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人双脚稳稳落地,徐珩野才长舒一口气。
但他仍不敢松开陈书禾的手。
生怕这人一言不合就再次爬上桥头,激情表演自由落体。
他憋着一口气,拉着陈书禾远离那造孽的桥栏足足有五十米,才勉强有勇气撒开手,尝试给对方自由。
保险起见,松开手后,徐珩野转过身,紧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书禾。
确保这人一有危险动作,他能立马出手制止。
不过这会儿的陈书禾明显没了刚刚要纵身一跃的魄力,畏畏缩缩的模样和白天在办公室里根本没差。
如此大的变化,让他不禁重新审视起了这个表里不一,闷声放臭屁的男人。
真不怪他大意,没能及时关注到员工心理健康问题。
就说陈书禾这人儿老实巴交地往那一杵。
伸能在把公司总经理证件照纹在肚皮上,并且脱裤子在本人面前展示。
屈能用倒数第一的业绩潜伏在公司七年,弱到跟别人说话腿肚子都直打哆嗦。
就这心理素质弹性堪比嚼过的口香糖,能伸能屈大丈夫,谁能想到他会做出这种极端的事情?
陈书禾被深夜跑到他身边大发慈悲的上司,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一边揉着被攥得生疼的手腕,一边偷瞄罪魁祸首,怯怯唤了声:“徐总……”
徐珩野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唇角。
心想您老人家可别喊我徐总。
这声总谁担得起啊?
您是我总。
您是我总经理,您是我董事长,您是我族谱第一页要供着的老祖宗。
您两腿儿一伸,我这孙子倒了霉了嘿。
吃了哑巴亏的徐珩野本想着“死者为大”,在心里小声蛐蛐两句就算了。
但真是越琢磨越憋屈,忍不住要把苦水一吐为净。
以为钱难赚屎难吃只针对的普通员工吗?
他这个做老板的,不吃则已,一吃就是超大份的好不啦!
情绪酝酿到位,徐珩野眉头微蹙,单刀直入,掷地有声。
“不冷吗?”
“啊...?”
桥上的风有些大,陈书禾怀疑自己的耳朵可能出现了问题,“徐总您说什么?”
徐珩野定睛看着一脸不解的陈书禾。
本来就纤瘦的男人因为寒冷而瑟缩着。
身上那件劣质的白色衬衫在森森路灯的下给人一种几近透明的错觉,好像都能数清可怜到根根分明的骨肋。
一阵风呼啸而过,单薄的布料被撕扯的快要四分五裂。
徐珩野没回答陈书禾那傻得冒泡儿的问题,只是垂下眼眸,自顾自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羊毛大衣。
在陈书禾疑惑又震惊的眼神中,他上前两步,将还带着余温的大衣,披裹在了陈书禾的身上。
陈书禾的体型照比徐珩野要小上两三个尺码。
陈书禾的身高177厘米,算是标准的成年男性身高。
只不过因长期的不良生活习惯和饮食习惯体重偏轻,身材瘦弱,穿衣要比正常身高所对应的尺码再小上一码。
至于徐珩野,优越的基因搭配合理的饮食,使他的身高一路窜到了189cm。
从小的精英教育也令他一直保持着运动习惯。
虽然身材谈不上有多健壮,但也妥妥的宽肩窄腰,肌肉匀称。
所以那件在徐珩野身上尽显矜贵冷傲的羊毛大衣,披到陈书禾身上就是十二分的不合身。
保暖倒是挺保暖,毕竟衣角都快垂到地了,离远看跟套了个睡袋似的。
就是稍微不太美观了点儿。
徐珩野明显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眉头蹙地越发难舍难分。
他抿着唇,尝试着将大衣的领口往起交叠,试图用另一种穿搭,挽回几分陈书禾的形象。
人不就活个脸面嘛。
穿的帅点说不定就重拾自信,一口气活到九十九了。
理好大衣领子后,徐珩野脑袋微微后撤,半眯着眼,重新评估起陈书禾穿上这件奢侈品大衣的效果。
嗯。
这么穿就不怎么像睡袋了。
开始像套着大风刮来的塑料袋避雨的流浪小狗了。
潦草、狼狈、沾着点楚楚可怜。
虽然这三个褒贬不一的形容词很难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一个接近三十岁的失意男人身上。
但他无比确信,陈书禾此刻给人的感觉,浓缩之后就是这三个词儿。
尤其是那双含在平平无奇的单眼皮内的眸子,黑亮黑亮的像是某种犬科动物,带着这个年纪和状态不该有的澄澈。
看的他心里痒痒……
口误,软软的。
徐珩野彻底了放弃挣扎。
他站直身子,撒开手,掩饰尴尬似地轻咳两声。
拍了下陈书禾空荡荡地宽肩膀,模仿着自己老爸平日和下属谈心的关切态度说:
“衣服你先穿着吧,零下的气温你就穿个单衣,吹久了肯定会生病的。好好工作的前提是身体康健,都在老板面前都拍着胸脯保证会珍惜这份儿工作,第二天就请病假可显得有些没诚意了。”
徐珩野本意是复刻自己老爸的怀柔政策,说些暖人心的话感化陈书禾。
但归根结底还是欠缺经验,措辞僵硬不说,还讲着讲着就一股阴阳怪气的味儿,颇具个人特色。
好在对面是个听不懂人话的恶魔。
玻璃心的易碎点不按常理出牌,所以并没对其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二次伤害。
陈书禾乖巧地缩在还残存着体温的大衣内。
半张脸都被埋在了徐珩野为他精心搭建的领子堡垒,只留下一双乌润的眸子在外,亮晶晶地追随着这个第一个对他散发善意的人类。
和37摄氏度一齐沁入的,还有水生调的清冽香水味道。
他想,徐总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比今晚的火锅还要诱人。
那些魅魔前辈们鼓吹的美味人类男性,大抵就是散发着这种香气吧?
