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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泣毓桃殇魂归自然 议报丧晨聚香阵阁

且说那悦容、忍冬二将分心,让敌人击钲得逞,众鬼军回撤鬼营,不由得二将神慌意乱,一时竟乱了阵脚,被敌人连连逼退,不知如何是好。

正是手足无措之时,蓬程报马飞快的将丹若之令传于二将,二将撤兵于山坳高地,速排好弓弩手拉弓放箭,阻拦敌人后撤。

黄肤大将见撤退艰难,便命令鬼军从高地两边低矮处逃脱出去,怎奈何丹若从后方两侧包抄过来,截断了两边低矮路径,如今已然是走投无路,黄肤大将只得狗急跳墙,厉声叱喝道:“与我突破一点冲出围去!”

众鬼军慌乱之际见西边山隘处把守稀疏,仅有寥寥几个弓弩手。众鬼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儿的通通向那处聚去,那几个弓弩手哪里见过这阵势,急忙躲闪入枯木丛中,只得眼睁睁看着这鬼军鱼贯而出,匆忙而逃。

此时天空已微茫昕昕,敌人逃窜殆尽,悦容、忍冬二将请罪丹若面前,单膝跪地道:“将军,末将无能请罪来了。”

丹若下马问道:“你二人何罪之有?”

二将道:“布防失职,排阵失策,让敌人突围逃走,是属下无能。”

丹若见二人面染尘灰,剑痕遍甲,深叹一口气,道:“也罢,逃便逃了,你二人快快起来收拾战场,提防敌人的‘回马枪’。”

“多谢将军,末将告退。”二将说罢退下。

二将退去后,蓬程骑着小马,悠悠赶来,从马上一跃而下,面见丹若,道:“将军,我这一仗表现如何?”

丹若冷冷道:“有所成长还行吧……嗯,不错。”

“真哒?”蓬程头一次被丹若认可,心中比喝了蜂蜜还甜,本想在丹若面前严肃些,可忍耐不住心中喜悦,欢快的转圈蹦跳起来。

丹若见蓬程满面春风,手舞足蹈,不免逗趣道:“呦,笑的那么开心?以后‘小点心’要成长为‘大点心’喽,哈哈哈。”

蓬程埋怨道:“将军,你又开玩笑,瞧您,都跟拒霜娘娘学坏了,哼!”

丹若欢笑间乍然想起一件事来。

“毓桃!”

丹若竟忘了毓桃一事,现在方想起来,忙整冠上马,蓬程不明道:“将军这是去哪?”丹若已是策马而动,握缰叫道:“去找你毓桃娘娘。”蓬程喊道:“我也去,将军等等我。”亦上马紧跟其后。

破瓦残垣烽火熄,满目疮痍尽狼藉。

草木积尸腐锈臭,郊蹊野薇心伤悲。

丹若打马进城,见远处非毒正指挥兵士搜救伤员,搬敛血骸,安扎营帐,便纵马上前问道:“非毒,可曾寻找到毓桃?”

非毒躬身施礼,回道:“末将同紫吉祥在城内四处寻找毓桃娘娘无果,但见城中伤兵众多,尸骸遍地,我二人不能弃之不理,紫吉祥便让末将留于此间料理善后,自带人马搜寻去了。”

“紫吉祥现在何处?”丹若问道。

“听一些伤员说敌军来犯之前,毓桃娘娘便有所察觉,事先让城中老幼病残者后撤了,或许毓桃娘娘兵败一同撤了?”

“不可能!”丹若厉声否认道,“毓桃有情有义,不可能弃兵卒不顾,舍城池不管。”丹若低首又细琢磨了一番,道:“即便说是后撤,也应是往南城郊撤了,我等行军来时为何不见百姓与毓桃?”

“兴许是听得我等行军之声,把我等误当成了敌军,躲入密林了吧?”

丹若点首道:“嗯,不无可能。”又道:“你先在此照顾好伤兵,收敛好忠烈尸骨,我这就去找紫吉祥。”说罢便向城南赶去。

刚出城门就与紫吉祥在马上觌面撞见。紫吉祥见是丹若来了忙下马拱手行礼,丹若挥手免了,抬头向紫吉祥后面的队伍中望去,只见步军中间拥护着一众百姓,或是被搀扶着的老人;或是怀抱着的婴孩;亦或是架抬着的病患,挨挨挤挤,嘈嘈杂杂,却唯独没有毓桃。

丹若转目回来问紫吉祥:“不曾找到毓桃么?”

