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郊外有处温毓别庄,称为鲜花盛地,风景宜人,是个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温毓别庄正是救助了曲姒宁那对老夫妇所居住之地,是叶家的庄子,老夫妇代为看管。
宽阔官道上正有辆辎车匀速行驶,车厢内宽敞且华丽,曲姒宁自得知真相后便认清现实,安分守己地端坐着,不想出一丝差错由他挑刺。
姜承简慵懒靠坐在矮榻上,单手撑额饶有兴趣看着曲姒宁,像欣赏亲手驯服的猛兽,十分得意洋洋。
但曲姒宁浑身反骨,她可不会被驯服,只不过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装腔作势罢了,她偷瞥两眼姜承简,那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心中腹诽:“真是阴魂不散,布下天罗地网就为抓到我来报复,枉我当初那样尽心尽力照料,早知道一脚蹬开,也是命硬,吃了那么多次毒菌子也不死。”
姜承简看出她心里的小揪揪,不怒反笑:“你又在骂我什么,”收回手坐直身,末了还威胁:“小心舌头,我可不会怜香惜玉,指不定哪天就把你舌头割了当个哑女。”
曲姒宁下意识紧紧捂住嘴,恨切切瞪了他好几眼,这才问起正事:“你为何要提出陪我回庄子里,看望救助我的老夫妇。”
说来也是别扭,她虽在三年前和姜承简有了夫妻之实,那也不过是露水红颜,曾经的风花雪月只是水中月镜中花,眼下他却带一马车的礼品,陪同曲姒宁回乡下,如同那新婚小夫妻回门般。
曲姒宁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妥,想起曾经过往,再结合眼前这位左相大人,她不觉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从心底的恐惧,如此睚眦必报的阴险人物,可算让她摊上了,倒大霉!
“我也不想陪的,奈何这是你最后一次能见到他们,反正也无事,顺道去温毓山庄看看,那里的鲜花开得最好。”
姜承简懒羊羊说完,貌似真的顺路般。
曲姒宁抓到了重点,“什么最后一次,”她忽然急切起来,不再扮做乖巧模样,凑到姜承简身旁,恨不得揪住此人衣襟问个明白。
姜承简冷眼打量她的神色,卖关子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何况是……”
“什么最后一次,你莫不是还想牵连无辜,当初是我抛弃了你,可你不也是欺骗了我,有什么就冲我来!”曲姒宁不等他说完就打断,衣襟自是不敢揪的,只抓住他的袍摆,揉成了小团褶子。
姜承简拿起旁边矮几上的折扇,轻轻敲击她的手背,“干什么,撒开。”
她只能松手。
“那对老夫妇年事已高,不能替叶家看管庄子,自然是给了银钱打发回故乡,所以也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姜承简说道。
曲姒宁半信半疑,话里意思应当是没有为难他们,只好先安下心,她也知晓叶家已是外强中干,若换做平常高门大户,像那对老夫妇一辈子替主家办事的奴仆,合该安心在庄子养老才是,她想着待到了地方再问问。
正午时分便到了温毓山庄,日头最是毒辣,可进入此地只觉夏风变得清凉,夹杂鲜花芬香,连燥热带来的心神不宁也会被抚平,树林茂密,其间鲜花漫山遍野,成片连绵的良田也栽种各色各样的鲜花,开得正盛,叶家仆人刚采摘结束,成群结队回去用午饭。
隔着老远,曲姒宁就看了那对老夫妇,忠老伯和徐媪,皆已年过六十。
忠伯头发花白佝偻着背,杵着拐杖走路有些摇晃不稳,需要人扶着才安心。
徐媪尚好些,头发黑白相间,虽苍老但也能看出年轻时替主家管理庄子的风姿,是个很能干的人。
“忠伯,徐媪——”曲姒宁把头探出窗牖,迫不及待呐喊,清脆悦耳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传入正互相搀扶回去的老夫妇耳中。
忠老伯耳背,但也下意识停住脚步,迷茫地左顾右盼,徐媪第一时间就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回头看去,就见远处的山间小路停了辆辎车,有小厮在卸礼品,一名姑娘飞奔而来,像只欢快的花蝴蝶。
曲姒宁今日的穿着和闺阁千金般,不见奴仆的装扮,但发髻却梳成妇人样式,珍珠步摇随这她的小跑摇摇晃晃,在阳光下闪烁细碎光芒。
徐媪见到她立马兴奋激动起来,浑浊的眼都有了色彩,连同那耳背又眼拙的忠老伯也反应过来,是他们在两年前收养的姑娘回来了。
曲姒宁跑得小脸两颊通红,额前的刘海也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她站定在二老面前,明明分别不过半个月有余,就如同十几年未见般,喜极而泣,抱着二老哽咽道:“我来看你们了。”
二老也是泪眼花花,徐媪轻拍她的背:“小阿黎回来了,回曲家可过得还好?”
