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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夏夜心事

晚风轻拂,钻进竹林,摇曳着竹叶,发出轻柔的声响。

白清湫目光穿过层层竹林,凝视着远方,手不自觉敲打窗户,思绪渐渐回拢。

蒋仪乘机状告沈冷之,待其被捉拿归案后,接替其位置。

蒋仪是直接受益人,他有杀掉沈冷之的直接动机。

可蒋仪之前只不过是三品侍郎,绝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就搜集到沈冷之的罪证。

蒋仪背后肯定还有人。

他背后之人既然能搜集正二品御史中丞的罪证,官职定比正二品还要高出许多。

之前,在父亲被害之后,朝中大臣见到中立之臣并不能独善其身,于是纷纷选择了自己所归顺的党派。

皇帝本有五子一女,其中的二皇子荒淫而奢侈,在四年前生辰那天在其府内裸游馆裸游时溺水身亡,而三皇子无意王储之争,在二年前与辽的定州之战中遇敌身亡。

朝中具备争夺王储之位的,仅有太子徐般、五皇子皇子徐虚厌以及幼时便南下养病,一年前才大病初愈返回京城的四皇子徐柯廉。

徐柯廉并未拉拢过朝中大臣,是他的可能性极低。

难不成是太子或祁王?

那为何他们其一费劲心机帮助蒋仪夺得御史中丞之位,取代了态度中立的沈冷之之后,便将已归顺自身的忠臣杀掉呢?

白清湫思绪混沌,仿佛走进了一条被上天所造的迷宫中,她就像一条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即使装得头破血流,也不能窥见真相。

远处,竹房前的小道里,一女子正款步走来,在清冷的月辉照耀下,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曼妙的身姿仿佛是夜色中的一抹清泉,随着轻盈的晚风摇曳生姿。

萧栎这几日回来得很晚。

白清湫看着她孤单瘦弱的身影,猜不出她这几日究竟干嘛去了,只知道那日她俩从花醉楼回来之后,她就渐渐地回家越来越晚。

莫非茶楼出事了?

可这几日未曾听人谈起过茶楼出了事。

就这么想着,萧栎走进了院中,她眸中似含了无尽的疲惫,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恹恹的。

视线上挑,她注意到趴在窗前的白清湫,目光一顿,随即掩下眼中的那份疲惫,朝她淡淡一笑。

白清湫知她不愿将自己的心事告知别人,只好将这份担忧藏在心里,也回她一个笑,两个满腹心事的少女在寂静地深夜中暗暗神思,不肯将自己的心事告知别人半分,却又为对方的不佳状态担心不已。

是萧栎主动开了口,她走到白清湫所站的窗前,定睛瞧着她,看着她苍白的面孔,问道:“又梦魇了?”

白清湫刚逃出府的那些时日,未曾睡得一个好觉,每当刚睡熟时,那日宋家被屠的惨烈景象便活生生地在她梦中浮现,是萧栎,每日即使白日忙了一天也要牺牲晚上睡眠的时间来照顾白清湫,所以她对她这幅样子很熟悉。

白清湫点了点头,道:“又梦到我家人了。”

她并未跟萧栎道明身世,只同她说她家本是一户农家,山上歹徒欲到她家行窃,见父亲拒不交出仅剩的钱财,便一气之下杀了他父亲母亲,她在双亲拼死掩护之下,逃了出来,捡了条命。

萧栎用柔和的目光看向她,抬手揉了揉白清湫的脑袋,温声道:“他们在那边,定不愿见你为他们忧思而生病,古有传言道:失去的亲人藏在月里,每当月圆之时,便是亲人来看你了。”

说罢,萧栎侧了侧身,让出一个身位,清冷柔和的月光顿时洒满窗台,白清湫顿时浸没在一片皎洁月光中。

“你看,今日月圆了。”萧栎看着白清湫的眼神,竟带了些宠溺。

与萧栎聊了会儿,方才的闷闷不乐已消弭许多,白清湫再次朝她看去,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发自内心的笑。

只是当白清湫对上萧栎的视线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在透过自己看向别的什么人。

可她从没听萧栎说过,她有一个妹妹。

“好了,快些去睡吧,明早我恰巧路过南街,到时候为你买些羊奶,或许能助你入眠。”

萧栎说罢,欲转身而去。

“栎儿姐姐,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一下你。”

见萧栎顿住,转身回头。

白清湫欲言又止,不愿麻烦萧栎,但身边除了她,再没别人可以求助。

“今日我在街上遇到一个乞讨的小孩,他父母皆被处死,见他一个人在街上乞讨怪可怜的,且又会读书识字,故而想为他谋一差事,我本想将他带入大理寺协助我办案,却不想他一见官员便浑身发抖,所以、”

