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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人心

秦一灼发现自己还是有些想当然了。他原以为来的只有玉惜君一人,自然愿意放任她坐山观虎斗,却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竟有如此多的弓箭手埋伏在张氏,看来他们所求甚大。

秦一灼扫过屋顶一个个挽弓的弓箭手,只能暗暗祈祷这些人不要像里阳那个弓箭手一般百发百中,出箭必死了。

正中央的人被玉惜君威胁震慑,一时间没人敢轻举妄动,只剩下玉惜君这只黄雀在悠哉游哉地观赏着琉璃水榭。

席冰漪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无比陌生的人,她伸手想拽住玉惜君的衣袖,却只抓住一片香风。“玉姨,你怎么会在这……怎么会……”

玉惜君停下脚步,她沉默了好一会,不知该如何向席冰漪解释,最后只能装作没听见,忽视了席冰漪闪烁泪光的眼睛。

见玉惜君不理她,席冰漪不顾虎视眈眈的弓箭手,直接往地上抽了一鞭子,剧烈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屋顶的弓箭手齐齐掉转方向指着她,席冰漪却无所畏惧,她泪眼朦胧,一步步走向需玉惜君,声音颤抖:“告诉我啊——回答我啊!”

短短一天,席冰漪见到了背叛亲族的张自寒、玉惜君。她十几年无忧无虑的时光在这一刻破开裂缝,照进来的却是人心难测、背叛苦痛。

席冰漪从没有一刻这样痛苦,她所认为的无害的、傻瓜式的张自寒是假的,甚至还不知他接近自己是否是别有用心,更怀疑那时船上的海寇是不是也只是一个局。她记忆中的温柔的、明媚的玉姨是假的,她带着好多人围攻张氏,做着最令江湖人所不齿的事,那她的梅花山庄,她的家,还是真的吗?

席冰漪泪如雨下,她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却还是坚定地握着鞭子朝玉惜君走去,固执地寻求一个答案。

“是谁让你来的?梅花山庄吗?你自己吗?”在玉惜君的制止下,弓箭手无一人敢动,只能放任席冰漪来到玉惜君面前,“玉姨,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为什么……”

玉惜君眼底闪过泪光,她想摸摸席冰漪的脑袋,她想把席冰漪拢入怀中,像小时候那样安慰她、拥抱她,可是她不行,不可以,不能够。于是她硬气语气:“没有为什么,冰漪,你也该睁眼看看了。”

“看什么?看你如何玩弄人心,看你如何计谋高明,看你如何毫无理由屠杀张氏满门?”席冰漪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恨意,她指着庭院下的人,咬着牙:“所以我母亲死后,你就变得这样恶心了吗?!”

这话说得太重,深深刺痛了玉惜君,愤怒悲痛席卷了整个心脏,她扬起手,狠狠打在席冰漪脸上,发出响亮的巴掌声。

玉惜君愣住了,她手指抽搐了一下,想抚摸那处红肿,却被席冰漪用力打开手。席冰漪无声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落了满地,她哭得脆弱,心比脸更痛,但她还是坚定地站在所有人前面,恶狠狠道:“你想杀他们,我不允许!”

席冰漪幼时,拥有一个无比幸福的家庭。她的母亲是闻名江湖的美人,是一朵锐利的玫瑰。她的父亲也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侠客,夫妻二人感情甚笃,梅知莹亲手为席翎打造了一把“襄王”,以示二人深厚的感情。

她在一个充满爱、充满江湖气的家庭中长大,向往快意恩仇,向往少年意气,后来被梅知莹送到圣山,她也不曾感到失落。因为林有别待她如同母亲,谢允虽然身体不好,但会为他们提供丰厚的生活条件,更别提她还有爱护自己的师兄,每年过年还能回家团聚。

前半生,席冰漪顺风顺水,用一双澄澈漂亮、充满爱的眼睛看世界。

她知道世间有苦痛,一如自己师兄语焉不详的命运,一如自己师娘越来越差的身体,但她天真得不曾感同身受,她是被所有人呵护的珍宝,世间所有颂歌都被她闻唱。

林有别希望她可以下山帮助师兄,她便应了,虽然她不知道师兄的命运到底是什么,但她愿意用同样的爱帮助师兄,愿意用同样的爱回报她收到的珍视。

在席冰漪过去的日子里,唯一的黑暗时光是母亲的离世。梅知莹像一朵艳丽的花,凋谢得突然,更令人悲痛。席冰漪失去了自己生命里最美丽的一朵花。

如今,这道伤口却被亲近的人亲手撕开,撕开了她湿漉漉的记忆,撕开了她天真的幻想,撕开了她被保护完美的世界。

原来亲兄弟也会为了权利挥刀相向,原来柔和的人也会因为贪婪对陌生人费心布局。

原来江湖从来不是一池静水,原来人心千面。

“席冰漪!”玉惜君看着她那双流泪的眼睛,眼眶同样滚烫,但她只能咬牙,“不要误解,我不是……”

