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度的不安中度过了几日,几天后东荒发生了剧烈的震颤,早有预知下,精灵意识到了不好,便倾巢出动来到了海边,习惯了安逸,又依赖于南乔的庇护,大多数人掩目捕雀的认为,这有可能只是地势变化所致,可朝曦明白,东荒是什么地方,能让这儿发生震颤,绝不是寻常的地势变化。
众灵们站在海边,看着悬于不周山上的那团黑气大有涣散之意,再看去,便见一蓝一赤的光卷在其中纠缠不休,海水卷起千丈高浪,引来暴雨列列,巨涛汹涌化形为水兽,发狂的四处奔驰,它跃过海面,眼看就要闯进这里,幸好南乔设下的屏障将它挡在外面,才免于这灾难,众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而随着不周山上空的一声龙吟长啸,朝曦确定,那是南溟。
原来,南溟去攻打了不周山。
当云翳散去,众人准备返回房舍时,身后传来重重跌落声,回头看去,两个浑身是血的人摔进了屏障,一人搀着一人,两片鲜红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不明来客闯进东荒,精灵门警惕的取出武器,可见这两人伤重,没什么战斗力,便又卸下了几分紧张。
人参精上前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缓缓抬起头,不等他说话,朝曦便抢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几天的不安似乎应验,她的脸色也在这一刻变得晦暗无光,而这些,无一不是对他们的担忧紧张。
“亦棠君?殿下?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南溟早已经昏了过去,他的伤势很重,亦棠也气力不支,能回到这里,完全是靠一口气撑着。
和众人一起将他们送到了公主殿,她触到了他的伤,胸前一道深裂刀口,不断溢着血,他的左腿骨头绵软,是碎了。眼泪不争气的闯出眼眶,像两串水晶一般挂上脸颊,她理智的收起这伤感去寻医者,可要命的是,这东荒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找不到一个精通医术的,她还不知道造化青莲已经没了,只以为远在南海,无论是带他回去还是拿它过来,都是来不及的。
她急得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是因为她感受到他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那张苍白面目上,愈渐暗淡无光,像极了凡人濒死的样子。
想不到主意,便不安暴躁起来,如同失去支撑一般,摔砸了屋舍里的许多陈设,精灵们看着素日里傻气温和的她,变得这样狂躁,无不惊讶害怕。
“这山中可有圣物?”八荒之首,怎么能没有几件圣物呢?想到这儿,她仿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开心的笑了出来。
野兔精支吾着,犹豫该不该告诉她,可一想到南溟是公主的亲弟弟,便不再顾虑:“梨花林里,有女娲娘娘的补天石,被公主做成了石榻。”
“真的吗?那快些去吧。”
“只是……”
“只是什么?”
“那里是驸马的陵寝。”
开启陵寝,惊扰亡魂,朝曦迟疑,但也只是一瞬而已,她看了看南溟,神思格外笃定:“莫说殿下是公主最疼的弟弟,便是不相干的人,垂危于此,公主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谁去?咱们可不敢去。”
“你带路,我来做,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她幻出一张毯子,将南溟和亦棠移到上面后,便往梨树林子飞去。
南乔有心的将陵寝内置于一座小山之中,入口隐蔽,众灵们没有一个知道。朝曦为此犯了难,可是每逢关键时刻,不仅力气,头脑也是顶用的,她吩咐众人退出树林,自己则飞上半空向下凝望,很容易就发现了一条走路痕迹最多的路,她欣喜的跑去,只是绕了几圈仍然找不到入口,灵机一动下,幻了只狗出来,她取出南乔送给自己的簪子,与狗鼻子面前晃了晃,狗依照气味去寻踪迹,不多久,便在池塘前刨了起来。
池塘是驸马陵寝的入口,移开它便看到一条往下走的石阶,走进其中发现是一处天然溶洞,洞中气温清凉,厅堂居室构造分明,四处散发着五彩霓光,一派祥和,用人间的话来说,这是一块风水宝地。