曲姒宁点点头,松开二老,忠老伯粗糙的手一直握住她的手,看不清人显得有些木讷,他只一个劲重复:“小阿黎回来了,可你的蛮蛮阿妹要嫁人了。”
“蛮蛮阿妹嫁人!嫁谁啊?”曲姒宁有些震惊和难以接受,她知道叶蛮已经十七是该许配人家了,只是还有些接受不过来,难怪看不到她人。
徐媪道:“不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启是我们这些老仆能插手的,小阿黎在长安城能否打听一二,蛮蛮也是命苦,那么丁点大的时候我们就养了。”
说着说着,徐媪潸然泪下,叶蛮是个庶女,生母在她出世时难产而撒手人寰,嫡母是个狠毒的,称她为灾星便扔到庄子里,父亲叶舟是个耙耳朵,自然夫人说什么是什么,且男人最薄情,小妾不过是个玩物,生下来的孩子自然没那么重视。
曲姒宁心里也为叶蛮担心,若嫁得个如意郎君,恩爱一辈子便好,若嫁得个暴躁夫君,或是给人做妾,那这日子也算一眼望到头了。
“好,我回去后打听些,若那家人不好我便尽力阻拦,”曲姒宁答道。
姜承简此刻也带了一对目测十几个小厮过来,人人手里提着礼品,他身姿欣长又气度不凡,自然是最惹人注目的,朝着忠老伯和徐媪微弯腰颔首为礼:“晚辈见过二老。”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眼前人是谁,徐媪注意到曲姒宁的穿着,发髻明显是妇人该有的,便猜到眼前人的身份,仔细打量起来,心里认可:“一看就是当官的,还带了那么多礼品过来,我们又不是亲生父母,如此行事对小阿黎肯定很重视,这我就放心了。”
“好孩子,辛苦你还陪着阿黎来看我们,”徐媪温和笑着说。
萧林一路都在欣赏这漫山遍野都是鲜花的美景,忍不住感叹:“这花开得可真漂亮,方才不小心摔进去,一屁股压到许多。”
“啊?谁屁股开花了,”忠老伯可算听清楚一些,却是因为耳背闹出笑话,众人纷纷笑起来。
忠老伯忽然松开曲姒宁的手,颤颤巍巍朝姜承简走去,“孩子,是不是你屁股开花了。”
萧林急忙道:“老大爷,没有谁屁股开花。” “是你屁股开花啊,走,跟我回去上药再缝缝,”说着就揪住萧林的衣袖,别看这老大爷年纪大,力气倒很多,萧林只能跟随而去。
徐媪小声问:“阿黎,这男人可是你夫君?” 曲姒宁闻言差点没被口水呛到,连忙解释:“不是的,他不是我夫君,他是我……”
“未婚夫,大娘,我是阿黎的未婚夫,”姜承简抢先一步回答,说谎那是信手拈来。
曲姒宁瞠目结舌,刚想纠正就被姜承简用眼神警告,她只能闭嘴,笑容很是僵硬,几乎咬牙切齿道:“对,他是我未婚夫。”
徐媪又打量起姜承简,怎么看都很满意,但她还想考验一番,便在众人用过午饭后,给他安排了喂猪的活计。
萧林被忠老伯硬拽着回房间给屁股上药,还要缝针,徐媪在旁劝着,老爷子硬是不听,把萧林吓的欲哭无泪,又不能还手。
面对臭气熏天的猪圈,姜承简十分嗤之以鼻,他拎着葫芦瓢呆愣愣站着,无从下手,猪兄们也是饿急眼了,好几只要越栏过来,他从未见过此番场景,连忙退出去好远。
“怎么,你个烦人精也有害怕的时候,”曲姒宁嘴边叼着狗尾草,靠在柱子上冷嘲热讽,笑容有些狡黠。
姜承简回头看她,“我是烦人精,那你是什么,癞蛤蟆精。”
“嘿哟,”曲姒宁吐掉狗尾草走过来,叉腰扬首看他,“你才是癞蛤蟆精!”
