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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碧血丹心许世平

上京华有个名叫太学府的机构,花费红对它一直深恶痛极。

尽管太学府其实只是个供给年轻贵族子弟读书学习的地方,花费红却认定,太学府很邪恶。他说太学府是一个比监狱还要叫人不痛苦的地方。

在芦龄峰的时候,花费红就没少和我念叨这个事情,近乎到了喋喋不休的程度。并且,他每次都能想到新的说法,用来狠狠批斗太学府的存在。久而久之,我虽然是个从没去过太学府的人,却也会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就立刻感到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后来,我和花费红成亲后,就从芦龄峰搬去了上京华,我这才有机会不经过花费红嘴巴地了解更多有关太学府的事情。

在陈始皇称帝之前,江湖推行氏分制。天下为氏王的天下,但分为陈,齐,芈,韩等氏国,由各氏子管理。而氏王坐镇上京华,接受氏子定期的朝贡,并作为中央将各个氏国的利益紧密地联合在一起。

氏王每二十年一换任,以宫,商,角,徵,羽这五声为名,每一百年循环一次,周而复始。而每任氏王都由太学府的学子中产生。

换言之,太学府是为了遴选和栽培新的氏王而设立的。

这些学子总是各个贵族家中最具潜力的孩子。他们离开家而来到上京华,日复一日的苦读,希望能在遴选中胜出,成为新任的氏王,为自己的家族和背后的势力带来崭新的荣光和时代的机遇。

花费红对这一套轮选的制度无比的厌恶。

他说,太学府的设立象征了一种完全的对于人性和个性的蔑视。所有天资聪颖的孩子不仅不能在太学府里学不到任何有用的知识,反而白白浪费了他们的时间,蹉跎了他们的青春。而胜出遴选不是对王的加冕,而是对其中奴性最强的人的奖励。

所以,每任氏王上任,他们无可避免地成为家族和势力的傀儡和奴隶,而不能有任何作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花费红这么说是因为他在来芦龄峰之前,也曾作为花家最有天赋的孩子被送入太学府学习。然而太学府却白白消耗了他的意志,这让他愤怒。

在那样的压迫下,花费红离经叛道地选择成为一个弃学者,选择来到芦龄峰,想要懒散地过完自己的人生。

于他而言,他这辈子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太学府。但耐不住我心生好奇,他还是同意带我进太学府开开眼界。

太学府伫立在上京华的中南方向,匍匐在氏王宫的门前。

太学府里面很漂亮,见有高墙环绕,地面洁净无尘。宽大的雕花木门和镀铜的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我对花费红所说的压抑感没有太大的体会。非要说有什么不适的话,我觉得太学府里太安静了。

在太学府中学习的,虽上有四五十岁者,但多的还是十至二十岁的青少年。

我印象中,像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吵闹不休的。可太学府内却静悄悄的,孩子们脸上都不见活泼之色,反倒总感心事沉沉,老气横秋。

花费红说,这就对了。他指到:“你看这些学生,脸上的神采甚至不比牢中的囚犯。”

花费红嘴毒。就算他指的人不过就站在离我们十步远的地方,他也毫不避讳,大声直言。

我便欲抱歉,却不想那学生听见了,不觉得冒犯,倒是欲哭无泪地冲我们礼貌笑了笑,一句计较之言都不发出。

见状,花费红便满脸“看,又被我说中了吧”的神情,朝我耀武扬威了起来。而我也颇觉惊奇意外,长久不能言语。

随后,花费红领我到了一处教室面前。教室内,太学府的老师正组织一群孩子对题目展开自由讨论。他们的题目是:何为理想的社会?