紫吉祥愧怍低首:“属下无能,不曾寻到毓桃娘娘。”

丹若听罢眉头一皱,却又舒展了,脸上又添了笑,乘马漫步朝百姓队伍旁走去,俯身问道:“父老乡亲们,你们可曾见到毓桃么?”

百姓们纷纷摇头,说是自他们后撤之后便再没见过毓桃了。

丹若听罢心中愁苦万缕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同百姓们返回城中,将百姓妥善安顿好。又忙召来非毒、紫吉祥二将,嗟声顿足道:“唉!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我是活要见人,死……唉!总之掘地三尺也要把毓桃与我找到。”

二将领命正欲去,忽见一只马慢腾腾朝这别赶来,马鞍上驮着个披甲散发的花仙,那花仙已精疲力竭,坐马不稳摇摇欲坠。蓬程在马旁左扶右护,额头汗珠滚滚,哀求道:“你别再掉下来了,我好不容易把你弄上马的,你打起精神来呀。”那马上花仙星眼迷离,竟向马的另一侧倒去,蓬程慌叫一声,幸而非毒眼疾手快,飞身几步便接住了那花仙,将她慢慢安扶于地上。

丹若、紫吉祥也向这边赶来,丹若见那花仙嘴唇干裂,精神萎靡,面如金纸,身上并无重伤,忙命道:“取点水来给她喝。”紫吉祥从腰间取下水囊来,给那花仙喂了些水。

丹若问向众人:“这花仙是谁?”

蓬程一旁答道:“我认识,是榆叶梅花仙鸾枝,三月花部的一员小将,我以前还和她在武校场比赛过谁吃的饭多呢,将军你难道忘了?”

“哦,我想起来了,那回你们暴饮暴食,说是要什么大胃王比赛,说是要一决雌雄?自己什么玩意儿,还不知道吗?还要决出个胜负来?差点没把肚皮撑破了,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是我把慕云请来给你们看病的。”丹若说完怒视了蓬程一眼,蓬程只得搔脸一笑。

鸾枝突然被呛到,咳嗽了几声,脸色渐渐红润了,精神也清醒了不少。众人忙围上来,鸾枝缓缓睁眼,见迎面的就是丹若,顿时泪流满面,牵住丹若的衣襟,泣道:“丹若娘娘,快……快救救毓桃娘娘吧。”

丹若脸色刹时愕然,忙安慰道:“你莫要哭,毓桃现在何处?”

鸾枝抽泣道:“娘娘被贼人的毒、毒刃划伤,被我藏在北边的地下兵库里了,娘娘已经快…快不行了。”

丹若忙命道:“非毒在此照看她,紫吉祥、蓬程随我一同去地下兵库。”

鸾枝却牵着丹若的手不肯放松,苦求道:“求丹若娘娘带我一同前去,求您了。”

丹若本想留她在这儿,可鸾枝再三哀求要一同前往,丹若终究于心不忍便也带上了她,不一会儿几人便到了地下兵库所在处。

地下兵库上方本来还有一座营帐,现如今那营帐早已化成了空中飞灰,地上余烬。众人下马,在这废墟中摸索着兵库库门,忽然非毒碰到了库门铁把手,顺势一拉,地库入口被打开,几人忙跳了进去,丹若拔出火霄剑放出火光照亮库房,只见一人浑身发抖蜷缩于库中:

血粘衣襟发乱蓬,桃花落地土玷容。

唇紫肤寒毒深重,肋下一道蚀心骨。

丹若悲泣大叫一声:“毓桃!”将火霄剑丢给蓬程,上前将毓桃揽扶于怀中,突觉自己抱着个大冰人,可库内并非寒冷,甚至暖和些许,于是叫道:“毓桃,你醒醒,你浑身怎么这么冷呀?你睁眼看看是丹若来了、是丹若来了呀。”

蓬程用火霄剑一晃,惊讶道:“呀!毓桃娘娘肋下结冰了。”

“什么?”丹若忙查看,只见肋下有一道透骨深的伤疤,黑殷殷一片,已然结冰,周遭皮肤也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衣服布料与皮肤紧紧冻连在一起,碰上去奇冷无比,“这、这不是寒邪毒吗?这毒不是只有阴君会用吗?阴君不是四千年前灵灭九阴关前了吗?怎么会在这碰到此毒?”

