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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仙督

晏琦和江新月的马车到客栈的时候,李青萝和思思陪着崔神医,已经等候在客栈。

“琦,崔神医说要再来为江姑娘把把脉,我也想来看看她是否好些。”李青萝说话一直是不紧不徐,温柔似水。

江新月对他们福了一福,坐在桌前,伸出手给崔神医把脉。

那客栈的房间在二楼,房间外有一片大露台,林小钗坐在露台的亭子里雕刻一个人像。

晏琦则立在房间内,看着崔神医为江新月把脉。

崔神医把着脉,又看了看她的脸色和舌苔,问道:“姑娘是否常常有些畏冷,每月不便之时还会腹痛难忍?”

修行之人,体格向来强健,极少畏寒。故此,晏琦一听,忙问:“可是取丹伤了根本,现下该如何调治?”

他的表情依然是那样沉稳,崔神医不觉,李青萝却从中听出了焦急之意,她看了他一眼,低头不语。

江新月却是有些许尴尬,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崔神医哈哈一笑:“无妨,不干取丹的事情。这只是女子癸水不调,之前虽然我也有发觉,但取丹为要,便略下不提。现在江姑娘身体逐渐恢复,别的都好,只是这个,有些许麻烦。”

晏琦略微想了想,认真问道:“癸水为何物?”

这下崔神医也愣住了。

晏琦素日也会涉猎医书,怎奈关于妇科的部分却从未翻阅过。虽然也知女子有月事一说,却从不知道癸水和月事是一回事。

江新月一脸飞红,正想着如何结束这尴尬局面,李青萝微微笑着,上前道:“琦,女子看病,男子在,终归不方便,不如你先出去,我陪着江姑娘。而且大家都忙了一天,劳你去看看,点一些菜,差不多吃饭了。”

晏琦一听,今日忙乱一日,确实该如此。于是点了点头,出了房门。

崔神医把完脉,开了药,一群人在楼下吃了饭。临行前,把一个木盒子递给晏琦,道:“这个盒子,是很多年前,三夫人委托我替她转交给一位故人的,但那位故人已经不再,因此盒子也一直放在我那里,现在交给你。”

晏琦一听,是母亲留下的东西,打开一看,金灿灿、黄橙橙,十二个金元宝。

当初母亲出殡,她的东西被家仆抬出去焚烧,仅有一些普通的衣物。最值钱的也不过是一支黄金步摇,被晏琦收着做纪念。

他很难想象母亲可以存下这些钱。

“三夫人的兄长当年喝酒醉死了,家中老宅便留给了夫人,想来夫人是那时候变卖老屋攒下这梯己钱。”崔神医道。

晏琦接下,表面没什么,内心却五味杂陈。

李青萝陪着崔神医走出去几步,又折回,对着晏琦道:“琦,我想学的,已在这大半年学的差不多,东方小姐大婚,晏伯伯和我父亲要去欧阳家参加婚礼,需从长云过,我那时便和他们同行。”

晏琦当初在极东之地买下那片小山坡,但没多久,就收到消息,照顾他的乳母过世,他返回西宁城送她最后一程。再次返回极东之地前,李青萝找了父亲出面,向晏琦请求,送她到中原和崔神医学习一些老年人护理相关的医术。明面上是为了照顾年事已高的祖母,实则希望她日嫁入晏家,能照顾好晏夫人。晏析哲的嫡妻常年患有头疾。

她本以为,凭借自己父亲和晏家的关系,她迟早可以嫁给晏琦。但现在看,似乎并不是这样。

晏琦对李青萝的这些想法并不知晓,此刻只当她确实学的差不多了,于是点了点头道:“那姑娘一路顺遂。”

李青萝顿了顿,还是问了一句:“琦,东方小姐的婚礼,你不去吗?”

“要看湖底镇之事是否能完结,且学馆这边,我也还有些计划,不一定能去。”

李青萝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失落,但马上又用笑容掩饰:“是了。”福了一礼,方才离开。

待崔神医离开,林小钗又回了房间,继续雕刻那人像。

晏琦送江新月到房间,又问:“崔神医为你配的什么药?他刚才说的癸水是何物?这很难调理吗?”

江新月在心里叫苦,这先生,怎么都过了一那么久了,还记得这个事情!

她一张脸窜上一层粉色,在烛光下显得更为娇艳动人。

但在晏琦看来,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你脸色有些不对,是不舒服吗?我再去把崔神医请回来。”

说着转身要走,江新月一着急,拉住他的袖子:“先生,不需要请崔神医,我并无事,只是女子月事不太好而已。”她看了一眼晏琦,道:“所谓女子癸水,便是月事的意思。”

现下轮到晏琦尴尬了,今日的脸红似乎会传染,从江新月脸上传染到了晏琦脸上。

“你俩说什么呢?快帮我看看,雕的像不像?”两人都不知说什么之际,林小钗从后面拍了一下晏琦的背,递过去一个漂亮的雕像。

林小钗雕刻的是东方阳光,惟妙惟肖。

“我要雕一共十八个,从她出生时候到现在!”

晏琦和江新月摸了摸那个木雕娃娃,又看了看林小钗,一时竟都不知道说什么。

林小钗问:“”你们说,她小时候什么样子?眼睛要不要比现在大一些?”林小钗问。

晏琦沉默了一瞬,先开了口:“对不起,兄弟!”

