会找到同机组的同事为她证明她的无辜。周凌挂了电话无语良久。
两名室友都在飞各自的航班,周凌早已习惯独处,所以即便无人诉说此刻的委屈和抱怨,她也消化良好,她已经这样生活许多年。
今夜周凌没有失眠,第二天她是被航司的电话吵醒的,电话里说,已经联系了乘务长和机组同事,但均表示不在场不知情。
周凌挂掉电话若有所思,其实她之前也被投诉过,航司同事也常遇到这种无效投诉,机组同事即便互不熟识,也会默契互相证明。她一向不和随机拼凑的机组同事社交,但这并不影响大家一致对待外部乘客的投诉,因此即便她敏感又内耗,她也不觉得应该责怪自己。
很快又一个电话打来,还是熟悉的号码。
“周凌小姐,目前有两名机组成员为你证明,航司将会判定投诉无效。”冰冷的声音从电话线传来。
“谢谢。”周凌犹豫了一会,又问道:“我可以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吗?”
原则上这并不涉及保密,而且证明书会有对方签名和工号,但电话线对面还是犹豫了一会,周凌继续说道:“我想感谢一下她们。”
对方松口,周凌一一记下,拨了对方提供的电话。
周凌说明来意,并表示想感谢对方,电话那头的证明人声音甜蜜又柔软,应该是正和朋友在一起,对周凌的邀约应地十分爽快。
两人约了晚饭时间,见面时天色已经黑了,路灯亮起,来人的外表和声音一样甜蜜柔软,皮肤看起来像蜂蜜一样。面对周凌的感谢,对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周凌小姐,我才应该要感谢你。”周凌早在来前便和对方互关了ins,知道对方虽不是中国人,但会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英文名是薇薇安,除此之外,她一概不知。
她只是内向不社交,并不是不了解人情世故。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般来说机组人员不是铁板一块,但都会跟随乘务长的意思走,因此当她知道薇薇安主动为她作证时,已经知道对方会承受压力,才想将薇薇安约出来当面感谢。
薇薇安看出了她的疑惑,继续道:“两个星期前,上海飞新加坡,你帮了我。”
“我是那个撒了一走廊碳酸饮料的新手乘客。”薇薇安一手搅着柠檬水,微微抬起头,说道,“所以,我才应该感谢你的。”
“是你啊。”周凌这才回忆起来。
周凌此时和飞机上专业美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格外不同,她当然还是美丽的,但失去了职业塑造和要求的专业性,疏离感和攻击性也随之脱离,她看起来格外随性柔和。
薇薇安看着她,很诚恳地说道,“我对你做的不及你对我做的十分之一。”
“我知道不管我是谁,只要处于当时那种境地你都会帮忙。”
“但是如果被投诉的人不是你,我是不会帮忙作证的。”
“因此我很感激你。”
周凌其实真的很爱上班,不是假话。
她爱长大。
长大以后会疲于奔命熬夜工作皮肤不好,会遇到难缠的乘客会被同事隐形孤立。
但这些都没有关系,工作了就有钱,她可以买自己想买的东西学自己想学的东西做自己想做的事。
同事们都是随机分配的,就算这次被孤立了没有关系,可能不能做到永远不见,但下次见到的几率很小,而且同事们都已成年即便很尖酸刻薄也会留□□面。
而且周凌不在乎。
因为她历经辛苦来到了更大的世界,这个世界里除了绚烂的天空云彩还有更多种多样的人。
比如沈文静和夏羽,比如王潇和谢如如,比如不愿为她证明的乘务长,还有愿意为她证明的薇薇安。
“周凌小姐,你不要太难过。”薇薇安见周凌陷入沉默,以为她被乘务长的态度刺伤,突然吐出一条消息:“我的朋友告诉我,乘务长的丈夫是林海机长。”
“……”
“而他似乎正和你的室友在进行婚外恋。”
“……”
“多少人知道。”
“没多少人知道。”薇薇安说道,“周凌小姐,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原因不想让你被影响心情。”
“但我对破坏别人婚姻的人深恶痛绝。”
周凌哑口无言,她想开口说“我也是”,但像被施了什么符咒一样无法开口。
电话铃声打破了宁静,电话线对面的背景乐是爵士,对面一口新加坡英文轰炸周凌的耳朵。
电话号码是谢如如的,声音是一个男人,他说谢如如醉了,报了一串地址让周凌接她回家。周凌一头雾水,但害怕谢如如遇到危险还是和薇薇安道别,薇薇安说那家酒吧她很熟悉,可以陪同前往,周凌没有犹豫便接受了。
两人直接打车前往,酒吧在繁华的地标建筑旁,大楼鳞次栉比,电梯上行抵达酒吧,堪堪经过八台就是绚丽的城市灯光,惹人瞩目,但周凌没有心情欣赏,她四处搜寻,终于找到了手撑在吧台上闭目休息的谢如如。
也只有独酌的谢如如。
周凌上前,谢如如看起来已经醉得晕乎乎,却还知道拒绝周凌的拉扯。
“我不回去。”谢如如说,“他还会回来的。”
“谁?”周凌问。
“林海。”
“他把你丢在这里了?”周凌不解。
“他还会回来的。”谢如如却只是重复。
薇薇安看出来还要拉扯许久,了然地坐到靠近周凌的座位上,点了两杯特调,酒保开始调酒,周凌也无奈地坐在谢如如旁边。
她一向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种尴尬的地狱情形,她希望王潇可以在场,但很显然王潇是真的在飞航班,所以林海才只能打电话给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要脸。”谢如如撑起脸问道。
“对。”
谢如如闻言自嘲般轻笑了一声:“怎么是你来了?”
周凌也很想问自己,怎么是她来了?
“但是我想听你说。”周凌说,“我不相信流言。”
谢如如又笑了:“幸好是你来了。”
“要是王潇来了,她的三观那么正,会把我打死吧。”
“我就是小三,插足了别人的感情。”谢如如冷静地说道,她的语气平稳理智,“林海说他和他老婆关系不好,性格不合,七年之痒,正在谈离婚了,现在各玩各的。”
“他说离婚了就会来娶我。”谢如如说,却不带一丝幸福和憧憬,“鬼话。”
“他在骗我,我不相信。”
“他最近不抽烟了,我以为是因为我说不爱抽烟。”谢如如平静开口,“其实是因为他和他老婆在备孕。”
“烂男人。”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周凌问。
“我爱他啊。”这是两人第一次这样真诚的沟通,似乎是彼此都知道这也将会是两人最后一次真诚沟通,谢如如格外坦然。
薇薇安来只是为了陪周凌,并没有打探别人**的意图在,她很喜欢这家酒吧的酒,酒保也长得很帅,她常来。因此她点了酒后便随意地用手肘抵着吧台,端起酒杯环顾四周。
她很快发现了对面角落阴暗灯光下的男人。
藤蔓落地灯旁的开放卡座里做了几个年轻男人,这样的精英男人在这座繁华的中转城市里并不少见。
但其中一个男人尤其出众,薇薇安注意到他,一方面是白色正装衬衫在他身上显得禁欲又诱人,袖口挽起,手腕粗壮有力,看起来是科学健身下用自律和金钱打造出来的,他的黑发往后梳,经过一天的忙碌有些头发脱离了化学物质的固定,更显魅力,灯光下的他像一尊天神。
而另一方面,他也似乎在看向自己这桌。
薇薇安装作无意地又瞥了一眼,果然,对方一手捏着酒杯浅酌,而眼睛则越过几张桌子望向自己这边。其他人在聊天,而男人似乎并没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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