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半山腰的别墅里,远哲胸腔里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烧越旺。餐厅里那恶心男人的猥琐嘴脸,周围人群的注视,以及最后竟是靠凌昭的威胁才解围的屈辱感……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点燃。
他一把挥开凌昭试图搀扶他的手,甚至忘了脚上镣铐的威胁,径直冲上楼,“砰”地一声甩上卧室门,扑到床上,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身体因为愤怒和后怕而微微发抖。
他竟然……竟然差点被那种垃圾占便宜!而救了他的,却是另一个更可怕的疯子!
这算什么?!
门外,凌昭站在走廊阴影里,看着那扇虚掩的房门,脸上惯常的温柔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夹杂着不悦和一丝意外兴味的晦暗表情。
他的Omega,似乎越来越不“乖”了。爪子利得很。
晚上,夜色深沉,远哲依旧维持着那个趴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但紧绷的肩背暴露了他并未入睡的事实。
房门被轻轻推开,凌昭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脚步无声。他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床边坐下。
床垫微微下陷,远哲的身体瞬间绷紧。
“嫂子,晚上没吃多少,喝点牛奶再睡吧?”凌昭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柔的试探。
远哲没有回应,甚至连头都没回。
凌昭静默了几秒,然后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远哲的后颈上,那里是Omega最敏感脆弱的腺体所在。他的触碰很轻,带着一种暧昧的、试探性的摩挲。
“还在为晚上的事情生气?”他的气息靠近,声音几乎贴在远哲的耳廓,“那种垃圾,不值得你生气。我已经处理了,他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这种看似安抚实则充满占有欲的触碰和语气,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远哲积压了一晚上的怒火和憋屈瞬间爆炸!他猛地翻身坐起,想也没想,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向了凌昭!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凌昭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远哲喘着粗气,眼眶通红,指着凌昭,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处理?!你怎么处理?!像处理程皓那样处理掉吗?!凌昭!你他妈别碰我!你跟你赶跑的那个垃圾有什么区别?!你们都是一路货色!只会用这种肮脏手段的疯子!”
他豁出去了,什么伪装,什么隐忍,全都被抛到了脑后!
凌昭缓缓转过头,他用舌尖顶了顶被打麻的口腔内壁,脸上却并没有远哲预想中的暴怒和阴鸷。
相反,他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脸颊,竟然露出了一种极其委屈的、近乎无辜的神色。那双漂亮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湿漉漉的,带着难以置信的伤心和控诉。
“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受伤的哽咽,“我和那种人怎么会一样?”
他向前倾身,试图去拉远哲的手,却被远哲狠狠甩开。
凌昭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更加“难过”了:“我只是想保护你啊……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被别人欺负,我有多生气,多害怕?”
他的语气真挚得可怕,仿佛刚才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的人是他一样。
“那个人渣想碰你!他看你的眼神让我想杀了他!”凌昭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偏执的激动,“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你是我的……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带着疯狂占有欲的目光看着远哲,眼泪竟然真的从他眼眶里滑落下来,划过俊美的脸颊。
“你…你…”远哲又气又怕。
“哥哥不在了,我只有你了……嫂子,我只有你了……我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不想再失去你而已……你为什么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哭得情真意切,委屈又可怜,仿佛远哲才是那个无理取闹、伤害了他一片真心的恶人。
远哲彻底懵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流泪的、诉说着“保护”和“家人”的凌昭,再看看自己刚刚扇过对方巴掌的手,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寒气瞬间席卷了他。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换来的不是惩罚,而是对方更加扭曲的、带着眼泪的控诉和表白?
这个人……根本已经无法用常理来揣度了!