众人方听罢丹若的话皆吃一惊,不敢想象四千多年后的今天竟再见此毒。此毒寒冽至极,中毒者即便是身处烈焰之中,周流血脉,筋骨皮肉,也会逐渐冻结,直至冻死,化为肉冰雕。当初阴君奈河摆下天罗追魂大阵,有一阵眼便用此毒护住,为破阵眼多少神鬼中毒冻毙阵中。如今此毒再次现世,不难想象此人能力何等之大,心肠多么毒辣。

丹若惊慌之余,瞪目思索,不一时恍然大悟:“想这阴君盘踞地府近百年,难免留下制毒线索,且赤烜又是阴君创造,搞来这毒未必是件难事。”丹若想到这里已将牙齿磨得吱吱作响,痛骂道:“好贼子呀!”

“呼——”毓桃喘出一阵微弱鼻息,这鼻息干冷的很,比腊月寒风更甚。

“毓桃!毓桃!你醒了?”丹若叫道。

毓桃环望四周,费力地抬起吱嘎作响的胳膊——胳膊已经冻得僵硬了。毓桃抚摸着丹若的脸颊,不能言语,咬唇流泪,只是泪水在眼眶中就已化为冰晶。丹若拉着毓桃的手,自己也呜噎抽泣了起来,这正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一旁的鸾枝等人不免也“见者落泪”。

毓桃听到旁边鸾枝的哭泣声,缓慢拧过头来看向鸾枝,鸾枝跪地恸哭,搓地来到毓桃身畔,“我、我知道娘娘惦记着什么。”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封未开封却已被被烈火烧了半边的书信来,抽噎道:“属下无能,您多次吩咐让我保护好信件,可……”说罢双手捂面号啕大哭,毓桃艰难抬起另一只僵手,摸了摸鸾枝的头,并不责怪。

丹若泪眼盈盈,问道:“毓桃,是何人害你这般,你可知晓?”

毓桃困难的移动手肘,用冻得弯曲不能伸直的手指在地上潦草的写了一个“?”便再没了力气。

丹若瞬间火冒三丈,细思细想便锁定了一个人:“青子衿!”

青子衿乃是赤烜座下的一员心腹大将,号称半面煞星,只因其右边脸颊有一大块红疤,常用面具遮住右脸,故得此名。其手中寒镔鬼吞赤柄刀,重有千钧,劚玉如泥,陵劲淬砺,可瞬将鬼神斩为两段;坐骑流风马可腾空而起,可日行千里,横刀跃马专取对手首级。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丹若虽未与他交过手,对青子衿的了解皆是人云亦云听说来的,只知青子衿是赤烜豢养的忠犬奴才,心腹亲信,凡是赤烜命他做的他什么不敢做来?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它主人毒辣无比,他自然也是个歹毒之人。丹若对他的评价也无非是毒、恶、狠、狡几个字。

丹若想到是青子衿便怒目切齿道:“好个阴险卑鄙囚攮养的贼人青子衿呀,我丹若这辈子与你势不两立!”

毓桃眨了眨泪眼,似乎是有说不尽的苦痛,无可奈何间,一滴茜血色的热泪轻轻从他腮颊滑过,落在尘灰里,闪出一阵又一阵桃红光亮。丹若知道这并非泪珠,乃是花神魂灵所在,一旦离体便是必死无疑的,即是那阳君来了也只得仰屋浩叹。

毓桃扬唇微微一笑,摸抚着丹若的僵手也随之落下来,双眼一闭,睡了——永远的睡去了!

不多时毓桃的身体在丹若怀中化成为丝丝缕缕的桃芬灵气消散了,那红光也渐渐暗淡直至消失,众人悲哭流涕,这便是:

本是那巾帼木兰逞威豪,恰似那冒箭红玉擂战鼓。

反做了红颜绿珠坠画楼,倒成了薄命西子沉江泓。

怎不伤怀那女孟姜泣崩长城?

怎不悲凄那意气尽垓下泪流?

