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升起来了,有红彤彤的光。
灯开的很亮,于是只有木炭在火焰灼烧下发出毕剥的动静。
他听见宋旻拍灰的声音。
后者洗干净手,落座于餐桌旁。
白羽的眼睛和眼睑都是红的,但是并不看他,埋头吃碗里的东西。
他皮肤很薄很白,于是痕迹会特别明显。
很难掩饰他落泪了。觉得哭泣可耻,只能强装无事。
白羽被宋旻盯着有些紧张,所幸这人一直没说话。
他刚放松一点点精神,有人说:“嫁给我吧。”
这稍微有点突然。白羽像个呆逼。
听见自己的声音:“啊?”
“结婚有两天免于刑讯的奖励优惠。你忘了么?”
“?”
宋旻看着白羽惊讶的表情:“李部长那边已经起诉你了。你不答应,今晚就要被抓走了。”
“结婚的话,这两天的时间或许会有转机。”
白羽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说:“和你结婚么?”
“是呀,不然你还能和谁结呢?”
他想了一下:“会不会委屈你了,上次你不是说……”
上次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男人么?不是说再也不想结婚了么?
这话有点尴尬,他望着站起来的宋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宋旻俯下身,这个角度看上去简直和巨人一样,他那铅灰色的眼睛看着白羽,不断靠近。
到一个即将产生威胁感的位置。
发生任何事,白羽不会和不信任的人结婚,他和宋旻进行约定。
所以,现在,白羽觉得自己占了宋旻一个大便宜。
宋旻到卧室取了一间他自己的厚实大衣外套,示意白羽穿上。
这衣服其实对白羽来说有点大了。
他乖乖接过穿上,跟在宋旻的后面,穿过庭院的小径。
前面的人拉开大门。灯光从他肩头越过。
外面很亮。
门口站满了士兵。还有飞艇,雪白的大灯对着他们两人照射。
自睡梦中醒来,那雪白的灯光从窗帘缝隙中射进来。
之前他以为是庭院灯或者路灯。
没想到居然房子外面围了这么多人。
所以这些人一直在外面等着抓捕他么?那么,如果他没有答应宋旻的方案,他会把自己交出来么?
白羽认得他们的制服。
“长官。”为首一个魁梧的领头人对宋旻敬了个礼。
宋旻点了点头,对他说:“你可以收队了。”
这人犹豫了一下:“这是?”
宋旻说:“他现在要去结婚。”
宋旻的秘书一直在屋外等候,此刻说道:“按照中央城法规第十七条二十三则,可以免于被收监两日。我说的对么?”
在注册完毕,宣誓结束后,面对来往宾客的祝福,身旁的林晓和葛若琳大方地应对自如。
原来今天刚好是她们两结婚仪式举办的日子。
环顾餐吧里往来的人群,衣香鬓影。李部长没有来。
除了少数几个在署里的同事,他一个都不认识。
这里更像是一个进行社交的场所。
众人适应力很强,没有人对他们突然间加入这场婚礼表示惊讶,体面松弛地向他们表达祝贺之情。
然后走开。
白羽在餐吧旁边吃东西。林晓和宋旻站在稍远的位置。她说:“你是怎么想的?”
宋旻看着那边垂着头安静切蛋糕的白羽。
林晓说:“你根本就不该这么做。你简直是疯了。这和娶自己的实验品有什么区别?”
更别说你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隔着不可原谅的过往。
隔着背叛和利用。
“你敢说,如果要保护他,只有这种荒谬的办法么?!”