陈书禾吸了吸鼻子,努力想将这种味道印在脑海里。
他笑得腼腆:“谢谢徐总,我肯定不会辜负您的,明天开始我一定好好工作!兑现承诺!”
徐珩野打心眼儿里就没信陈书禾的屁话。
想好好工作早干嘛去了?
非得鬼门关走一遭才开窍啊?
别以为他没看见电脑里那一打开空空如也的工作文件夹。
真当他是草包领导呢。
“嗯,我相信你。”徐珩野说。
他这人讲话通常直抒胸臆,不过现在哄人说点儿违心的,倒也脸不红气不喘的。
看来自己确实天生就是做领导的料,非常有画饼的天份。
顺道夸了自己一句的徐珩野,气血可算是通顺了些。
他扭头望向自己停在不远处的车,尽显体贴温柔,“这儿风大,我车就停在那里,咱们去车上说吧。”
说完,他没给陈书禾半点儿婉拒的机会,径直朝车所在的方向走去。
没办法,再晚走一秒,他都忍不住要抱紧快被冻成碎冰冰的自己了。
本来就被陈书禾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会儿大衣外套一脱,肾上腺素一退,冻的上牙下牙在嘴里狂奏交响乐。
为了不让陈书禾察觉,他刚刚说那两句话的时候,腮帮子都咬得直发酸。
造孽!
看着徐珩野潇洒挺拔,逼格满满,欺骗性十足的背影渐行渐远。
反应慢半拍的陈书禾终于从崇拜和感动中回过神来,赶忙像只挥动着鳍脚的企鹅,亦步亦趋地追了上去。
几乎没怎么乘坐过汽车的陈书禾,把自己塞进副驾驶的动作也显得有些滑稽和笨拙。
尤其在配上深色的长款大衣后,看得徐珩野还以为是一只狗熊临时兴起的马戏团表演。
当这场马戏团表演落幕,车门被关严,徐珩野才忙不迭地打开了车里的空调暖风。
并且拿出手机提议道:“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你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送你回家。”
左右都和烫手山芋撇不清关系了,干脆好人做到底算了。
陈书禾哪敢反驳,立即毕恭毕敬地将微信二维码双手递上。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徐珩野的侧颜,没忍住发自内心感慨了一句,“徐总,你人真好。”
手里的手机扫码成功,发出了“滴”的一声。
这真情实意的六个字,让徐珩野的脑袋里不免浮现出陈书禾肚皮上的那个纹身。
他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立马避之不及地收了回来。
可恶,总感觉赞美的话从陈书禾嘴里说出来,有种菊花开满山的诡异。
徐珩野心不在焉地“嗯”了声,随手给陈书禾打上备注,发送了好友申请。
“加你了,同意下,把你家地址发给我。”
“哦…!好的。”
陈书禾同意了徐珩野的好友申请,然后从备忘录里复制下出租屋的地址,粘贴在了两人的对话框内。
这是当时他刚寄生在这具身体里时,特意保存的购物软件上的收货地址,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看来魅魔培训班的教学内容还是很有含金量的。
陈书禾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时,徐珩野已经火速设置好导航,狠踩油门朝目的地驶去。
有些事情遗忘了倒还算个好事儿。
不然就像他现在一样,一旦记起副驾驶那位肚皮上的纹身,就恨不得刚才一个漂移把人给甩出去,痛苦的不要不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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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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