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正道中白清湫所忧之事,她抬眼,看向徐柯廉,对方却将眼神缓缓移开,“你且将今日你所查及的消息同本王道来。”
白清湫正犹豫着,只听他问到:“可是已查到此案蹊跷之处?”
默了片刻,白清湫还是将自己内心的疑虑一一道出,“今日在中丞府内,卑职发现中丞被刺杀的那间屋内的窗户边,隐隐有几处脚印,经比对,那脚印来自一位女子。”
“可是……”
“你是想说中丞府中最有可能出入中丞屋子里的人,现下却不在府中,对吗?”
白清湫确实如此所想,“下午寺卿审讯时,卑职在旁记录,发现府中侍女极少,只在中丞夫人与其千金各院里配有四位,中丞大人身边全是男小厮,故那双脚印只能来自那二位院中的人。”
二人走到一处巷口,前头是一宽敞街道。
长街上,夜风乍起,行人三两,树木静悄。
白清湫思绪万千,落于徐柯廉半步,无数个猜想在她脑海中闪过,可汇在一起却怎么都说不清。
她神思飞远,连他何时停下都不知道。
徐柯廉早就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此刻是故意停下,想让她长长记性,否则下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清湫果不其然撞上了他的后背,他本就清瘦,好在平时跟夏衍常在校练场对练,虽不至夏衍那般有着结实的肌肉,但身材也是精瘦健壮,线条紧致。
白清湫一下撞在宽阔厚实的肩上,额头吃痛,她皱眉抚额,“痛……”
话一出口,意识到前方站着的是自己得罪不起的梁王,便收住了方才的话头,转而问到:“王爷,您没事吧?方才卑职想案子想得入了迷,一时忘了看路,还望您别怪罪。”
白清湫一番真挚的道歉以为可以得到梁王的原宥,未曾想,他依旧立在原地,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表情说不清的严肃,她不禁咽了咽口水,问道:“王爷,您……您是有什么事情想说吗?还是我伤着鬼体了,若真是把您伤着了,卑职就算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是不够的呀!”
说完,她欲抬手检查他后背的伤情,却被他躲开,她转念一想,人堂堂王爷,怎会让一个区区九品小官碰他的衣物,便又将手收回,忙道歉:“对不住,卑职就是想探查一下王爷伤情,并非想弄脏您的衣物。”
徐柯廉实不想听她说这些劳什子不着重点的废话,正了正身子,面容一半隐在暗夜里,神情晦涩不清,侵略感愈加强势地看着她,缓缓道:“白姑娘,若是下次你还如此不警惕,看在你曾为本王办事的情分下,本王不介意特地抽空出来为你收尸。”
白清湫被他这凌厉逼人的脸庞吓住,她直直盯着他看,却见他目光森冷,犹如寒冰般刺骨。
这眼神,倒让她想起一个小男孩,一个她孩童时期随爹爹进宫为圣上庆生时,她贪玩,私自带了侍女溜去后花园时救下的一个小男孩,那男孩当时浑身都是伤,没一处好肉,她寻得他的时候,他早已奄奄一息,她俯身探他的气息,却被他一把握住手,即使已遍体鳞伤,他还是把她弄得生疼。
许是将她认错成残害他的人,男孩转过身,目光凛冽地看向她,似想将她千刀万剐。
待白清湫道明身份后,他卸去了防备,身体也卸了力,朝地上重重倒去。
但那时她也不能在那儿逗留太久,于是只好让身旁侍女将其带回,交与爹爹处理,爹爹心肠软,定不会见死不救。
可未曾想,爹爹知晓后,竟将她揍了一顿,她后头想起这位小男孩时,又去问过爹爹,爹爹也是缄口不语,叫她以后再不能提及此事。
所以,那位小男孩,想必是凶多吉少了吧。
她回过神,瞧着徐柯廉的眼神里依旧是方才记忆中对那位小男孩逝世的怜惜之情。
这眼神在徐柯廉看来,就变了味,他意识到她不过是一弱女子,非梁王府中皮糙肉厚,恬不知耻的侍卫,也温了声音,带了几分僵硬地说道:“听到了?”
白清湫当然知道这是对方给的台阶,于是迅速滑跪,讨好道:“王爷菩萨心肠,卑职定当铭记在心,再不会在走路时三心二意。”
徐柯廉瞧她似是听进去了,也不再追究。
白清湫暗暗松了口气,抬眸,见他依旧还在原地,不禁重又将心紧紧提起,问到:“王爷,您可是还有话要说?”
她目光诚恳,向个犯了错的孩子,徐柯廉也不再捉弄她,只侧了侧身子,让出一条道。
白清湫迅速了然,向右方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您先走,容卑职将案情为您一一道来。”
“王爷,有三件事卑职不甚明了,望王爷替卑职分析一二。”白清湫思肘道。
“第一,若这脚印真是中丞夫人或其千金所留,那她们的杀人动机何在?”