花费红和我都觉得这题目有趣,便悄站墙角听起来。只听这些小孩的确个个才华出众。他们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资质稍差一些的学生先抢说道:

“理想的社会是人人长寿的。”

“理想的社会是人人富有的。”

而理解更深一点的学生则抓住社会存在的医疗问题,住房问题和近来发生的洪涝灾害侃侃而谈。

更有深入者,聚焦氏国间的冲突,对战争与和平展开了论述。

各个回答俱是精彩绝伦。我忍不住压低声音朝花费红道:“我的天啊,他们怎么知道这么多。他们看上去才十岁呀。”

花费红则对这些回答都不屑一顾。告诉我说这些回答都似鹦鹉学舌,毫无新意。听上去厉害,实际上都不堪挖掘。

我撇了撇嘴,觉得花费红未免有些要求太高了。就在这时,我们听到一个回答道:

“一个理想的社会里,应该可以让小孩子健康快乐的长大,让青年人有稳定的居所和喜欢的工作,让老年人都受到很好的赡养,可以安度晚年。”

大家听了,哄堂大笑。都道这是哪门子理想社会。这样的阐释未免太着眼于小处了,听起来一点都不高深博学。

那孩子却继续道:“这说法的确着眼于小处。可理想二字,不就等同于使个人的心都由衷向往之?故而这个问题的本质就应该是让人人都感到幸福呀。”

那孩子看向之前做了回答的人,一一回应道:

“然而人人长寿,人人富有是不现实的。解决医疗问题,住房问题固然务实,但也不能从根本上使人幸福。幸福一事,说起来细小,却有许多可以做的。其中最为紧要的是,要实现这样一个理想的社会,人们应要团结一心,紧密地相互帮助……”

只听那孩子娓娓道来,语气不卑不亢,而条理清晰出口成章。我听完,十分欣喜,朝花费红道:

“这个孩子说的真好呀。别的孩子说的虽然也头头是道,我却听不太懂。这个孩子说的清楚明白。他所描述的那个理想社会也令我心向往之啊!我觉得,这孩子就一点也不像你说的,是个只会背书的呆子。看来这太学府也不是一无是处呀。”

花费红听完,不置可否,只冷冷朝我道:“那又有何用?”

“你又说这种风凉话。”

“你没看出来?”花费红略感好笑地偏头看向我,得意道,“刚刚说话那个孩子没有天心。所以,他这会儿说得再好也没有用。说白了,他的一生再怎么努力,顶天了也只能当一个……”

花费红随即弯了弯手指,示意强调,随后便毫不客气地评价道:“了不起的背景板。”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花费红说话挺残忍的。但那次,我没有和他斗嘴。因为我的注意力都被花费红指出的真相吸引了。

我惊讶道:“他没有天心?”

是的。在花费红说了之后,我才意外地发现了这一点。

按理说,各名门贵族派往太学府学习的都是族内天资最为聪颖的孩子。这也就意味着,太学府的孩子不仅要能言善辩,更重要的是,他们要有天心。

我和花费红从太学府一路走,遇到的孩子都是如此。所以我一下感到理所当然起来。却没想到,那个孩子,竟然是个没有天心的普通孩子。

我不由得疑惑道,他们家族怎么会选择让他一个普通的孩子来太学府呢?这可是天大的劣势啊,不是能轻易凭借努力弥补的。

果不其然,那孩子话没说到一半,众人已经兴趣全无。大家都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兀自就开启了新一轮的争论。

一个小孩又说道:“每个人都有天心才是一个理想的社会!”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那孩子也知道自己自讨没趣了,假装无事发生地搓了搓手。随后他缩回原地,发起呆来。

我和花费红很快就从后悄悄离开了。

但从那时起,我心里就一直很在意这个孩子,他当时的那段话我也一直记在心中。

我时常想再去太学府看望他一下,想看看他是不是还保持着当年的热情,还是像花费红说的一样,慢慢变成一个麻木的蠢孩子了。可惜却始终没有机会。

再后来,我听说他也同当年的花费红一样弃学了。我想到自己连那孩子名字叫做什么都没能知道,这才惊觉遗憾。

一直到陈渊带着他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才知道了,原来当时的那个孩子叫,陈海楼,是陈氏的大公子。

