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消息
七天之前,作战部的车子浩浩荡荡从城外进来,经过了几次消杀喷雾,终于驶入内城区。医疗部上下众人严阵以待,把昏迷的、说梦话的、鸡飞狗跳的……诸此种种各式各样的人,夹道欢迎进了红区。
今天到了“刑满释放”的日子。
红区的病房都是单人间,用特质的防弹玻璃装的墙壁,里头是负压房,外头带一个缓冲间,靠近走廊的一侧是透明的墙壁,隔音效果特别好。走廊里四处都放着盾牌枪械镇定剂约束带,还有枷锁手铐,怎么看怎么像个精神病院。
此时的患者们正站在玻璃门里,一张张脸贴在玻璃上印出油乎乎的痕迹,脸颊和鼻子挤压变形,以墨怀枫为首,试图靠嗓门多嚎出几个“病友”出来聊天。
“哥,大哥!今天刑满释放的名单什么时候出来啊!”
老墨趴在玻璃门上,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端着治疗盘路过的大夫。隔离室的班不像医疗部那么常规,基本都是根据需求现排的,又穿着统一的隔离衣,带着口罩和眼镜,任神仙来了也认不清人。老墨嗷了两嗓子,外头那人正从对面那间病房门前路过,完全没分神看他。
不知为什么,这人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隔离衣穿得窝囊,拎着东西那只手根本没从袖口伸出来,后腰的系带也没绑上,飘在身后。
不过也能理解——隔离已经到了第七天,医生护士都放松很多,能把隔离衣套上走个流程就行了。
“那个,大夫,对面。”
对面病房的李一鸣指了指玻璃门,他毕竟是个哨兵……虽然这种时候他非常不希望自己是个哨兵来着——如果他不是哨兵,他就不会被老墨吵死了。
隔离衣里头的人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胸牌。
噢,是个食堂送餐的。
老墨皱着眉头,凝视着这人的背影,满脸疑惑。
这人刚走不久,广播就响起来,公布了今日观察期满的释放人员。包括夏天、关燕、李一鸣、唐峥、胡颜颜。
小大和游子龙被“扣押”是意料之中,墨怀枫被扣下来却是令所有人都意外了一下。他在先前两方诊所对决时受了震荡,但基本没有皮外伤,只是咳嗽,可这两天的生命体征又十分不正常,血压一路飞涨,咳嗽也不见好,于是被谨慎的大夫们要求再观察七天。
老墨彻底忘了前面的插曲,想着还要关七天,一时间悲从中来,悲痛地高唱着“铁窗泪”。他洪亮的哀嚎声像是恨不得传遍整个红区,其情感丰沛,其技巧高超……
李一鸣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里。
由于有外伤需要治疗,游子龙和小大关在高危区,与其他人都见不到面。外头的观察区还能迎来访客,聊聊天,有时夹带私货带点烟草嚼嚼或者吃点外卖,可危重区的生活却是十分枯燥。
游子龙掰着指头数日子过。
头两天,他浑身忽冷忽热,高烧不退,医生护士给他重新处理伤口、换药,他都只能哼哼。伤口清创全麻醒来之后,游子龙胡话连篇,一开始说自己舌头被偷了,吃不了好吃的了,要出去找,结果“啪叽”摔地上,又开始哭,问护士是不是偷了他的腿。
他疯起来,谁都按不住,红区差点请个作战部主官来。好在关燕挺身而出,给同事出了个主意。
“把你的腿借给你家长官用两天。你乖乖躺好,他用完就还给你。”
游子龙就开始傻乐,还说那可以多借几天。
他自己对此毫无记忆,但红区每个医生护士都记住了这个力大无穷的“难搞”病人,每个人都存下了所有作战部主官的联系方式,随时准备着摇人。
第三天他精神好些,能爬起来吃饭了,护士给他找了一堆能趴着用的靠垫和抱枕,他开始在病床上做一些高难度体操动作。
第四天,他觉得自己烧退了。
他又开始琢磨,小大比他伤得轻,应该已经能正常生活走动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俩的隔离要隔离多久。都是一起被咬的,要不找护士商量一下,求求护士把他俩调到一个病房?沈让的病回城之后应该好些了吧?都四天了还没有来看望自己,可能还没好透。上次肺炎也是养了好几天才能下床的,这次更严重些,多休息几天也好。
第五天,治疗系异能者顾希泽顾大夫来帮他治伤。
他正发春梦,梦到沈让向导易感期。人家顾大夫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已经被睡迷糊的年轻哨兵抓过去垫在脸下头了。小火龙抱着他的手,一边蹭,嘴里还哼哼:“呜呜,别走!”
游子龙一边蹭一边嘤嘤唔唔的,那动静还挺引人遐思,“结合热好难受噢……抱抱好不好……嗯嗯嗯嗯……抱一会儿……呜呜呜我梦到你丢了呜呜呜……”
被小火龙拉住手的顾大医生脸色逐渐变绿。
旁边几人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把眼睛暂时闭上,还是该把耳朵关上。他们甚至不知道是该装作没有听到这一出顾大夫和游子龙的“奸情”,还是该把大夫先救出来。顾希泽愣了大概有半分钟,才好容易从一拳二百八的暴力小火龙手里抽回自己的爪子。
“和我没关系。”大夫黑着脸声明,“我刚从沈让那儿出来,他闻着味儿了。”
游子龙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眼巴巴看着他,试图从顾大夫嘴里听到些沈让的消息,反复问了几遍,顾希泽都推说他没有权限接触沈让的病历,并且要保护病人**。游子龙只好又换一个问题,这次问他,“让让有没有说什么?”