宋旻只是朝那边走去。
白羽把蛋糕吃掉。安静站了一会,轻声说:“我们走吧。”
和林晓打完招呼后,两个人就离开。
林晓克制的很好。白羽没有看出异常。
隔壁厅堂有人在搬进搬出一些黑白的东西。
走过的时候,白羽从玻璃窗看到,里面陈列着约瑟·乔的黑白像。
他的手指描摹上玻璃。白羽的手指清瘦修长,宋旻握上他的小臂。
白羽之前在手上挖监听器的伤口还没好,如今疼的几乎要叫出口。
他蹙起眉头,微微弯下腰忍受疼痛。拉着宋旻的衣袖远离这肃穆的哀悼会现场。
坐在诊疗室里,医生用镊子揭开当初草草包扎的绷带——创口边缘已经发黑有腐烂的迹象。
“局部麻醉切除腐肉,重新包扎,注意后续消毒清洁。”医生看着对面冷汗直冒的青年。
脸旁瘦削精神不振,让原本清俊的面庞显得楚楚可怜。
傍晚,他已被全城通缉,告示传遍全中央城。
这人又好端端出现了,可是带他来的人是宋旻。因此没人敢说什么。
她猜想这人已被逮捕归案了,现在是收监前的健康治疗。
傍晚时,这人的通缉令引起了大量的讨论。她也曾久久凝视着通知上的照片。
像是刚开放的花就被雨水打折了。这青年的神态中透露出一种带着青涩的糜烂,像是危险和纯洁的混合体。
照片中神精的特质,在真人身上放大了,这种破碎更加生动。
微蹙着眉头,似乎在因为身后的监督者的高压统治下感到痛苦,或者长期受到某种困扰,而精神恍惚衰弱。
他的监护者,或者说是看管者,在他身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治疗方案。
于是她告诉助手护士麻醉的计量,让她去准备药剂和器材。
白羽看着手臂上的伤口,甚至鼻尖能闻到微弱的臭味。
他在想,宋旻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伤口是他自己挖的,他要是问了,自己该怎么回答?另外自己ID卡都被封了,待会儿怎么结账?
又想到后脖颈那处可疑的突起,是否能找机会取出里面的异物?后脖颈不能自己下刀。
可是,自己挖自己的肉,这和宋旻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原因非要回答?
……他扪心自问,白羽,你真的有这个胆量不回答么?
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了。
老话说得好,有理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两天之后要是事情能平息,他该上哪里去讨生活?
看来只能回第一区打零工了。
钱的话,暂时算借宋旻的吧。
习惯性为生活而焦虑的压力,让他找回了一点平时的感觉。
某种层面上回到了他的舒适区。
这样有助于他缓解今晚婚礼带来的不真实感。
白羽不能不自惭形秽。
本来他靠自己努力谋生,无论吃穿住行如何简陋,堂堂正正。
可是现在偏偏和宋旻这么优秀的人结婚了。残酷的生活让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反而感到焦虑和可耻。
他现在几乎羞愧的快要哭出来了。
宋旻看上去聪明的可怕。
自己遗忘的记忆里到底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值得人图谋?
宋旻为什么这么好心地搭救他?
难道仅仅为了他母体是他原来的未婚妻么?
可是那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如果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成为他赖以求生的依靠,让他几乎要抓狂。
在治疗完成后,犯人的手臂变得不方便使用。
原本抱臂站在后面的军官此时走过来,牵引他笨拙的手臂套进外套。
外面已较冷了。
这时医生才发现一直以来隐隐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宋旻看她治疗看得专注;此刻动作不能说很亲近,但也没有对待犯人的防备和距离。
况且,这动作也太轻柔了。
病人似乎不太适应,此时低下头露出别扭的表情。宋旻笑了一下。
似乎情况不是她想的那样。
复杂的情绪沉淀为暗自镇定,持续到回到宋旻的家。
白羽感觉自己内心是灰暗的,似乎有东西沉甸甸地坠在那里,雨天穿着雨衣般拖拉滞涩。
难以忍受。
走过小径推开房门,屋子里炉火已经熄灭了。
留下的余温让空气尚算温暖,他发现布艺沙发上甚至加了毛毯,而桌上的食物已经收拾进厨房了。
有其他人来过了。白羽不安地站在沙发旁侧。
宋旻看着他四处张望,然后站在一个隐蔽位置的举动。
觉得白羽就像一些被收养的小型动物,刚搬来到新家的时候需要一个观察、适应的时间和空间。
于是他坐在沙发上。
宋旻看上去有些累。
白羽心想。他甚至不知道宋旻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一趟结果又如何。
到目前为止,他只关心他自己。
或许宋旻一有空就来找自己了,然后忙活了晚上这一通。
白羽挪过去,在旁边坐下。
从侧面看着宋旻高挺的眉骨和鼻梁,还有长长的垂落的睫毛。
宋旻侧过头来看他一眼。
把手枪匣解下来,放在茶几上,一边问他:“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白羽犹豫了一下,连自己也没想到:“林署长之前和我说,我是克隆人。”
他就用这么平静的语调说出来了。
“细胞来源是你以前的未婚妻。”
“然后呢?”宋旻的眼神平静。
“她说,你回来了都会和我解释清楚,关于我疑惑的事情。”
他不清楚的事情有很多,于是第一件他问道。
“你是把我当作替身么?是……睹物思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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