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月隐谜案卷
第3章烬中棋
爆炸掀起的烟尘裹着赤焰蛊的腥气,呛得姜折月喉间灼痛。谢无咎的手仍死死扣在她腰间,温热的血顺着她后颈蜿蜒而下,分不清是她的擦伤还是他的伤口。
“谢大人这病骨支离的,压人倒是挺结实。”她屈膝顶向他肋下,趁他闷哼松手的瞬间翻身跃起,袖中飞刀“唰”地割断半幅燃烧的帐幔。火光映亮窗外说书人模糊的背影,盲杖叩击青石板的声响渐行渐远。
谢无咎倚着残破的雕花柱咳嗽,月白中衣浸透血色,语气却轻佻如常:“姜捕头若肯多赔几两银子,本官倒不介意再当一回肉垫。”他指尖晃着半枚焦黑的瓷瓶残片,瓶底瑞王府徽记在烟灰中若隐若现,“赤焰蛊遇火则狂,半盏茶内整条朱雀巷都会沦为蛊虫巢穴——姜家的机关术里,可有应对之法?”
姜折月踹开摇摇欲坠的窗棂,瞥见巷尾苏妙仪的胭脂铺亮起三盏红灯——这是她们约定的求救暗号。她反手将糖葫芦竹签掷向谢无咎面门:“有,但需要谢大人把私吞的办案经费吐出来!”
竹签擦着他耳际钉入梁柱,尾端缠着的银丝“铮”地绷直,织成一张细网拦住扑来的蛊虫。谢无咎轻笑一声,广袖翻卷间甩出七枚玉扣,精准嵌入银丝节点。蛛网般的机关阵瞬间泛起幽蓝冷光,将赤红蛊虫灼成齑粉。
“莫千山的‘天罗地网’配上谢某的寒玉阵,姜捕头觉得值多少瓦片钱?”他指尖抚过竹签上残留的糖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渗出的血珠坠在银丝上,“叮”地溅开一朵红梅。
姜折月揪住他衣领跃出火海,夜风卷着焦糊味灌入鼻腔。暗巷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赤焰蛊已顺着血迹蔓延至整条街巷。她摸向腰间机关囊,却触到谢无咎先前塞来的玉连环——冰凉玉纹恰好与她腕间封印的藏宝图纹路重合。
“火龙吟。”她猛然想起师父临终遗言,扯过谢无咎的手按在自己腕间,“前朝机关城的密钥,就藏在这道疤里!”
谢无咎苍白的指尖骤然收紧。藏宝图纹路在火光中浮现金芒,勾勒出朱雀巷地底的密道图。他忽然闷笑出声,染血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难怪三年前瑞王掘地三尺也要抓你……姜捕头可比十座谢府值钱多了。”
姜折月屈肘撞向他心口箭疤:“再废话就把你卖给瑞王炼药!”
苏妙仪的胭脂铺地窖藏着一口青铜药泉。
姜折月将谢无咎扔进雾气氤氲的池水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满墙密函。女掌柜茜色裙裾扫过案头赤焰蛊残骸,捏着嗓子学舌:“‘再废话就把你卖给瑞王’——我们姜捕头真是好威风呀。”
“闭嘴。”姜折月剜她一眼,扯开谢无咎浸血的中衣。心口箭疤被瓷片割得皮肉翻卷,却不及她此刻心惊——这伤口的走向,分明是姜家穿云箭自下而上斜射入体的痕迹。
三年前父亲被指通敌那夜,穿云箭本该射向敌军将领……
“姜捕头再摸下去,谢某的清誉怕是要毁于一旦。”谢无咎忽然攥住她手腕,沾着血珠的长睫轻颤,病容里透出几分罕见的狼狈。池水漫过他锁骨,将银线仙鹤纹的绯色官袍染成深红。
姜折月甩开他的手,将玉连环拍在池畔:“谢大人三年前借天机阁密报坐实姜家罪名,如今又装什么清白?”她指尖戳向他心口,“这疤若是穿云箭所致,你早该是个死人了!”