姜承简露出个嫌弃表情,懒得与她多费口舌,舀了猪食走过去,还没有倒到槽里面就被猪兄们哄抢一空,手还被舔舐,他嫌弃的赶紧跑到一旁的水池清洗。
权倾朝野的左相大人在此喂猪,若被官员们看到,肯定是不可置信。
曲姒宁捂嘴偷笑,走出猪圈在外伸懒腰,“长安城虽繁华,但还是乡下好啊。”
“呀,是阿黎妹妹回来了吗?”忽然有道男声传来,曲姒宁寻声看过去,旁边邻居家院子站着个肤色黝黑身材魁梧的男子,一看就知是庄稼汉。
曲姒宁眸光一亮,走过去扶着栅栏,“阿牛哥,好久不见啊。”
“这才不到一个月,阿黎妹妹就根变了个人似的,瞧你这穿衣打扮可真阔气,”名唤阿牛的男子赞道:“还变得更加漂亮了。”
曲姒宁心里美滋滋的,拍了拍他的肩头,“阿牛哥都壮硕不少,对了,你可知晓蛮蛮阿妹的事情。”
“蛮蛮啊,”阿牛神情有些落寞,“你走后没多久叶家就来人了,是个老妈子来接的,态度很不好,一口一个主家要给她寻个夫家,也不顾及蛮蛮腼腆,叶家主君还说她可能会做媵妾。”
“这还是亲爹嘛!待我回去定当好好打听照拂一些,万万不能让蛮蛮受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起劲,姜承简在后看着心里十分不爽,走过去咳嗽几声,一把拎起曲姒宁后劲的衣料,把人拽到身边,冷眼看向阿牛。
阿牛被这眼神震慑住,连忙道:“那什么,我还要农活,先下地了,”拿起镰刀一溜烟跑个没影。
曲姒宁:“……”
“你可真有能耐啊,到了乡下也有相好的,”姜承简没好气道。
曲姒宁可不干,气鼓鼓踩他两脚,在那干净华贵的靴面留下两个弯月样式的鞋印,趁着他痛呼时急忙跑开,不忘道:“嘴巴放干净点,别什么事都往不好的地方扯。”
她跑到对面的山间小路,想钻进花丛,却看到不远处有三人款步而来,揉揉双眼,瞧清楚了是谁,高声喊:“阿旺哥,是你来了吗?”便撒丫子跑过去。
姜承简用丝帕擦拭鞋面,甫站起身就看到曲姒宁又和男人说话了,他走出猪圈,眯起眼前看过去。
来的三人明显是一主两仆,那做主子的是个高个男人,莫约只有二十来岁,穿衣虽简朴但难掩那衣料的华贵,姜承简知道是谁,这是与他在朝堂上敌对的右相,砚迟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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