猛可的芳韵随风飘逝去,散入那枯山霜野黄昏后。

把那寒瘪的野桃梢儿缠出了碧桃容。

飔籁风柔,暖辉曦冬。

落红流冻,枝展霜融。

伴朱梅绽,玉宇万里茜血浸透,满山桃红。

这一年腊月至第二年腊月末,桃花开遍江南塞北,三界五境。

毓桃死后第二年的腊月初,石榴花神丹若与统霄天王仪飚攻入幽冥罗刹界,杀上森罗宝殿,魔君赤烜用神兵描金锋芒槊抵挡数日,最终兵败撤至九阴山关,自知大势已去,再也无力回天,便大开关门,拔剑自戕于关上,灵散归于万物。事后在赤烜寝宫发现可炼凡人灵魂化为灵气的炼气邪仪,在后宫妙药楼搜出了存有寒邪毒的玉瓶,坐实了赤烜受到阳君散灵诅咒及其炼制寒邪毒的可能。于是乎这长达十年的天魔大战至此结束,魔君之妻九顶连环山妖王瑞霞与麾下大将青子衿及众多鬼兵妖将下落不明……

且说魔君赤烜自戕九阴关后的第七日黄昏,众花神仙、诸天神灵齐到旻天殿,天尊嬴曌大摆庆功圣宴。嬴曌高坐金台之上,御帐之内;石榴花神丹若坐于金台旁之右侧;统霄天王仪飚坐于金台旁之左侧;其余有功之仙神落坐于前排。

天尊嬴曌亲启功劳册,头一条便是追谥三月掌花花神桃花神毓桃为天地正气大仁慈尊者,供其灵位于玄妙至真界祖辉殿内,阳君圣灵之位下;又赐黄金万两,锦缎千匹,纹银百箱。丹若因统霄天王仪飚在战时有傲慢之姿——绣境借兵时不得超过三百个天兵;借粮食时要拿等量的东西换取才可;讨论战事时又自诩高明,倘若是不依他的计谋,他便不配合做战;可谓是给锦华绣境徒增了不少的麻烦。丹若当时便同仪飚闹了一场,自言道:“若不是共讨魔君,谁愿与你共事?!”就连攻入森罗殿前一晚的会议上都是边吵边劝边开的会,虽说拿下来幽冥罗刹界,丹若却对天庭失望透顶,若不是众花神相劝,他都不愿出席这次庆功宴会。

丹若因将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封为她自己的至理要道,于是乎将仪飚种种的不是都记在嬴曌账上,如今又听要给毓桃封个什么谥号,赏赐了多少财宝,便认为嬴曌是在这惺惺作态给自己留个美名,想到这儿更是恼怒了,一气之下断然拒绝,言道:“桃花花神既已身死,要这虚名空号、粪土铜臭又有何用?”后甩袖厉声道:“绣境不消!”嬴曌千让万劝却被丹若通通严词回绝,嬴曌见劝收无果,无可奈何之下只将这功劳册上的毓桃名讳用红毫勾划了去,止了推让。

遂又封赏追谥数位功臣良将,而后又拟草五境之事:

一、魔君赤烜已死幽冥罗刹界无主,定幽冥罗刹界予玄妙至真界代为管理;

二、妖王瑞霞失踪潜逃,九顶连环山无主,定九顶连环山予锦华绣境代为司掌;

三、红尘人间界受累连连,玄妙至真界愿重建人间社稷。

丹若听罢又回绝了司掌九顶连环山一职,嬴曌劝说无果又勾锦华绣境司掌九顶连环山一条。

封赏拟事已定,嬴曌命乐工仙娥鼓柷,奏乐开宴,顿时旻天殿:

九光耀彩,珠光璀璨,仙香飘枭,雾霭吉云,悬灯结虹,炴彩殿堂。

珍馐美馔目不暇接,玉酒琼浆巡回轮转。

鼓乐歌声彻夜不断,蛾眉颦笑舞姿蹁跹。

有绣境花仙、天庭神灵敬酒丹若席前,丹若酒量大,又思借酒消愁,凡来敬酒者一一回敬,不觉连饮数杯,一时吃得大醉,竟捶案顿足,恸哭流涕起来,此时惊诧四座,众仙神上前慰藉皆无效果。

