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很迷蒙,我想睁眼却没有力气,浑身懒洋洋的,每个细胞都充斥着惰性。合理怀疑是在受到高度惊吓后突然放松导致的,我高考结束之后也是这样。
但也有可能是女巫身上的味道,或者女巫施的魔咒。
如果要是让苏荼知道我觉得她是个女巫的话,她会不会因为我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而把我关起来,借我刚到无界一天还没有多少人或神对我有印象,不让我有任何说出去的可能;又或者觉得我在骂她而发飙把我揍得屁滚尿流狗血淋头。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明明你没有见过ta生气的样子,也不知道ta生气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你还是会害怕ta发火。这似乎是一种气势上的绝对碾压,导致你只敢小心翼翼地和ta相处。
苏荼身上的香味类似于柑橘,但是又没有柑橘那么刺激和轻浮,有一种类似庙宇里的香火味中和了那种刺激,也让她身上的味道变得沉稳,带着她整个人都有一种过分成熟的感觉。这种香味说难闻也并不让人反感,闻久了还会有点好闻,像是某种神秘古堡里的香薰。这种味道就像一层保护罩围在她旁边,不知道会不会是沐浴露之类的东西,不过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还有一种我说不清道不明、但是绝对存在的、独属于苏荼的味道,在调和这两种味道。
感觉苏荼真的会是某个神秘部落的女巫,因为太厉害了而被神选上来。
那我呢?我又是为啥?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考到重点大学的普通大学生啊!为啥!?那种什么主角光环,怎么也落不到我身上吧。
我把手搭到额头上,觉得心中一阵苦涩。
我用手揉了揉脸。
等等,揉脸?我能动了?
我一下子睁开眼坐了起来,脑袋有点晕,用了很久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房间的床上。
我下意识环顾四周去找我的眼镜,我的近视没有严重到要对眼镜寸步不离的程度,但眼镜的存在多少能给我点安全感。
我眯着眼掀起被子,在旁边发现了另一个人的腿。
我大叫一声站起来,旁边的人受了惊吓,睁开眼睛看着我道:“你怎么了?”
苏荼抬头看我,她穿着黑色的丝绸睡衣,感觉造价极其昂贵,称得她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很像慵懒的贵族大小姐。我这时候才发现,她手腕上有一条银色的链子,遮住了原本那块摩斯电码状的刺青。
她坐了起来,淡淡地看着我:“小心摔倒,你的痛觉还是存在的。”
我被她拉着坐下,强迫刚开机的大脑进行高度运转——为什么她和我睡一张床,这是在搞什么?昨天发生什么了吗?我承认我对她抱有好感,但是不至于进展快到如此地步,这算什么?一夜情吗?等等,是“昨天”吗?现在是什么时间?
我们原本生活在一个时间秩序近乎完美的空间里,时间法则的消失意味着混乱,包括空间,和空间里所有受时间法则约束的东西。几乎是从诞生就开始被时间法则束缚的生物是没有力气挣扎的,这种被刻在DNA里的东西即使是后天长时间的磨练也无法完全消除。
总而言之,就是我现在因为不清楚时间而极度恐慌,有一种空白感裹挟着无力轰击我的大脑,而且是不间断地拿导弹轰击。
我失去了安全感。
我看向旁边拉着深色窗帘的窗户,外面依稀有光,但全被近乎黑色的窗帘吞噬了,房间里没开灯,像是在夜里。
苏荼的神色很平静,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在说:“不就是从一张床上醒过来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呵呵,“没”什么“大”不了。
她起身欲走,我出于潜意识里对人的依赖,一把抓住她的袖子。
她只是转头看了看她的袖子,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
我才反应过来我在做什么,松手的一瞬间,丝绸划过我的掌心,被她拽走。我刚想说什么,她却头也不回的走了,甚至贴心地帮我带上了门。
没有埋怨,没有疑惑。留下真正应该埋怨和疑惑的我,坐在黑暗的房间里,不知所措。
我的第一个动作是去转门把手,在我确定门没有被苏荼锁起来之后,我选择先自己在房间里冷静一下。
我没去拉窗帘,我知道就算我拉开了也不会是我熟悉的景色,我把自己放在黑暗的屋子里,像是置身潮水,有东西在压迫我的胸腔。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对我做了什么?还是我对她做了什么?我觉得综合参考我们两个的能力、体型、肌肉含量来说,后者的可能性过于渺茫。况且我也没想对她做什么啊,我觉得我才应该是防备她趁机给我下药打针的那个。
她不会往我脑子里注射那种会把我变成机器人的芯片吧?然后弄得我只能成为她的傀儡,而我还意识清醒地看着她用我的身体为非作歹,在我被抓起来定罪的时候再把身体控制权还给我让我沦陷在被审判的痛苦里,她自己事了拂衣去?哇……她会不会表面上是个正常人,其实背地里不仅是女巫还是什么阴谋家,打算用我这枚棋子把整个无界搅成一锅浑水,然后她从中渔翁得利——完成她的目标吧?
好可怕!
但是这么想来,她的动机又是什么?