玉惜君深深地看了一眼席冰漪,眼底有些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口,只能无力地重复,要她不要误解,不要绝望。

秦一灼不知何时来到席冰漪身边,他本不想管席冰漪,也不在乎她是否崩溃绝望,但实在是答应了周自衡要照顾好他的好师妹,他只好轻轻拍了拍席冰漪的肩膀,斟酌道:“回忆不是假的,或许你的玉姨真的有苦衷。”

他顿了一下,叹气道:“世间的答案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如果日后有机会,或许你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

席冰漪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秦一灼的话有安慰到她,她收拾好崩溃的心情冷静下来,坚定道:“玉姨,你还是要杀了所有人不可吗?”

玉惜君心头酸涩,最终还是对席冰漪的偏爱占了上风,她语气艰难:“只要交出许义……我可以放你们一条活路。”

“许义?”席冰漪皱眉,“为什么?”

玉惜君不答,却听许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一灼回头望去,许义面容颓丧,衣服有许多被剑划破的痕迹。

许义提着断雁刀,一步步走来,他环顾四周,尤其在张自骞身上停留了许久,简单了解了张氏的乱象后,他声音疲惫:“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我是多年前那个‘漏网之鱼’吗?”

他声音带着询问,眼神却坚定,好像对一切都早有预料。

玉惜君意味深长,她指挥着弓箭手调转方向对准许义:“不,只因为你是断雁刀主人罢了。”

“我吗?”许义却自嘲地笑了笑,“即便我不是‘许义’?”

“无所谓你是谁,你在得到半阙断雁刀法的时候就该知道,赠予拥有期限。”

许义无言。他当然知道半阙刀法上有什么,当年许父许母得到半阙刀法后,碍于自身天分无法修炼,但他们同样知道,这份甜蜜的赠予背后是怎样恶毒的毒药。

刀法上写着:若无法修炼完整的断雁刀法,我将收回一切。

所以许父许母才会逼迫许义尽快掌握断雁刀法,逼迫他日复一日的修炼,这是机缘,同时也是毒药。

原来这个“我”竟然是玉惜君背后的势力吗?许义若有所思。他虽然同样知道这条约定,甚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收回一切”指的是屠杀所有亲族,但一来他并没有冠名江湖的想法,二来自己孑然一身,要“诛九族”也不会牵连,所以一直以来他从未想要寻找另外半阙刀法,也没想到这份“毒药”发作得如此突然。

许义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张自骞脸上,他想起周自衡临走前的讽刺,想到张自骞,本来死去的心又生出渴望的冲动,他轻声道:“即便我也有属于自己的,完整的刀法?”

玉惜君不说话,满月般的弓弦已经表明了态度。

场中,张自骞握紧拳头欲言又止,张自寒保持沉默静观其变,秦一灼神情思索担忧他人,席冰漪看着弓手面露凶光……没人动作,但每个人都蓄势待发,许义不想坐以待毙,席冰漪也不愿玉惜君在自己眼前随意杀人,两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席冰漪握着鞭子许义握着断雁刀,看着弓手,浑身警惕,像两只要捕猎的野兽。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轻咳打破了僵局。

“谁说他没有另外半阙刀法了?”周自衡的声音从露天水榭上方传来,你唱罢我登场,他抱着伪装过的红尘剑,看着下方各色的人,笑着打了个哈欠。

秦一灼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周自横一身红衣脏得像在泥里滚了几圈,破破烂烂,就连头发都乱糟糟一团,不知道得还以为他去哪个犄角旮旯睡了一觉。看似尽在掌握的笑声中,秦一灼却敏锐察觉到周自衡的虚弱疲惫,仔细看去,周自衡连抱剑的手都在颤抖,只能强撑着从空中抛了一块玉帛给许义。

“这就是那半阙刀法,想必阁下应该认得出来。”

从玉惜君这个角度看不清周自衡的面容,只能看见雕梁画栋般的琉璃光华,她眯起眼睛,想确定周自衡的状态,但最终还是在席冰漪警惕的打量中败下阵来,佯装不再关心来人。

她冲席冰漪笑了笑,由衷地松了口气。

玉惜君今日是来颠覆张氏的吗?不是。是来杀许义的吗?也不是。没人知道她今日唱得一出大戏,无论是屠张氏满门也好,还是单单只杀许义一人也罢,最根本目的都是让周自衡现身。

让周自衡在最疲惫、最虚弱的时候,好好看着这一出爱恨情仇是是非非。

整个张氏,都是献给他的祭品。

玉惜君看向席冰漪的目光真挚起来,她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庆幸周自衡回来得比想象中要早,避免了一场惨案发生,面上却保持着不甘愿的做派,流露出好像今日不得不空手而归的遗憾。