他的逻辑是自洽的,在他的世界里,他所有的控制、囚禁、甚至可能更可怕的行为,都源于这种扭曲的“爱”和“保护”。
远哲所有沸腾的怒火,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深、更绝望的冰冷彻底浇灭。他看着凌昭,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恶魔的本质。
他不再说话,只是缓缓地向后缩去,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床头,拉起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连头都蒙了起来,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
凌昭看着他这副拒绝沟通、彻底缩回壳里的模样,脸上的泪水渐渐止住。
那委屈无辜的表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痴迷的幽暗,凌昭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那团蜷缩起来的身影,语气恢复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没关系,嫂子现在不明白没关系。我会一直等着你,直到你明白,只有我是真的为你好,只有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还有,不要相信程皓。”
说完,凌昭站起身,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房间,被子底下,远哲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才没有发出绝望的呜咽。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反抗和愤怒,在这个疯子眼里,恐怕都成了情趣和驯服过程的一部分。
那一夜,远哲睁着眼,直到窗外天际泛起灰白。
他意识到,愤怒和直接的对抗毫无用处,只会刺激那个疯子更扭曲的兴奋和掌控欲。一味的隐忍和退缩更是慢性自杀,只会让自己在这泥潭里越陷越深,直到彻底失去自我,变成一具真正任其摆布的空壳。
再这样下去,没等凌昭动手,他自己就先疯了。
他必须谈一谈。哪怕希望渺茫,哪怕可能再次激怒对方,他也必须尝试沟通。他需要划定一个底线,哪怕只是为了保住自己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理智。
早上,当凌昭如同往常一样,端着早餐走进卧室时,远哲没有像过去几天那样回避或沉默。
他坐在床上,抬起眼,看向凌昭。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但眼神里却有一种强行压下的、破釜沉舟的平静。
“凌昭,我们谈谈吧。”他的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沙哑,却努力维持着稳定。
凌昭正准备摆放餐盘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头,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带着些许探究的笑容:“嫂子想谈什么?是早餐不合胃口吗?”
他又开始用那种惯常的、四两拨千斤的方式,试图将对话引向无关紧要的日常。
远哲没有被他带偏,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凌昭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谈谈我,谈谈你,谈谈我们现在这种……不正常的关系。”
他刻意避开了“囚禁”、“锁链”这些刺激性的词汇,但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自己脚踝上的金属环。
凌昭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他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做出倾听的姿态:“嫂子觉得,我们的关系哪里不正常了?”
远哲看着他这副伪装出来的通情达理,胃里一阵翻涌。他强忍着不适,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冷静甚至带上一点疲惫的恳求:“凌昭,我知道你……关心我。担心我的安全。我很感激。”
他先违心地肯定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
“但是,我是个人,我不是一件物品。我需要一点空间,需要一点……正常的活动自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指了指脚踝,声音微微发颤,“连去洗手间都要被监视,连走出这扇门都成为一种奢望。”
他观察着凌昭的表情,对方依旧微笑着,看不出喜怒。
远哲鼓起勇气继续道:“这样的日子,我真的很累,快要喘不过气了。再这样下去,我没病也要憋出病来了。你希望看到我那样吗?”他尝试着动之以情,甚至带上了一点示弱的意味。
凌昭安静地听着,直到远哲说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甚至称得上温柔:“嫂子,你说得对,你是个人,不是一个物品。”
远哲的心刚刚提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却听凌昭继续道:“所以,我才更要好好保护你啊。”
他的眼神变得“担忧”起来:“外面世界那么危险,有那么多像昨晚那样的垃圾,还有那么多觊觎哥哥遗产、想要伤害你的人。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呢?”
他伸出手,想要去握远哲的手,被远哲躲开后,也不强求,只是语气更加诚恳:“嫂子,你现在觉得不自由,觉得难受,只是因为你还不能完全理解外面的危险。等你慢慢习惯了,就会知道,待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最舒适的。”
“至于这个。”他目光扫过镣铐,轻描淡写地说,“这只是暂时的保护措施。等我觉得足够安全了,自然会帮你取下来。”
又是这套说辞!扭曲的逻辑,完美的闭环!在他的世界里,他永远是对的,他的所有行为都是出于“保护”和“爱”!