其余十位花神也在场,正与众花仙、众天神猜拳嬉闹,行令赋诗。忽闻丹若恸哭席案,皆想上前安慰,可十个人一拥而上有失体统,便派平日里与丹若相交较好的杏花花神慕云、荷花花神水芝与芙蓉花花神拒霜上前劝慰。三位花神行至丹若座前,只见席案周遭围聚一堆仙神,有低身劝慰的,有叹息连连的,还有讲述丹若哭泣原委的,就是那天尊嬴曌也亲下御帐慰问。三位花神神忙谢过嬴曌与众仙神,恳请他们归席还宴,莫要伤了今日雅兴,众仙神也只劝了几句并不多留,纷纷散了。

水芝见丹若一身酒气,俯身问道:“丹若你这是怎么了?怎还哭了起来?快别哭了啊,免得让诸天神灵笑话。”

丹若本想借酒消愁,谁成想竟思想起毓桃来,怀念着以前与毓桃虽有干戈却终化玉帛,虽有矛盾却终增笑耳的日子;又痛忆起当时毓桃死于自己怀中,自己万心想救却束手无策的时节;又恼恨那杀人的凶犯青子衿——从而思念、内疚、愤恨,都一起涌上心头来了,她醉醺醺愤泣道:“笑话?你怕旁人笑话,我却不怕,毓桃含恨九泉,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我面前化为灵消散,却不得手刃仇人,却是为何?!”水芝听后也思念起毓桃,不免垂眸低首,暗暗啜泣起来。

慕云怅叹一声上前安慰道:“丹若,毓桃已然亡故,纵然咱们都哭死,也是无益,还是想想怎样实现她那半纸遗愿吧。”

拒霜也不玩笑了,只在旁边附和道:“慕云姐姐说的是呀。”

丹若痛心疾首道:“遗愿?那‘阳台**’的小不点儿问我要人,我怎么回话还不清楚呢?只说是死了?”

拒霜道:“到时候回了绣境我们去说,你就别担心这事了啊。”丹若听后不语只得哽咽。

星残月淡,晓光犹显,檀烟香消,烛蜡归烬。嬴曌立身离座命奏《诗经·小雅·出车》之乐,殿内众人亦站立起来,见嬴曌举杯,亦举杯。嬴曌道:“诸位仙卿,各位绣境姐妹,有道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可又有言道‘天下无有不散的筵席’如今朝阳万道,宴会将尽,某即使有千言万语一时也难以尽表,就将心中的话儿赋予这杯中玉露吧,以这杯酒敬在坐的功臣猛将,敬大劫中所逝去的忠烈亡魂。干!”言罢干杯示众,众人亦是如此,宴罢而散。

且说赴宴受邀的花神、花仙离了玄妙至真界,回到锦华绣境。十一位花神至艳芳奇殿撤去阳花金令,又各自回家换了身常服,坐定飘馨园内藏花楼中,先将因这三年战事打乱的掌花之权交与本月掌花花神,又商议如何料理亡烈花神、花仙的后事。决定先将亡烈花神、花仙之灵位停奉于艳芳奇英殿内,待等停奉三日后再请灵回归红豆相思树阳君灵冢茔龛之下。遂下令调了白布蓝幔、纸灯花圈等物装点艳芳奇英殿,借此殿充当灵堂;又派花仙打扫红豆相思树下阳君灵冢,筹备丧衣麻服、锣鼓乐队;从粮沃庄调取纸箔香烛、供果茶叶、碟盏器皿、薰香暖炉等等。虽说除陶灼外,绣境众仙皆知毓桃作古,却总是要发帖报信于绣境众花仙,这是规矩礼仪,是不得改的。

想这归灵阳君冢下需有人捧着灵位,这花仙之灵位倒还好说,让与这位已逝花仙生前关系较好的小仙帮忙就是了,只是毓桃之灵位谁捧得来?让啼红捧?啼红乃三月花部中的一员武将,深受毓桃信爱,在三月花部中又素有声望,自然当得。可毓桃在留下的半纸书信中提到要让陶灼继任桃花花神,只怕啼红捧后招摇起来,大家反倒觉得这是在推举啼红为三月掌花花神了,到时候再让陶灼继任三月掌花花神可就难了。可陶灼又仅是一小仙,甚至连小仙之能也无有,一不常在众花仙面前露面,二不常在绣境中走动,让他捧……未免会引来众花仙非议。在十一位花神中选一人捧灵?行不通,十一位花神与毓桃平起平坐,并肩而行,同权同能为毓桃捧灵不但不合规矩,而且有**份,断然不行。

水芝见大家计无所出,便道:“谈论来谈论去,我看不若让陶灼捧,一来可向众花仙宣告陶灼继任三月掌花花神桃花花神之神位之正经八摆,再者陶灼不常在绣境大场合中露面,此法也可让他见见世面与绣境众花仙相识相识,此不为一举两得?”