水雾蓦地凝滞。
谢无咎从湿发间抬眼,眸中温润碎成冰碴:“姜尚书若真想通敌,何苦用淬了剧毒的穿云箭射我?”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下方三寸的旧疤,紫黑毒痕蛛网般爬满肌肤,“此毒名‘牵机’,中者每逢月圆便痛如刮骨——姜捕头不妨猜猜,当年是谁替我解的毒?”
苏妙仪嗑瓜子的声响突兀地卡住。
姜折月盯着那道毒疤,忽然想起灭门案前夜,父亲书房彻夜亮着的灯。案头摆着个玄铁药匣,匣中银针沾着牵机毒特有的腥甜……
“是……我爹?”她嗓音发涩。
谢无咎将玉连环按进她掌心,寒玉硌得两人指尖生疼:“你父亲死前托我三件事——护你周全、平反冤案、毁掉前朝藏宝图。”他忽然呛出一口黑血,溅在池面浮起赤红蛊虫,“如今看来,要食言了……”
地窖顶棚突然传来抓挠声,无数赤焰蛊正顺着砖缝钻入。苏妙仪尖叫着打翻烛台,火苗“腾”地窜上密函:“这蛊虫怎么连水都不怕?!”
“赤焰蛊乃地火淬炼,遇水则炽。”谢无咎强撑起身,将姜折月推向药泉后的铜镜机关,“西南角第三块砖,快!”
姜折月旋身踹向砖缝的瞬间,镜面轰然翻转。谢无咎却留在原地,染血的官袍卷住蜂拥而至的蛊虫,玉扳指在火光中炸开刺目白光。
“谢无咎!”她甩出飞刀勾住他腰带,却被苏妙仪拽着跌进密道。最后一瞥里,那人浸在血色火海中的笑颜,竟与父亲书房画像上的少年谋士重合……
密道尽头的石室堆满前朝火器。
姜折月攥着滚烫的玉连环,看藏宝图金纹游走过火龙弩的机括。苏妙仪点燃墙角的鲛人灯,突然“咦”了一声:“这灯座刻的凤凰纹,跟说书人盲杖上的一模一样!”
灯影晃动间,姜折月瞥见石壁暗格里塞着卷焦黄手札。展开的刹那,她如遭雷击——
「贞元元年七月初七,中宫诞下死胎。瑞王侧妃同日生产,余遵密旨将女婴与皇子调换。然公主颈间碎玉璎珞突发异光,恐藏前朝秘宝,遂交天机阁处置……」
落款处赫然是皇后凤印!
“原来我才是那个被调包的‘皇子’……”姜折月踉跄扶住石壁,腕间封印灼如烙铁。师父临终前那句“公主当承山河”的呓语,此刻化作利刃剖开二十年迷雾。
苏妙仪突然指向她身后:“姜姜,你背上!”
铜镜映出她后颈浮现的金凤图腾,与李昭掌心刻的“阿满”二字同源。暗室骤然响起机括转动声,十八尊火龙弩自动对准她们——
“血脉验证通过,恭迎城主归位。”
机械女声回荡的刹那,密道轰然炸开。谢无咎裹着满身血腥气跌进来,手中攥着半截盲杖:“姜捕头这城主,当得未免太寒酸……”他咳着血将盲杖插入弩机卡槽,凤凰纹严丝合缝,“二十年前用你换江山,二十年后又想用你祭蛊——姜折月,这局棋你想怎么下?”
石壁应声裂开,外界天光倾泻而入。姜折月望着皇城方向升起的赤焰硝烟,将玉连环狠狠按进他掌心:“先掀了瑞王的炼丹炉,再烧了皇帝的龙椅——谢大人敢不敢?”
谢无咎低笑一声,染血的指尖缠上她腕间银丝:“姜捕头若愿赌上后半辈子俸禄,谢某自当奉陪。”
鲛人灯倏然熄灭,石室陷入黑暗的瞬间,他温凉的唇擦过她耳际:“毕竟十年前在姜府书房,谢某就押错了一次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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