远哲心底那点微弱的希望瞬间破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的愤怒和冰凉,他看着凌昭那张俊美无辜的脸,终于彻底明白——跟这个人,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他的“谈谈”,在对方眼里,恐怕只是一场无聊的、需要耐心安抚的小情绪。
凌昭看着远哲骤然灰败下去的脸色和眼中熄灭的光,似乎很满意。他站起身,体贴地替远哲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嫂子别想那么多了,先吃早餐吧。一会儿我陪你在花园里走走,今天阳光很好。”说完,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心情颇好地离开了卧室。
谈判彻底失败,远哲唯一的收获,就是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所面对的,是一个根本无法用常理沟通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远哲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精气神,变得更加沉默和逆来顺顺。他不再试图反抗或沟通,像一具真正的人偶,被凌昭牵着出席各种场合——学校、公司、甚至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社交活动。
凌昭似乎很“享受”他这副彻底顺从的模样,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那种无处不在的控制欲也表现得更加理所当然。他甚至在一次公司会议上,自然地将手搭在远哲身后的椅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远哲的发梢,如同把玩一件属于自己的珍品。
远哲浑身僵硬,却连偏头躲开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死死盯着面前的会议文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凌昭被一个紧急电话叫走,他看了一眼坐在原处、低着头的远哲,又瞥了一眼正在整理文件的霍之州,似乎权衡了一下,最终对霍之州点了点头:“霍总,帮我照看一下嫂子,我很快回来。”
办公室里很快只剩下远哲和霍之州两人。
空气安静得有些压抑。只有霍之州翻阅纸张的沙沙声,和远哲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霍之州合上文件夹,抬起头,目光落在远哲身上。远哲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霍之州深邃的目光在他过分苍白的脸色、眼下浓重的青黑,以及那即便在室内也微微紧绷的肩膀上停留了片刻。
他罕见地主动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平稳的、听不出太多情绪的调子,但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极淡的探究。
“你最近……”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脸色不太好。”
远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另一个试探,另一个陷阱。
霍之州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继续用那种平稳的语调说道:“凌昭他……有时候行事是会比较……专注。”他选了一个极其委婉的词。
“他小时候经历过一些事情。”霍之州的语气里听不出是解释还是单纯的陈述,“凌家的情况比较复杂,他们父母走得早,他几乎是凌晙一手带大的。但凌晙那时候自己也年轻,又要撑起公司,难免有疏忽。”
远哲依旧低着头,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凌昭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很强的……占有欲。”霍之州的声音很低,仿佛只是在回忆一件平常旧事,“尤其是对他哥哥。他不喜欢任何人分走凌晙的注意力,包括……我。”
远哲猛地抬起头,看向霍之州。
霍之州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似乎透过远哲,看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候,我和凌晙合作密切,走得近些,凌昭就很不高兴,甚至……敌视过我一段时间。他觉得我抢走了他哥哥。”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远哲脸上,那目光锐利依旧,却似乎少了几分平时的冰冷:“后来凌晙花了很大功夫,才让他慢慢接受我的存在。但他那种……不愿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任何人触碰、分享的性子,大概是从小就刻在骨子里的。”
“凌晙在世时,还能稍微约束他一点。”霍之州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意味,“现在……”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远哲的心上。
霍之州看着他,最后说了一句:“他对你……或许方式极端了些。但他潜意识里,可能只是害怕再次失去‘家人’。”
这番话,与其说是劝慰,不如说是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剖析。他没有评价对错,没有指责凌昭的疯狂,只是平淡地陈述了他所以为的“原因”。
远哲听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所以呢?
因为他小时候缺爱,因为他有心理创伤,所以他现在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可以被理解?被原谅?自己就应该心甘情愿地当他的“所有物”,抚平他的不安?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远哲张了张嘴,他想把一切都说出来——锁链,监视,控制,那令人窒息的一切!他想问霍之州,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只是冷眼旁观?你那个好朋友凌晙的死,是不是也和他这好弟弟脱不了干系?!
但话到嘴边,他看着霍之州那双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又猛地咽了回去。
霍之州是凌晙的朋友,他对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关心”,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试探?他告诉自己这些,是真的出于一丝善意,还是……替凌昭进行另一种形式的安抚和警告?
远哲不敢赌,最终只是重新低下头,用沙哑的声音挤出一句:“……我知道了。谢谢霍总。”
霍之州静静看了他几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凌昭回来了。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远哲身上,确认他还在原地,然后才看向霍之州:“麻烦霍总了。”
“没事。”霍之州恢复了一贯的冷峻模样,拿起文件,“我先去忙了。”
凌昭走到远哲身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揉揉他的头发,却被远哲一个极其轻微的偏头躲开了。
凌昭的手顿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不悦,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他转而揽住远哲的肩膀,力道不容拒绝,“走吧,嫂子,我们回家。”
远哲被他半强制地带着站起身,离开办公室。
经过霍之州身边时,远哲能感觉到那道深邃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但那感觉稍纵即逝。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远哲的心,却比之前更加冰冷和混乱,唯一的、可能的求助对象,给出的答案,却是将他推向更深的绝望。
他好像……真的没有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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