雄红道:“说的倒是有理,只怕是这三月花部不服呀。”

拒霜道:“嗐,管她服不服的,她们主子下的命令,她不服又能怎样?难不成怪她们主子去?”

“什么原主子原奴才的,你这小妮子说起话来越发的不像话了。”凌波道。

“哼,就你事儿多,天天嚼我舌根子,也不帮我说两句。”拒霜说着便给凌波做了个鬼脸。

九里香笑道:“我看水芝姐姐说得不错,毓桃遗书下命,亲点陶灼为下任三月掌花花神,迟早是要让众花仙知道的,眼下正是个好时机呀。”

众花神听罢纷纷点头,最终决定让陶灼去捧毓桃灵位。可丹若却着了急,蹙眉道:“这……如何让陶灼来呢?他要是问我们要人,我们怎么办?”

慕云道:“毓桃遗信上不是说了吗,陶灼身上有镇苦之宝,我们就是实话实说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话倒是这么说?只是谁开的了这实口啊?”丹若道。

慕云觑了拒霜一眼,微笑着站了起来,在众花神椅后边走边道:“我想这去报丧的定要选一个能说会道的,有口才的,就像‘说客’那样。”说着便绕到拒霜身后,“而且面皮又坚实,行为又洒脱的,言语又诙谐幽默的。”说着双手猛地按在拒霜肩膀上,笑道:“你说是不是呀拒霜妹妹?”

拒霜被这一按,按地目瞪口呆,自指道:“啊?难不成?让我去说?”

水芝对拒霜道:“对呀,当时在旻天殿劝丹若时是谁说自己要去说的?”

“嗳嗳嗳,你别唬我,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我当时是说的是‘我们’。”

慕云道:“这个好办呀,到时候你在前面周旋,我和水芝在后面给你帮扶着,你能言善道这点事总能办得妥当吧!”

拒霜幡然醒悟,“噢——好啊,你们这些坏了心肝的,捉弄起我来了?”

慕云坏笑道:“哎呀,我们怎么敢捉弄芙蓉花神,我原以为这点事是难不倒我们芙蓉花神的,毕竟是在丹若面前夸了海口,势必是要去的。没成想妹妹你现在却是头一这么缩,腿那么一收,就要躲?”说罢引得众花神哄堂大笑。

“我看慕云姐姐这嘴也是够利的。好好好,我既然是当了出头的鸟儿,那就不能再做那缩头的乌龟了,我去说还不行吗?”指着慕云和水芝道:“到时候你们两个可要帮衬着我点儿。”

水芝道:“我们拙嘴笨腮的能帮你什么,就是长出那十张嘴来,你一开口我们呀就没话说了。”说罢又引来一阵大笑。

“嘿——”拒霜纳闷道:“今天我可是倒了血霉了,素日里只有我捉弄你们的份,今儿个倒让你们把我捉弄了,要不我给你们封个号吧,就叫……”

慕云问道:“什么号?”

拒霜想了想,贼笑一声,指着慕云道:“你呀就是‘捉弄大王’吧。”又指向水芝道:“你呀就是‘捉弄小王’吧。”

慕云笑骂道:“好妮子,骂我是大王八,看我不打你。”伸手就去捏拒霜的小肉脸儿。

水芝掩笑道:“慕云你别惹她呀,她这话说的没错,你是在捉弄大王八,我呀也是在捉弄小王八。”众花神听了大笑不止。

慕云松开捏着拒霜小脸儿的手,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拒霜妹妹你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拒霜瘪着嘴揉着自己的小脸,眼珠一转,又笑靥花开,“我这叫‘没打着狐狸,反惹一身骚’,大、小王八全让我背了。”

经慕云几行人一闹,使藏花楼内欢笑声不断,单是将那正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金韵无意间向玻璃窗外瞅了眼,只见日渐西斜,冬鸟归巢,遂拍掌笑道:“好了好了,大家别再说笑话了,咱们还是谈论谈论丧礼诸事的要紧,过一会儿还要各自忙去,可别因玩笑误了事。”