只看他怯生生地看着我,惹的人好不心疼。尽管我也并不觉得自己能教给他什么,但也自觉实在不能拒绝他。

“原来你叫陈海楼。那我以后叫你海楼。”我说。

他羞怯地点了点头。我对上他的眼神。然后,我这样一个徒弟都当不明白的人,就稀里糊涂地成为了另一个人的师父。

事实证明,我确实不是一个好师父。只有那么一次,我自认为自己表现的还像一个当师父的。那是我刚成为他师父的那段时间。

他的父亲陈渊希望我能教他一些武功。所以那段时间,陈海楼就来到上京华寄住在花家。

大概有那么一到两个月的时间,我试图教他一些普通的招式。可惜我不会教。我许多知识都是靠自学获得的。第一次当老师让我感到很困惑。

结果就是,我没能教会他。后来有一天,我决定不教他招式了。我要教他上房揭瓦。

“上房……揭瓦?”他看了我一眼,就很胆怯地收回了目光。

陈海楼和花费红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陈海楼心思敏感细腻。我知道他因为自己学习没有成果而感到很自责。

我摸他的头,说:“对,今天学上房揭瓦。怪我,都忘了。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学武功之前都是先学上房揭瓦的呀。但你不会上房揭瓦吧?”

他点点头。

那天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房梁。

花家的房子很高很大,所以很不好爬。再加上陈海楼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那天,我们从刚吃了午饭就开始爬,竟然一直到就要吃晚饭了的时间才爬到那高高的房梁上。

我揭开几片房瓦,我们就顺势爬到屋檐上了。

那时,上京华的太阳悬在天西边,最凉快的风吹袭而来,把一身的闷热都吹散了。站在屋檐那么高的地方,我们都看到了平时见不到的好风景。我学着师父的样子,和陈海楼谈起心来:

“看,落日。”

“真漂亮。”

陈海楼听见,微微一愣,回答道。

随后他定定地看向我,犹豫来犹豫去,最后一咬牙,问道:“师父,您是不是后悔收我当徒弟了。”

我很意外他会那么问,立刻说道:“没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明天还要教你偷鸡摸狗呢……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是因为这个?”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后摇了摇头。

我看见,他活着的神采陪伴着落日的余晖,同样地一点点消散在天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感到他的沉重,感到他的悲伤,感到那个原先满怀理想的少年似乎正在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方式,一步步走向他的死亡。

我想这是不能视而不见的。我伸手搀住他:“你愿意跟我讲讲吗?”

“我?”他的目光既是错愕又是疑惑地看向我,确认道。

我道:“是啊,你看上去很难过。因为最近没学会什么武功而难过吗?是我教的不好,你不要难过。我之前没教过人的……”

“不是,不是的,师父。”

他打断了我的话:“师父您教的很好。我只是觉得我太差劲了。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但师父您不一样。您不仅射箭很好,剑,枪,棍都练得很好。师父您这么厉害的人,却收了我这样的徒弟。我想,我大概让您很丢人。”

“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

我问道:“海楼,我不认同你说的这些话。你是我的徒弟让我感到很自豪。你有理想,有抱负,师父一直都相信你。”

“师父,我。”

他有点无奈地朝我笑了笑:“师父,怎么连您也爱说这些不着调的假话了?您看我,没有天心,资质平平。我就像沙滩上的一颗沙砾,就像野地里的一棵小草。我不是巨石,也不是大树,谈什么理想和抱负呢?我配吗……”

“不不不……我……”

我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但半晌后也是无话可说。

他喃喃道:“我发现,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每个人都相信自己有某种天赋,有某种了不起的才能。而我的情况恰恰相反。我疯了似的想变好。可越这样,我越发现自己是一个废物。我什么都做不好……我被折磨得敏感又脆弱。可偏偏,我又真心地想做好什么……”

我实话实说道:“我不会讲道理,我说不过你。并且非常抱歉的是,你所面对的那些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但是,你看着我,我要证明给你看,你说的不对。你不是废物,你一定能做好的。”

说完,我召出了绛河冰鉴握在手中。陈海楼那时才第一次见到了这把传说中的绛河冰鉴,呆呆地看着。

然后我指着百米外的一棵枣树跟他道:“你看见远处的那棵枣树了吗?现在正是枣子成熟的季节。风吹过,上面的某颗枣子就会被吹掉下来。你看好,我闭着眼睛也能射中那颗枣子。”

红色的枣子挂在枝头很是惹眼。陈海楼听完点头道:“好。”

我们都凝神等着。我闭着眼睛,一支箭待在弦上不发。只等百米外一声轻响,即刻间射出。

然后,我带着陈海楼爬下屋檐走出去找那颗枣子。果不其然,那支射出的箭矢不偏不倚正中那颗枣子,将那颗枣子不能动弹地插在地上。

我把那颗枣子递给陈海楼,道:“厉害吗?”