顾希泽看着自己病人期待的眼神,于心不忍。可顾希泽不是作战部的,和沈让接触也不多,编也编不出个样子。他终于从这几天小组查房时听到话里回忆起来一句——
当时沈让在给别人发消息,说的是,“夏天写的行动报告总结,你帮我看一下。”
“……呃。”顾希泽憋出一句,“他要你写一份行动总结报告。”
他顾医生常驻外科,但对内科查房病历早有耳闻。秉承着越细节越不像编的这一原则,他加了一句,“嗯。三千字。”走的时候,还细心地为游子龙找来了纸笔。
游子龙惨叫着度过了在隔离室的第五天和第六天。
总共写了五个字。
四个字是《行动报告》。
第一行写了个“我”。他本来写的是“我们”,但“们”字又被他划掉了。他托着下巴,觉得背上又疼了,脑袋又涨了,眼睛又花了,身上又烫了,反正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是从未有过的漫长,短短十分钟他就能换二十个姿势。对小大的担心和对沈让的思念逐渐战胜了写报告的怨念,他又扔掉纸笔,抓耳挠腮地愁起来。
第七天,他迎来了一个访客。
那人穿着隔离衣,背后的绑带是没有系起来的,肩头也没有拉好,看上去很不专业。游子龙看着这人眼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名字,眨巴眼睛琢磨了半天,直到看到那袖子里伸出一只生锈的铁钩子,才猛地反应过来。
这是食堂的吴寻。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沈让安排的?还是隔离室现在允许食堂外卖送进来了?是不是让让帮他点的?让让怎么知道他馋了?有没有他最爱吃的红烧肉?游子龙觉得自己脑子转得飞快,当下眼睛就亮了起来,
他从床上一蹦而起,扯着后背的伤口,又“嗷”地一声倒回去。
门是单向的,关上之后自动上锁,从外头进入只用按一个绿色的按钮,但从里面出来需要刷卡。吴寻按了按钮,脸上堆笑,朝着游子龙打了招呼才进门来。
他将门轻轻放回去,掩着一条缝,没有关死。
“吴大叔!”游子龙又从床上坐起来,“是让让帮我点了好吃的吗!”
吴寻将手中钩子拎着的饭盒放在桌上,像是愣了愣,“哪儿啊,这是我们食堂这些员工给你送的,听作战部的都说你受伤了,想来看看你。城主都自身难保了,哪儿还能操心这个啊……”
游子龙兴冲冲地看他拆外卖,盒子还没打开,他都闻到了香味,甚至感觉到莫名奇妙的心跳加速,那叫一个兴奋,正打量呢,可听到后半句,他笑容一下子僵硬在脸上。
“啊?什么意思……”
吴寻停下动作,他手里拿着一叠餐巾纸,不知是不是因为动作被打断,又被他塞了回去。他很惊讶地看向游子龙。
“你不知道吗?”
“城主病危了啊。”
游子龙如遭雷击。
他原地愣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前面的问题,“什么意思……”
吴寻的眉头皱在一起,像是个愁苦的庄稼汉。他叹了口气,念念叨叨地感叹起来,“我们听着也害怕,但是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几道。内城区都听说了,外城区还瞒着,但是内勤部那边已经在改革资源分配,现在饮用水都要水票去打,自来水管里的水已经是普通的过滤水,不能饮用了。食堂的菜单也改了……听说下一步就要改供电措施……”
他说到这里,才注意到游子龙的反应。
他拍了拍游子龙的肩头。
“你也别太伤心了。来来来,吃饭,我陪你坐一会儿。”
“你们这一对也是可怜,你隔离着,他病着……最后一面都不一定能见上……”
“他们居然这也不告诉你。哎,到时候别和别人说是我说的,最好就装着不知道。”
“人在作战部,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他拖了个椅子来,坐在了病床对面,又把带来的菜布置好。他右手的钩子在这时候显得很笨拙,大部分动作都是仅剩的左手完成的。而游子龙伤在左上背部,左手不敢动,只有一只右手好用。吴寻将筷子递给他,又叹了口气,“你可要好好听医生的,别像我一样,少一只手,不方便得很。”
“咱们朝城又没有那些高级的智能义体,哎。”
“不说这个。”吴寻熟练地用牙齿咬着一侧,左手一掰,就把那双一次性筷子掰开成两只,递给游子龙,递过去以后才“哎呀”一声,“我手不方便,你别介意……”
他又抽了一张餐巾纸递过去。
“他怎么会病危啊……”游子龙魂不守舍地接过来,也没注意纸巾上头奇怪的气味。
吴寻观察着游子龙的反应。
这可是秦开的信息素,高级哨兵的敌意。游子龙这都没嗅出来,真和传闻一样是个半吊子哨兵。
别到时候效果打折。
“哎,是啊。”
吴寻叹气,“我们都推测,上一次受伤,他就请了谭医生出手,才保住一条命。但是谭医生那个异能,半年只能救一次,这病也是不赶巧……”
游子龙愣愣的,不知道是受伤失血还是止疼药的原因,他最近脑袋本就容易宕机,此时大概是被这消息冲傻了,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完全不转。
还很生气。
很暴躁。
“对了,你不是哨兵吗。”吴寻像是忽然想起来,“你们结合没有啊?听说哨兵向导一方出事,另一方也会死。不过两个人要是在一起,身体和精神都会恢复。不过我不懂啊,我就是随便说说,如果有用医生早就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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