经斟酌商榷,定得后日腊月十六日讣告全境众花仙。腊月十七日至腊月十八日悼会正式进行,十二花部轮流挂幡守灵,随起举哀,焚香烧纸,祭果供饭。腊月十九日归灵、丧毕。又因陶灼尚无能力司掌三月花部,经过众花神一致决定,暂且将三月花部交与水芝代为管理。最后还嘱咐了些腊月防火、御寒等相关事宜。天已黄昏,会议散后众花神便各回居所将今日会上所议之事向各花部公布下去。

且说金藟因帮助玉奴整理掌月文案出藏花楼出得晚了些,谁成想刚出门厅就被从山石后窜出来的拒霜拉扯到藏花楼东北边的花亭里。花亭中还有另外三人——慕云、丹若、水芝,皆倚靠着栏椅叙谈着。三人见金藟来了忙用手帕掸了亭栏靠椅,起身让坐,金藟非要几人一同坐下才罢了,问道:“你们不各自回家去,聚在这里来做什么?”

三人刚要说缘由,拒霜却抢先一步道:“这不是后天想到姐姐家去,让姐姐请我们吃早茶么。”

金藟听后笑道:“让我请吃早茶?哎呀呀,只怕我那小阁楼里没甚好茶,净是些茶末馊叶。要想吃好茶呀还是去粮沃庄找你九里香姐姐的好,她可藏着不少好茶呢。”说罢二人相视而笑。

慕云笑吟吟道:“金藟妹妹你可别听这小妮子瞎胡诌。我们是想后天一大早到‘阳台**’去,可这人有走的快的,走的慢的,也有到的晚的,到的早的;何况天又冷,人不齐又不好意思进去,若等人齐的话难免有人会挨冻。我们想妹妹那儿离‘阳台**”最近,倘若能事先在妹妹那儿聚齐,顺带着商讨商讨些小事,而后再去‘阳台**’,所以才把妹妹叫到这来,但不知妹妹可否行个方便?”

金藟道:“嗐呀,原来是这么个打算,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非拉我到这来说不可。后儿一早你们径直的来就是,咱们谁跟谁呀?又不是那天庭的远房亲戚,还要下个拜帖儿什么的。”

水芝笑道:“既是如此,我在这儿先谢谢妹妹了。”说着便浅蹲一礼。

金藟忙来搀扶,佯烦道:“你看看,刚说完又把我当了外人了,姐姐谢的什么呀?难不成真把我当了那天庭的远房亲戚了?”

丹若笑道:“好了,即是如此,那我们后日一早在‘瞻云陟屺’再聚吧。天冷,也不要在这儿过多絮谈了。”

众人出得亭外,拒霜才赶上前扯住金藟衣袂,娇滴滴道:“哎,哎,哎,对了,姐姐后天早上可别忘了准备些茶果点心什么的,我这个主力说客得吃点东西,肚子里才有文章。”

金藟笑道:“你个小馋猫儿,后日一早自有好吃的。”说罢几人才散。

后日鸡鸣三声,水芝便早早的来了。冬日天短夜长,这个时辰天上皎洁的冰月与那璀璨的星子仍是明光可见,星月下便是一座高约十五丈的楼阁,耸立于百草甸之西:

白石高台两三丈,五色楼阁六七层。

绿瓦覆顶沐月华,梁枋彩画享新晨。

灯辉摇穗,朱栏留花,枓栱搏风,翼角摘星,鸱吻拱月,雕甍撑天,处处榫卯,点点勾嵌。

最顶层的阁瓦檐下挂有一三字匾额名曰:“香阵阁”,再下一层又有一匾名曰:“凄寞相思”,第二层还得一匾曰:“寒黄恒情”,第一层乃阳君为此阁首提之正匾曰:“瞻云陟屺”。二级高台之下又有几间绿瓦红柱的屋舍,屋间房前皆由游廊穿抄连络,有的房间内仍通明着灯火。

萧萧的寒风里站立着几个手挑灯笼,穿着棉暖的站岗小花仙,见水芝来了便行礼问其缘故,水芝将原委告知,一小花仙前去报信儿,不多时那小花仙便回来,引领着水芝到一暖室,却唯独不见金藟。水芝正纳闷儿,欲问引路小花仙,谁料门外却传来行路的动静,水芝向来听觉敏锐,出门向传声处一望,果然是金藟。只见他淡妆常服,手托铜盘,盘内有油炸红糖糕。因见水芝而笑道:“呀,怎么不进屋坐?外面冷。”又将手糖糕拣了几个给引路的小花仙,让她带出去给其她小花仙尝尝。