陈海楼点点头。

我道:“一个普通人学习射箭能达到这样的水平就足够了。但是你知道一个有天心的人能做到怎么样吗?”

陈海楼摇头道:“不知道。”

我便问道:“你以前在太学府读书,可还记得太学府内某处建筑的细节?”

陈海楼对这个问题感到有点疑惑,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太学府……西南角的地方建有个名叫扫月的书阁,两层楼高。它第二层开有八面小窗。其中那个和素心亭对望的那扇窗后,十步外站有一只半人高的柜子。那个柜子上一直都放着一小袋无人认领的六安瓜片。”

我听他说完后又问了些有关那袋六安瓜片的问题。随后便道:“好,我了解了。我现在要射中它。”

陈海楼微微张口,表情很是诧异,说到:“这怎么可能!”

我微笑看向他。

他分析道:“且不说,太学府距我们十里开外,其间有很多障碍物,怎么能射中呢?”

对于此,我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拉开弓,半晌后就射出。稍后,我便再次带着陈海楼去找那支射出的箭。

我们偷偷地溜进太学府,一路找到扫月书阁,上了楼,很快就见到陈海楼和我描述的那只装了小半袋六安瓜片。

那是约摸一只手张开那么大的布袋。我射出的箭就安静地插过布袋,等待着我们。

陈海楼看到那支箭,惊讶得目瞪口呆。

我将箭拔出来后把那袋六安瓜片递给他,道:“对于一个有天心的人来说,将一柄普通的箭练到这种程度就也足够了。但是,对于手拿绛河冰鉴的我来说却不行。”

“达到这样的程度也不够吗?”

陈海楼越发疑惑了。

“嗯。”

我为他解释道:“能做到我刚刚做到的人,在世界上比比皆是。在绛河冰鉴面前,我其实也资质平平。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力量比我更强的人,也还有很多射术比我更好的人。那些人,天生就更适合射箭。我望尘莫及。”

我见陈海楼不解,进一步解释道:

“所以,我已经很久没再练箭了。江湖中很多人都说,能够拥有绛河冰鉴只是因为我阴差阳错,我走了大运。而我没有天赋,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配得上它。”

陈海楼呆呆地看着我,我们向花家的方向走去。

“但是海楼,要多有天赋才算有天赋,要多优秀才敢说自己配得上?这个问题只是个无底洞。事实上,缺乏一点所谓的资质和天赋并不值得叹息。我是你的师父,我希望你不要放弃,不要急于否认自己。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天赋更重要的能力,比如说坚持善良,坚持正直……”

听了这番话,陈海楼眼中的迷茫却似乎更甚。想来他自幼读书,一定看过更多的文章,听过更多的道理。这些文章道理,一定都比我能写的,能说的要更好。我如今再说一遍,其实并无太多的意义。

我不知道能做什么帮到他,只知道自己不想看到一个好孩子烂在无止尽的内耗中。

我道:“你的那些理想和抱负会实现的,一定会实现的。我不想说空话来哄你。作为你的师父,我决定站在你的前面,证明给你看。”

陈海楼意外地看向我,听我说道:

“诚然,在绛河冰鉴面前,我资质平平。但我会成为那个最配得上绛河冰鉴的人。让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世上能使用绛河冰鉴的人是我也从来只能是我。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于是我再一次开始练箭了。

不仅如此,我用绛河冰鉴帮助大陈统一了各国,从此成为了大陈的国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做到了和徒弟的约定。每当人们提到我的名字的时候,他们就会想到绛河冰鉴。而每当人们提到绛河冰鉴的时候,他们就会想到我。

然而后来大陈灭亡,陈海楼死了,陈珐罗失踪。我这个国师要是再一走了之,大陈就真的亡了。陈海楼当年的抱负又该由谁去实现呢?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我告诉眼前那个引路童:“我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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