没等白清湫说完,萧栎轻声笑了笑,“改日你将他接到我茶馆里便是,正好馆里有一个识字记账的空缺。”

白清湫没再犹豫,高兴地笑了笑,道了声:“好”。

虽然她知道,萧栎一直在教馆内女娘识字记账,应当是不缺人的,不过她还是愿意帮她。

萧栎就是这样的人,有着自己的主见,虽然历过世间对女子的不公,却还是存有一颗特别柔软的心,总爱默默帮助别人,自己不管受了多大的苦也是默默咽下,以笑待世间。

白清湫望着萧栎的背影,她知萧栎进京定是有事要办,故而此刻,她只求她能如愿以偿罢。

*

翌日

白清湫将近正午才醒来,她洗漱好后,准备出去找家店铺解决午饭。

她穿过长巷,来到南街。

这南街与西街景像完全不同,南街多是酒、茶、饭馆,诸如萧栎的茶馆、花醉楼等喧闹场合皆在此处,而西街则多是药铺、花铺、官员住宅等,虽也有稀疏几家买食物的,但总的来说较南街清净许多。

寻到一家面馆,白清湫刚要了碗面后,一矮小男子身影落在她身侧。

白清湫起初以为是后面过道狭窄,便倾身往前靠了靠,没曾想,那人非但没离开,反而转过来,在她右手边立着。

她转头,狐疑向男子看去,待她看清,鹜地一惊,“言、大人”

言虚眉头一皱,轻声道:“姑娘唤卑职言虚就好。”

白清湫道好,心头又感不妙,接着问道:“你、今日来,是为何事?”

她不会傻到以为他也是来这吃面,毕竟梁王府的吃食,外面这些餐馆,是远远比不上的。

故而她隐隐感到,他家王爷,可能就在附近。

果不其然,下一秒,男孩就淡淡开口,他年纪尚小,十三四左右,声音还带些稚气,脆脆的,“我家王爷派我来请姑娘去商讨一下案情。”

说罢,他让出一条道路,也将目光看向对面宴食楼看去。

那是一家只招待京城富贵子弟的饭馆,别的人尽管有着万贯家财也是不能进去的。

白清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三楼,一包厢外的露台处,梁王一身淡青色圆领窄袖右衽袍衫,黑发以曲波镂空银冠束着,腰间佩戴牡丹镂金皮革蝶腰带,颜色清淡雅致,但一眼便能瞧出今日是用心打扮过的,他此刻正同一黑衣男子说笑,像是注意到白清湫的视线,抬眸朝她直直望过来,眼里还含有笑意,完全一副闲散贵公子的作态。

这水盈盈的目光看得她一愣,接着,梁王便转身,掀起帘子,朝包间走去。

方才王爷说尽快将白清湫带过去,言虚认为王爷定是有要紧事同她将,便出声催促:“姑娘,我家王爷让姑娘快些过去。”

“可是、我的面、还没吃。”

白清湫看向言虚,眸中多了几分恳求,“我吃完面再去找王爷也是可以的,左右他正同别人谈话,我即使去了也要在外面等他。”

言虚刻意略过她的目光,摇了摇头,“王爷让姑娘快些过去。”

见言虚软硬不吃,她认命地再桌上放了几枚铜板,起身,随他离开。

“王爷今日唤我过去,你可知是为何事啊?”

见言虚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白清湫有些烦躁,她肚子还饿得咕咕叫,得饿着肚子去王爷那儿,他方才跟那个黑衣男子聊得正欢,不知还要等候多久。

况且她现正处于停职期间,也不能帮他再继续查案了,实在是不知唤她过去又何事。

饭馆内,一楼除了掌柜的,再没别人。

白清湫进来时,无意间朝那掌柜看去,后是一惊,竟是方才那位黑衣男子。

言虚带她来到了三楼,他为她掀起帘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进去,一股熟悉的、能安抚人心绪的檀香味扑面而来,白清湫工工整整行了礼,顺从的喊道:“王爷。”

徐柯廉轻点了下头示意,就见她迫不及待问道:“王爷今日唤卑职到此,所为何事?”

徐柯廉眉头微蹙,示意她坐下。

“本王听说,白姑娘近日被停职了?”

白清湫点了点头,害怕他再不让自己查龙降符一案,便又解释道:“过几天卑职就会回到寺中继续查案,大人不必担心。”

徐柯廉表示了然,而后继续问道:“听说白姑娘近日在追查前御史中丞沈大人所犯之罪,敢问姑娘查出什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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