两人遂进屋,屋里其余装饰摆设暂且不讲,只说那最里边有一大炕,炕上有一矮几,还有梅兰竹菊四君子鲁绣炕屏,炕下一步处又有一四足掐丝珐琅秋菊暖炉驱散了屋内寒气。金藟将糖糕放于桌上,请水芝坐下,道:“昨日你们只说一早来,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幸亏我起的早了,拒霜要茶点吃,我便做了这糖糕。说来惭愧我只会做这个了,若是再复杂些的那就未免有些为难我了。姐姐正巧赶上吃热的,等糖糕凉的软塌了又是另外一种风味。唉?只姐姐一个人来吗?”

“你就是太宠拒霜了,她说什么你全当真?唉,自回了绣境这两天,夜里总是睡不着,所以来的早了些;慕云她们兴许还没起来吧。今天下午还要去阳君灵冢下选一个归灵的好位置。哎?也不知道玉奴她们忙的怎么样了?她是腊月掌花花神,让她一个人办那么多事未免有些难为她。”

“我看这几天大家都不得闲了。腊月花部本来人就少,玉奴和手下那几个忙得不可开交,前日下午我出藏花楼的时候听金韵大姐和雄红要帮玉奴一起料理,谁知人手还是不够,昨天玉春、凌波也去帮忙料理丧事了。今天中午我还得去粮沃庄九里香哪里帮帮忙,毕竟好多东西都是从她那儿调走的,我得帮忙记记账啊……”

金藟便与水芝叙谈了起来。不觉间东方白亮了,丹若、慕云二人陆续来了,几人互相问了好。金藟便命小花仙打开套方窗,掀了暖炉的炉盖、炉身只留最低下的火盆,在火炭上放一铁圈架。水芝三人不解其意,金藟又从屋外提进来一个小铜壶,还拿了几只錾花小银碗,慕云方大悟道:“莫不是围炉煮茶?”金藟笑道:“只说对一半,是围炉煮奶茶,天冷喝点咸奶茶暖暖身子。咱们就等着拒霜了。”几人便你推我让的喝起奶茶来。

日出三竿,日暖风清,是个好日子,可全不见拒霜到来。丹若等恼了,怒道:“这个小妮子,这几天事情原本就多,我还得去各处帮忙指派人手,她还拖延着!待我去找她来!”

众花神刚要劝阻,只听门外有人笑道:“哎呀呀,我的好姐姐,别恼火呀。”只见拒霜头箍紫毛昭君套,身穿毛领昏霞袄,嬉皮笑脸的进屋来,“我这个主力说客不得休息足了?”

丹若怒道:“你们望望,她还嘻嘻哈哈的,我……我砸死你得了。”从桌上抓起一块糖糕便砸向拒霜。

拒霜轻盈动身腾空起来,一口衔住了空中飞来的糖糕,落地边嚼边称赞道:“好手艺、好手艺,不愧是金藟姐姐做的糕点,味道就是香甜。”又笑道:“不劳烦丹若姐姐喂我,我自个儿会吃。”

丹若听了更气了,欲要上前理论,水芝等人连忙拦住。水芝劝道:“你看你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拒霜既然来了,也不必再因为一些琐事耽搁,还是讨论正事的要紧。”丹若只得作罢。

慕云端了小银碗上前,递与拒霜道:“先喝一碗奶茶暖暖身子吧。”拒霜接过奶茶,笑道:“多谢慕云姐姐,还是慕云姐姐对我好。”说罢便呷了几口咸奶茶。

慕云又笑着让坐,问道:“昨日咱们相约一早来,今日怎么上午才来?”

拒霜找了个圆凳随便坐下,道:“我既是接了这报信的活,不得先写写这词儿?琢磨琢磨这话术?”

慕云道:“你自己琢磨了话术,何不说出来让我们听听?我们也好你参谋参谋。”

拒霜道:“这到没什么要紧的,就四个字儿。”

慕云问道:“四个字?但不知是哪四个字儿?”

拒霜笑道:“实、话、实、说。”

“……”

但不知几人此去“阳台**”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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