“你别这样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晏家不是你做主,就算你是家主,你扶持我开宗立派,我依然比不过欧阳家几百年的积累。这是无解的,你要再这样说,我也心不安。”

林小钗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江新月休息后,晏琦和林小钗各自抱了一壶酒,坐在房顶上,大雪纷飞,他们丝毫不在意,痛快畅饮。

晏琦酒不轻饮,也只有林小钗,能让他一次喝下一大壶。

“有好酒,怎么能没有丝竹之乐?”林小钗问。

晏琦从腰间拿出一支短笛,笛声悠悠传了出来。

“你对新月有意思。”一曲终了,林小钗突然说。

晏琦侧过头看着他。

“我们一起长大,你想什么我知道。”

李青萝没有不好,她温柔端庄,持重高雅,是典型的仙门世家小姐。但偏生,没有让晏琦心动。

“除非你一生都不回晏家,但你毕竟是楼主认为能力最强的儿子,他日如果回去,我和阳光的今日很有可能便是你们的明天。”

晏琦沉默。

“你当然可以先娶李小姐,再纳新月为妾。但是新月愿意吗?你自己愿意吗?”

因为母亲的缘故,晏琦厌恶男子三妻四妾,他曾言,为何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要从一而终。

“你说这么多,你怎么不说说那位季公子,新月的妖丹定有别的故事,这人接近新月,定然也有别的目的。”

“我猜新月不会喜欢上他,但新月会心悦于你。”

晏琦再次看向他,带着几分寻求肯定答案的意思。

“我是过来人,自然看的清楚。但眼下,对我们来说,更难的都是见仙督。”

是呀,那才是一场硬仗。

晏琦和林小钗碰了碰酒壶,一干而净。

那天夜里,雪下的尤其大,第二天,二人都破天荒的睡到了日上三竿。等起来,里正带着那几个村民,早已等在大厅之中。江新月坐在一旁,那个猎户正和她说着什么。

“晏公子,咱们这就走吧,今日就仰仗您啦。”里正点头哈腰,笑嘻嘻的。

晏琦不说话,一行人匆忙吃了午餐,前往仙督府。

仙督在花园的阁楼接见晏琦一行。

晏琦一行穿过回廊,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花园。那些雕梁画栋本已经让里正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一个劲叫:“老天爷,我这是有生之年入了仙境了!”没想到了花园,才更是让里正五人惊讶。

不同于外面的白雪委地,寒冷逼人。这一片花园内百花齐放,温暖如春,雨雪尚未落到花叶上,便化成了水珠,洒得地面如同刚下过雨。

里正几人穿着芦花缝制的冬衣,猎户穿了狐狸皮里衣,都觉得多少有些热。细细一看,原来廊下挂着小小的荷花瓣样式火盆,盆中燃烧着柴火。但柴火只有细细的几根,也并未见到风将其吹灭。

“这真稀奇,这火居然能让花园这么暖和。”猎户感叹。

林小钗告诉他,这些木材都是从东海之东砍伐而来的扶桑神木,以灵力召唤太阳之火让其燃烧,因此不畏风雪雨水。

几个人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阁楼。仙督亲自迎了下来,见到晏琦,就笑着道:“晏三公子,辛苦辛苦,舟车劳顿了。”

一行人向他行礼,他将他们迎上阁楼,又吩咐仆从沏最好的茶。

晏琦将湖底镇之事从头到尾向仙督说了一遍。

仙督挥了挥袖子,里正五人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就这样沉沉睡了下去。仙督这才开口:“凡人之躯毕竟是凡人之躯,走一点路就累得睡着了。”

晏琦、林小钗和江新月自然都知道怎么回事,却没道破。

晏琦道:“仙督,芙蓉阁为神州第一大门派,不顾百姓生死,执意炸毁大湖,若无新月拯救百姓,此刻死伤便是千余人,且芙蓉阁一直追杀新月。如此做派,非仙家所为。仙督请明察。”

仙督悠然地喝下一口茶,似没听见晏琦说了什么,半晌才缓缓开口:“这茶在外面可买不到,你们好好品一品。”

晏琦等人面面相觑,喝了一口茶。

仙督继续道:“这茶是我自己做的,但一开始并不成功。我采了江南上好的茶叶,再到北荒收集最洁净的雪水,用雪水煮它,保留它的香气,然后又用西北沙漠的泉水煮它,反复称量,放入玫瑰,最后才用了敞口瓷器盛装它,等它冷却。我如此精细,事事计较,最后却失败了,味道不是太浓就是太淡。后来,索性不再那么麻烦,只选择好茶,用雪水滚过,再用泉水煮,也不精准称量放多少玫瑰了,却得到了现在这样极好的味道。”

晏琦等人听完,心下已经了然。仙督不想他们计较此事,希望囫囵过去,但晏琦并不这样想,倘若仙门不严格遵守规矩,为达目的不顾百姓生死,这样的事情有一就会有二、有三。于是开口:“煮茶可以如此,湖底镇之事却不是煮茶这样的闲情雅兴,数百人为之死去,还是请仙督明察。”

仙督意味深长的看着晏琦,晏琦一双眼目光坚定,迎着仙督目光。

“你的父亲与我还有几分交情,你却和你的父亲大不一样。”

“他是他,我是我。”晏琦答。

林小钗笑嘻嘻开口:“仙督,我们是些老粗,不太懂茶,品不出来,我们还是说那些因为溃堤死去的百姓。”

这么说着,几人却听到庭院中栽种的花发出花瓣合拢和盛开的声音。那样的声音,在正常环境下,自然是难以听到的,可现在,那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崩开、合拢,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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