驸马在寝室,自然女娲石也要在那儿,她飞快的将几间屋子扫了扫,找到那儿倒没费什么功夫。展眼看见氤氲着仙流的女娲石上躺着一具身穿盔甲的男子,她伏身跪下拜了三拜,恭敬道:“驸马恕罪,殿下垂危,急需这女娲石一用,殿下是公主最疼爱的弟弟,想来您不会不同意的,对吧?”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她心一横,将已经有些结霜并且僵硬的驸马推了推挪了挪,待空出一块儿来,又把南溟和亦棠抗了上去,盛放三人虽有些拥挤,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坐在石榻边,看着南溟伤口凝合脸色见好,她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慢慢落下,放松下来后身上感觉到一阵冷意,不由瑟瑟一抖,伴着困倦酸沉漫上眼皮,在南溟的模糊重影中陷入浅睡。
睡眠之浅,在于看着是入眠之态,可耳边仍然能听到一些对话,并且意识里进行着思考。
“没想到这些年来,不周山的实力竟厉害成这样,天界这么一众精兵强将,竟未能撼动他们多少,而南溟被梵雎重伤成这样,与预断中完全不符,可见梵雎道行之高。”一个女声感叹着。
另一个温和声音回答道:“也是南溟才从凡界回来,本就状态不稳,再是受了雷火刑与斩龙矢,自然无法抵抗那神煞充沛之力。”
“不周山若是容易平,又怎容它逍遥法外这么些年,只是,我觉得很奇怪,南溟即便伤势再重,也不好输的这么惨啊,要知道范懿早在收他入山时就说过,他造化不凡,有战神命格,这几年虽说偶尔犯浑,但总体来说还算争气,在梵雎面前这么不堪一击,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两人都陷入沉思,默不作声,那沉睡中的人醒来,表示自己同样的不解。
“我也觉得,殿下不该伤成这样。”
睁开眼睛,看见南乔一脸疲惫的倚在对面的贵妃榻上,朝曦想,她真的很喜欢睡贵妃榻,而且无论到哪里,都有贵妃榻可睡。
亦棠坐在旁边 ,他衣着单薄,原本那件氅衣现在是披在了自己身上。
“朝曦,好本事啊,驸马的陵寝你都找得到。”
“多谢公主夸奖,一些权宜之计而已,还请公主师傅别怪罪我。”
“怪罪你?你救南溟于危,我们整个南海都得感谢你,不拿你供起来便罢了,怎么敢怪你呢?”
明明是感激的话,由她一说,偏就能听出一些嘲讽来,朝曦呲牙一笑,倒也不往心里去,只还是对南溟关心备至。
“殿下他没有大碍了吗?”
“暂且是脱离危险了,伤还是很重,五脏六腑都被震出了血,情况尚不明朗。”
朝曦心中一紧,表象的伤已然很重,没想到内里更严重。“那要怎么办呢?”
“先回南海吧,看看父君有什么办法。”
“嗯,也只好这样看。”她失意的一叹:“亦棠君,你怎么样?”
“我只是受到冲击而致一些外伤,不要紧的。”
“朝曦,你回去歇着吧。”
“我不累的公主,你们都有伤,你们回去,我留下看顾殿下。”
“你错会了我的意思,也好像忘了我说过的话。”
南乔神色严肃,没有玩笑,不容商榷。
她想到想,脑中浮现了那句“你和南溟永远不会再见。”发现这不是玩笑,是现实,南乔看起来粗枝大叶,可粗中有细,实则是最知界限的,想到这儿,便只能识时务的离开。
她走到石榻前,看了看南溟憔悴的面容,浮着重重心事,察觉他不像从前那样心无旁骛了,想到这许多的烦恼有一部分来自于自己,便想一刻不停,立刻消失,只是想到此生再不能相见了,心中沉重。
藏起不舍,她走过驸马身边时心中不由腾起一阵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因为什么。
亦棠紧随她出来,说是要赶去雾仪山侍奉师尊,听说与暮闲交手时伤了些根本,她很疑惑暮闲是不是真的这样厉害,亦棠说,所有人只防备魔源,妖星,却忽略了有着强劲威胁的梵雎和暮闲,玄霜虽然厉害,但已经有了南溟能与之抗衡的先例,再加上玄霜年纪道行均已经到了极限,再翻不出什么风浪的,而暮闲,这个妖族第一神秘之人,自他出现,妖族从没有给过天界任何出兵征讨的机会,如今他又只身闯雾仪山,范懿竟也受了伤,可见他的智谋和能力十分的不简单。
“原本我们是要一同隐世去的,不知为了什么,他会做出这冲动之举,其实我看得出,他是不希望两族开战的。”
“我这才知道,上次与暮闲交手,其实他有所保留。”亦棠不由的皱了皱眉。
“保留?他为什么要保留呢?”
“不太清楚。”
“那这次殿下和梵雎交手,可有拼尽全力?”