“第二,今日堂审,听闻中丞夫人成婚以来,极少回娘家,怎会突然于昨日回了娘家,又恰逢此特殊时间点。”
“第三,龙降符一案,似乎在此已然随着中丞之死被斩断了线索,那张图纸正好于中丞府处被一分为二,可以肯定,另半张图纸上定有中丞府的标志,是否那半张图纸已落入有心人手中,那人因此起了歹心,派人刺杀中丞。”
徐柯廉轻微点了点头,“不错,你的猜测都是本案之中最为关键之处,今日本王已派人去探查那位夫人下落,明日你去中丞府探查一番她那位千金,想必其中大有隐情。”
“卑职遵命!”
白清湫转头见前方亮着灯火的竹木屋,朝梁王躬身一揖,笑道:“王爷,前头便是卑职住所,卑职就先告辞了。”
徐柯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小竹屋开了扇窗户,探出一女子,那女子同白清湫清秀灵动,乖巧漂亮的相貌全然不同,她艳丽惊人,春桃拂脸,杏脸绀发,俊目狭腰,体轻欲飞,妖姿多态。
只此一眼,便将目光收回,看向白清湫,她会意后,解释道:“那位是卑职姐姐,殿下可要进去喝杯茶?”
闻言,徐柯廉这才意识到她此时是位男子,若是同一位女子同住,扮作一对恩爱夫妻,身份倒不会引起别人怀疑,想清楚后,他淡淡道:“本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二位休息。”
话落,他转身告辞。
目送梁王离开之后,白清湫将目光收回,看向窗户那人。
此人正是当初收留从丞相府逃出来,又逢大雪将至,病倒在街的白清湫、京城当下最受欢迎茶楼的老板——萧栎。
萧栎目含深意地盯着白清湫,像是瞧清楚了她心头某些少女的心思后,嘴角微微上扬。
像看情窦初开的女儿般看着她。
白清湫被这眼神看得扭捏起来,她将视线别开,朝萧栎走去,行至窗前,她脑袋低垂,脚尖轻轻点着地,不敢同萧栎对视,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她这副模样看得萧栎不禁笑了出来,她柔声说道:“我们清儿妹妹有心上人了,对吗?”
“栎儿姐姐,您别取笑我了,他是皇室贵胄,是当今的梁王殿下,如此众星拱月之人,怎会与我一平民百姓扯上关系。”
萧栎方才可是从那男子眼中看出关切之情,但她并不想此刻就道出,毕竟情爱一事,就是暧昧不清、互相拉扯才有意思,若是将一切摊开扯明,倒失了其中滋味。
她抬手,搭在白清湫肩上,笑着说道:“若是二人用情至深,便是身份有着云泥之别,也是做不得数的,不过,你还小,得慢慢经历过才能会意。”
“先进来,今日我路过西街那家甜露斋,特地为你买了桂花酒酿,想着你今日办案也累了,喝点酒酿能助你入睡。”
*
梁王府内,灯火通明,后院书屋外,只余两位侍卫在外守值。
一位是梁王贴身侍卫言虚,另一位则是夏衍的手下白华。
徐柯廉姗姗来迟,见书房门外守着的两位侍卫,便知晓屋中那人正等着自己。
“王爷!”
二位侍卫齐齐开口,徐柯廉抬手示意他们打住。
他提步迈上台阶,推开门,朝里头走去,刚掀起珠帘,还未见到坐于右方桌边的夏衍,就听他冷着声开口:“呦,听闻今日某人特地去英雄救美了,怎么不把受惊的美人带回来好生安慰一番,反倒一个人“孤身”回府?”
徐柯廉知他这是等得不耐烦了。
今日他从宫中返回,便第一时间命言虚去邀夏衍于梁王府相见,哪知路上遇到意外,耽误了些时日。
不过,他也不是个肯吃瘪的主,反噎道:“总比某人成日只同将士处在一块,但凡是个姑娘,都受不住你这臭脾气。”
夏衍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找补到:“那是本将未曾将心思放在此事上,若是本将有了心悦的姑娘,定会待她千般万般好。”
“最好如此。”
徐柯廉走到桌边,为自己斟了杯茶,仰头喝下,方才走了许久的路,本想去白清湫的住所讨杯茶喝,未曾想,里头竟还住着一位女子,他怕那女子误会,污了白清湫的名节,便没开口。
故现下已是干渴得要命,喉咙像塞满柴堆,随时都会起火。
他又替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后,才开口说道:“今日皇帝召我进宫,从他只言片语里,似是知道我们也在找龙降符。”
“皇帝怎会知道,你明明说此事只你我二人知晓,难道……”
“定是那位女扮男装混入大理寺的女子!”
1.男主就是女主救的那个男孩,男主认出女主,但是女主没认出来,因为男主当时太狼狈了[笑哭]。
2.杏脸绀发,俊目狭腰,体轻欲飞,妖姿多态。来自——宋 刘斧《青锁高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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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有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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