等等,我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苏荼目前为止都还是个好人好吧,你不要在这里发散思维。
我选择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用窒息换回我的理智。
房间里太安静了,我原本以为,在我经历了嘈杂的宿舍生活之后,这种安静是我这种不愿意社交的人求之不得的,但客观事实是我现在觉得这种安静有点吓人了。我试图从耳鸣中分出神去听苏荼的动静,哪怕只有一点点脚步声都能让我安心。
我足足听了五分钟,大概是我认为的五分钟吧,外面没有一点动静,我不知道是苏荼没有走动还是她走路没有声音,或者更糟糕一点——她不在外面。
我希望是前面两个选项。
我放轻脚步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但除了我头发随呼吸而摩擦门板的声音,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警,但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去和神打架啊!更何况是连苏荼都能绑架走的神。
门突然响了,不是我靠着的这个,是大门,那个把手转动的声音很像指甲划过琴弦的声音,对我来说印象很深刻。
我悄悄打开一点门缝,看到苏荼把什么东西放在餐桌上,然后朝我这边走过来。
我立刻把门打开,然后飞扑过去抱住她。
她身上的那种味道淡了一点,但在她发梢很浓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抱着她会很有安全感,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想她就算是要造反,我也乐意跟着她。没有原因,就是觉得这样很舒服。
她很明显地僵硬了,没有动作,任由我像考拉一样挂在她身上很久,直到我觉得鼻子发酸,下一秒眼泪可能就要被我眨眼的动作挤出眼眶。
“额……对不起,我以为你生气了。”我悄悄观察她的神色,她呈现出一种迟疑的表情,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回过神,正色道:“我没有。”然后她指了指放在餐桌上的袋子,乳白色的袋子里若隐若现是蛋糕盒子的形状,“昨天你晕过去了,我不太放心,所以……”她视线飘忽,脸颊有很淡很淡的红晕。
还挺可爱嘛,怎么平常总是凶巴巴的,显出原型了吧!本来以为是白骨精,没想到是个修为尚浅的狐狸精。
我喜滋滋地捧着蛋糕,舀了一勺奶油递到她面前。她朝我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张嘴啊,尝一下呗。”
她顺从地张嘴,然后冲我笑了一下。
我莫名其妙开始脸上发烫,转过身用勺子切下一块蛋糕放进嘴里,桃子的清香和奶油一起融化在嘴里,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发现了一个惊人的漏洞。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桃子蛋糕的!”
苏荼靠着餐桌,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决定她要是敢用“碰巧买到”或者“我猜的”这种敷衍的借口回答我,我就……就……就装哭装可怜骗取她的同情,然后死缠烂打让她告诉我不为人知的真相。
“你回答我啊!”
她看着我,我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是很淡的棕色,近似于琉璃色,但比琉璃色还要深一点,我恍惚间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深黑色的眼睛,思维有些混乱。我一时失语,她反而开了口:“我调查过你,你的资料我都看过。”
“搞什么啊?查户口都没这么细致。”
“户口上不会写你喜欢吃桃子味蛋糕。”
“你刚刚是讲了个冷笑话吗?”
我觉得不公平,两三口吃掉蛋糕,从茶几上拿起那个信封。
“这个怎么用?”我把它递给苏荼,苏荼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信纸递给我道:“你在这张纸上写下想知道的东西,过一段时间它会给你答案。”
我觉得她在诓我,但我思来想去,发现我除了相信她没有第二个选项了。
我从背包里找出笔,开始趴在茶几上绞尽脑汁。
我真的要浪费三次的宝贵机会去换取苏荼的身份信息吗?如果苏荼能得到我的,那她又是通过什么得到的?女娲还是普罗米修斯?如果我去找他们,他们会给我我想要的东西吗?到时候被赶出门的话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到底是浪费机会还是面对可能的社死,我一时犹豫不决,像不知道应该选择吃一顿饿三顿但是有自由,还是选择衣食无忧但会被困在主人家里的流浪猫。
思索再三之后,我还是没有动笔,把空白的纸塞进信封,放到了茶几的抽屉里。
苏荼看着我的动作,期间一句话没说。
我没好气地冲着她道:“你宁肯看我用掉一次宝贵的机会你也不肯告诉我?”
她用一贯平淡的表情看着我:“我为了你用掉一次机会。”
我哑口无言,更多的是一种脸颊发烫的语塞。怎么苏荼这个家伙看起来冷冰冰的,说起这种不着调的话来怎么一套一套的?我被她看得如芒在背,但又不想输了气势,只好去盯她的鼻子,但眼睛却总是发干,我又没有那么大的毅力违背生理本能,只好一边努力表现出我的生气,一边很违和地眨眼睛。
“你觉得我不值得。”她挑了下眉毛,气得我感觉心脏直抽搐。她又说了肯定句!讨厌的肯定语气!
我脑筋一转,忽然灵光乍现。我维持着怒气冲冲的样子,反驳她道:“我更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并且试图将怒气转化为眼泪,实行我的plan B——博取她的同情心。
我才不是什么小说里的傻白甜女主,既然苏荼愿意让我了解她那副冷冰冰的表情,那我也可以把我的老谋深算藏起来,让她看着我那副装出来的小白兔人设脑袋发痛。把她耍得团团转不至于,我也不是那么狠毒的人,我更愿意让她发现她认识里的我和她了解的我完全不一样,然后看着自以为精明到顶的人陷入自我怀疑。
杀人诛心,我一如既往地喜欢后者。
她果然中招了,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我告诉你,但前提是你先把中午饭弄好。”
我立刻收起眼泪,撸起袖子走进厨房。
“……”我看着空荡荡的冰箱,大脑一片空白。
牛油火锅在我们俩中间冒着水汽,白茫茫一片,我看不清苏荼的脸。不过好在周围都被隔起来了,她说话的声音倒是很清楚。
我把肥牛倒进锅里,看肉片在滚烫的水里褪去粉色。
我狗腿子一样把肉夹进她碗里,自认为笑得惊天地泣鬼神,没有人能拒绝:“不要骗我哦,不然半夜往你脸上画王八。”
她喝了口酸梅汤,缓缓开口:“我学会了。”
“学会什么?”
“画王八。”她一脸正经。
“……”我只想问候她祖宗十八代:你们造了什么孽能把她养出这个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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