本只是顺着话说的,没想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下子说到了亦棠的心里,神思呆滞间,回想着二人交战的一幕幕,不知想到了哪儿,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可又证实不了问题出在哪里,匪夷中口中喃喃低语:“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什么?”
“南溟曾有一线之机,但他没有抓住,他对战势如此敏锐,我不相信他会错失。”
“你是说,殿下放水?”
亦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可是不得了的。
朝曦回想着上次去不周山换取造化青莲,意图从中能想到什么蛛丝马迹,可除了那满洞满穴的凶兽恶煞和梵雎高深莫测的幻术外,旁的一点也想不出。
“这东荒算是南乔公主的家,你只要好好在这待着,天界便不能拿你怎样,你一定紧记,切莫出去,知道吗?”
她点了点头,送他离去。
南溟在三日后苏醒,南乔准备带他回南海,可他却不准备回去,说是疗愈治伤,这女娲石也很好,最主要的是这里安静,他急需在这样的环境下研究出一套,一击即中的战术。
见他坚持,南乔便不好再阻拦,只是在夜半三更时分,悄悄出现在朝曦的房间,又来叮嘱她一遍,不准与南溟相见。正睡的熟,翻身时眼中映入一张雪白的脸,那双眼睛又圆又大,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让她从安适中一下子惊醒大叫:“鬼!何方鬼怪,胆敢闯入东荒之地!”
“什么鬼!你小声点,是我南乔。”
“公主?”她揉了揉眼睛,一看还真是。“公主你是不是无聊,深更半夜跑到人家房间装神弄鬼,你是嫌我活的久吗?”
南乔面露嫌弃之色,语气也极是阴阳怪气:“无聊?本公主有忙不完的事,哪有空陪你玩,你自己胆小不经吓还怨别人。”
“好吧,那您老人家究竟有什么吩咐?”
“南溟要在这儿休养一阵子。”
“然后呢。”
“我跟你说过的话,你要牢牢放在心上。”
“你跟我说过很多话,具体是哪句?”
“......”
“我想着了,我记着了,我不会去打扰殿下的,我争取距他百里就绕着走,行不?”
“你别怪我棒打鸳鸯,若是由着你们纵着自己,后果不可估量,何况他的婚事,天界与南海已经定了,所以,你就认了吧。”
“我认,我从来没不认过。”
看着她这没什么伤感的样子,南乔顿觉此蛇没心没肺,叹了叹气便折回了房中。朝曦苦苦一笑,将被子蒙在头上继续睡去。
南溟在地陵中休养着,几天后太子景羽和他的妹妹飞羽公主前来探望,若是平常,这东荒里是连外头的一只蚊子都飞不进的,只不过他俩是代表天帝旨意,南乔不好每次都拂逆,所以这次只能相对客气的请这对兄妹进来。
野兔精寻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朝曦,两人一起躲到了东荒的最西边角落,摊开油纸包来的脆皮花生,炸泥鳅,酒。
“小朝,你确定你是妖族少主吗?”寻寻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是一场误会。”
“我说呢,都说妖王是何等威风厉害,她的孩子想必也不是吃素的,你这样怂包,怎么能是呢?他们可真是脑袋长草了。”
寻寻快兔快语,让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无语下捏了几条炸泥鳅送进嘴里,咀嚼出浓浓的脆香味:“这泥鳅是谁炸的,可真是不错。”
“当然是我。”
“嗯,不错不错。”她继续吃着,不带停歇。
“不过那天见你为了殿下着急生气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少主的意思。你,你与殿下是什么关系啊?”
看着兔子一脸好奇,她转了转眼珠,郑重其事的相告说:“我与殿下,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患难之交。”
“不对,我怎么觉着你对他情根深种?”
这只兔子可真是能啊。“寻寻,你不该当一只兔子,你该当一个师爷。”
“那你是承认了?所以公主是因为这个才让你离殿下远点?听说殿下要订婚的对象是天帝的公主,是不是今日来的那位?”
她舒了一口气,打开酒囊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若是飞羽,就没有错。”
“是飞羽。”
“你看见她了?相貌如何?性情呢?”朝曦还是忍不住去打听。
“你这么关心,是怎么回事?”
“我怕殿下与她成婚,会被她管制。她可是公主,天帝的嫡亲公主。”
“哦,是这样?”
“那你到底看没看清啊?”
“浅浅看着一片金色锦袍,除了能看出很富贵,什么也没看出来。”
“真是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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