“既然如此,我好像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再待下去了。”玉惜君挥退弓箭手,目光在场中转了一圈,最后移向周自衡的方向,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告别:

再见,小舟。

女人像柳絮一般飞走了,没人知道她从哪来往哪去,她像一道惊鸿之影,好像只是为了给张氏之难再添一把火。

周自衡目送着玉惜君远走,自然也认出来她正是里阳城主府中的人,但他实在没有力气再追,在山中,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女人赶来张氏,如今已是筋疲力尽头脑昏沉。

临近十五,他又强行催动红尘剑意,此时只觉好似有万只蚂蚁在血肉里啃咬,细密连绵的疼痛让周自衡眼前发黑,他最后看了一眼焦急的秦一灼,放心地任由自己陷入昏迷。

秦一灼接下从空中坠落的周自衡,他深吸一口气,放任自己的心脏不安分的跳动,凝视了一会周自衡格外憔悴的面容,才把他交给席冰漪。

“梅乐姐姐,你带周自衡去休息吧,他可能是有点累了。”

席冰漪不疑有他,连忙应了声,背起周自衡就往房间里去。

秦一灼目送两人远去的背影,直到确定彻底看不见,他才吐出一口气,随着气息的呼出,整个人都变得沉静下来,他看向张自寒,目光沉沉。

“张自寒,海寇袭击其实是你安排的对吗?”

张自寒沉默,他不敢看秦一灼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下一秒,秦一灼的拳头就狠狠砸向了他的眼眶,他躲不了也不敢躲,只能任由秦一灼发泄怒火。

“这件事你必须给我烂在心里。”秦一灼拽起张自寒的衣领,目光凶狠,他威胁道:“要是周自衡和梅乐知道了,我也不介意杀了你。”

秦一灼摔下眼眶青紫的张自寒,头也不回地走了。

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以示弱博取同情,说服周自衡为自己卖命,再安排一场声势浩大的“袭击”,让所有人知道原来二公子手上有一把不逊色许义的刀,利用周自衡为自己增添夺权的筹码。

真是一场缜密的算计,一个丑陋的人心。

张自寒泪眼朦胧,他身体很痛,心也很痛。

兄长救回许义那天,最开始是他发现了海上昏迷漂浮的许义,但也是他劝兄长不要多管闲事。之后的每天,看见兄长利用许义一步步掌控张氏的每天,他都被痛苦懊悔不甘折磨。他恨兄长掌权得如此顺利,恨许义甘愿为张自骞做牛做马,恨自己有眼无珠错失良机。

他也曾妄想过和许义处好关系,也想过放弃争夺张氏,可是每每看见许义看自己的眼神——嫌恶、恶心、痛恨,每每看见,他都觉得怒火中烧,那股强烈的恨意又涌了上来,将他淹没。

为什么要那样看我?

为什么要透过别人来看我,你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吗?

张自寒得不到答案。

或许在许义眼中,他只是个拥有爱却不珍惜的小人罢了。

张自寒闭上眼睛,深深地低下头去,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托起脑袋。张自骞抚摸着秦一灼殴打过的伤痕,他语气平静,也有些落寞。

“我还记得,我被萧杉抓走那天,是你不顾一切来找我。”

“这道疤,也只有你不会害怕。”

张自寒眼泪落下,掉在张自骞的手上,像一颗斑驳的珍珠。

“可是自寒,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时候你明明很黏我,如今却总是躲着我。”

张自骞叹气,兄弟俩难得有这样的谈心机会,许义在一旁出神地听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自寒剖开自己的心,他反手握住张自骞的手,低声道:“哥哥,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他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千头万绪。

他当然是渴望权利的,他从小就知道张氏只会有一个继承人,这样的金钱巨物,没有人会不心动。但是他也是依赖兄长的,他和张自骞是两棵并生的树,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整体。

世间好物不坚牢,琉璃易碎彩云散。

一如正中央的琉璃亭,它是张氏最精美、最豪华的存在,它也是张氏权利金钱的象征。

于是张自寒继续道:“我只是想要那座追影散云亭。”

说完,他注视着张自骞,像是要把他永永远远记在心中,记住此刻仍然托着的手。

张自骞了然,他放下托举的手,从怀中拿出张氏的家主令,递给张自寒。

张自寒先是在泪光中看了一会这枚家主令,好像要将它彻底烙在心上,然后才用力握在手中,让令牌上的“张”狠狠印在掌心。

张自骞不再看张自寒,他走向许义,轻声问:“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许义抬头,两人视线碰撞。

“许义可能走不了了,他已经付出了代价。”

“但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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