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月隐谜案卷
第4章烬余香
石室天光倾泻的刹那，姜折月腕间藏宝图骤然发烫。谢无咎染血的指尖还缠在她银丝机关上，鲛人灯熄灭前的最后一瞥里，他唇边笑意比火龙弩的寒芒更锋利："姜捕头现在反悔，还能留些俸禄买糖葫芦。"
"留着给你刻墓碑吧。"她甩开他的手，玉连环"咔嗒"嵌进石壁裂缝。机关轰鸣声中，十八尊火龙弩调转方向，弩箭尖端淬着幽蓝冷光，正对皇城朱雀门。
苏妙仪提着裙裼跃过满地火器残骸，茜色纱衣扫过刻满凤凰纹的机括："先说好，这弩箭要是射偏了扎进醉仙楼，修缮费可得从你俩喜酒钱里扣。"
话音未落，密道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曳声。姜折月袖中铁莲子疾射而出，却在触及黑影的瞬间被弹开——玄铁令牌映着火光，凤凰纹下镌着"钦天监"三个小字。
"夜观星象，偶见紫微晦暗。"说书人的盲杖叩响青石板，杖头凤凰眼珠诡谲转动，"特来为城主献上改命良方。"
谢无咎广袖翻卷，七枚银针封住对方退路："二十年前用婴孩换江山，如今又要用蛊虫改天命？国师这星象看得倒是比说书精彩。"
姜折月指尖摩挲玉连环残纹，忽然嗅到一丝熟悉药香——与父亲书房那匣银针上的牵机毒如出一辙。她猝然发难，飞刀挑开说书人斗篷，露出锁骨处紫黑毒痕："当年给我爹牵机毒的，是你！"
盲杖骤然裂开，赤焰蛊如血雾喷涌。谢无咎旋身将姜折月护在怀中，玉扳指炸开的冷光冻住半数蛊虫："小心，是改良过的子母蛊！"
苏妙仪尖叫着抛来火折子，鲛人灯轰然复燃。火光跃动间，姜折月看清蛊虫背上密布的金线——与谢无咎心口毒疤的纹路一模一样。
"瑞王要用火龙弩献祭全城！"说书人嘶哑的笑声混在爆炸声里，"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火龙吟——"
朱雀巷地动山摇时，姜折月正被谢无咎按在醉仙楼地窖。
"松手！"她屈膝顶向身后人腰腹，却摸到满手黏腻。谢无咎月白中衣早已浸透血色，嘴角却还噙着笑："姜捕头再乱动，谢某这十年谋划真要付诸东流了。"
地面仍在震颤，苏妙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俩要在酒坛子里埋到什么时候？瑞王府的炼丹炉炸了三座，半个皇城都能看见火龙窜天！"
姜折月踹开压身的橡木桶，瞥见谢无咎掌心攥着的半截盲杖。杖芯藏着卷焦黄密函，火漆印竟是天机阁星纹混着皇后凤印："......原来你早就知道国师是双面细作？"
"比知道姜捕头偷藏我腰带玉扣晚些。"谢无咎倚着酒架咳嗽，指间晃着枚翡翠袖扣——正是她昨夜为布机关阵顺走的暗器。
地窖门突然被撞开，京兆尹的怒吼震落墙灰："姜折月！你竟敢勾结天机阁炸毁瑞王府——"
话音戛然而止。
谢无咎慢条斯理展开染血的官袍，银线仙鹤在烛火中展翅欲飞："李大人不妨看看，本官袖中这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折。"他指尖掠过"瑞王私炼禁药"的字样，笑容温雅如淬毒蜜饯，"或者，您想亲自试试火龙弩的准头？"
三更天的谢府书房飘着药香。
姜折月踩着满地狼籍逼近书案："用牵机毒作饵引国师现身，拿我当诱饵炸瑞王府——谢大人这局棋下得可痛快？"
谢无咎裹着狐裘批阅公文，朱笔在"姜氏平反诏书"上顿了顿："姜捕头今夜第七次踹坏我的书房门，账本上又添......"
糖葫芦竹签破空钉入他耳畔梁柱，尾端银丝缠着个玄铁匣。姜折月撑案俯身，马尾扫过他病态苍白的脸："这里面装着三年前天机阁呈给先帝的密报副本，谢大人要不要猜猜，是谁半夜潜进皇陵掘了你的暗桩？"
烛火爆了个灯花。
谢无咎忽然握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姜折月正要甩出飞刀，却见他喉结滚动咽下口黑血，牵机毒发作的冷汗浸透鬓发："当年你父亲......咳......给我解毒时说过......"
"说你这人最会装模作样？"她冷笑，指尖却鬼使神差按上他心口毒疤。机关术练就的敏锐触觉告诉她，这处旧伤正在疯狂吞噬宿主生机。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
谢无咎就势将她拽入怀中，温凉的唇擦过她耳际："嘘，苏掌柜带客人来了。"
雕花窗轰然洞开，瑞王府暗卫的弩箭暴雨般倾泻。姜折月旋身甩出天罗地网，却在银丝绷紧的瞬间察觉异样——弩箭尾羽竟缀着赤焰蛊卵！
"闭眼！"
谢无咎广袖遮住她视线的刹那，玉扳指炸开刺目强光。姜折月听见蛊虫烧焦的噼啪声，以及他压抑的闷哼："西南角第三块青砖......快......"
她反手掷出火折子，烈焰顺着银丝烧出一条生路。撞开密道暗门的瞬间，背后传来重物坠地声——谢无咎心口的毒疤崩裂，紫黑毒血染透狐裘。
"谢无咎！"
"赔钱......"他染血的手指勾住她腰间荷包，气若游丝地笑，"姜捕头荷包里的糖渣......沾到我官印了......"
皇陵地宫寒潭映着千盏长明灯。
姜折月将谢无咎浸入刺骨潭水时，腕间藏宝图金纹突然游走如活物。师父刻在机关匣底的诗句浮现在脑海——"寒潭照影处，牵机断肠时"。
"原来解毒之法藏在皇陵......"她扯开谢无咎衣襟，毒疤已蔓延至颈侧，"你早算到我会闯进来？"
奄奄一息的人忽然睁眼，沾血的手掌覆住她按在胸口的柔荑："比算到姜捕头会偷亲我......晚了一刻......"
"找死！"她甩手要抽刀，却被他拽着跌进寒潭。
无数金线从藏宝图纹路中钻出，顺着两人相贴的肌肤游入毒疤。谢无咎闷哼着将她箍得更紧，喘息灼红她耳尖："当年你父亲......就是这样替我引毒......"
潭水突然沸腾，穹顶星图与藏宝图纹路重合。姜折月后颈金凤图腾灼痛难当，恍惚看见幼年时的谢无咎跪在父亲榻前——
"求先生教我......如何才能守住这偷来的十年......"
少年喉间紫黑毒痕，与今时今日分毫不差。
地宫石门轰然开启，苏妙仪的尖叫伴着机关转动声传来："姜姜你养的蛊王啃穿了皇陵机关！现在全京城的赤焰蛊都往这......"
话音戛然而止。
谢无咎握着姜折月的手按向星图中央，寒潭水雾凝成冰刃："瑞王不是想要火龙吟么——"他咬破她指尖，血珠坠入星图凹槽的刹那，整座皇陵开始震颤，"给他听个响。"
数百尊火龙弩从地底升起，弩机凤凰纹与她腕间金芒交相辉映。姜折月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转头，看见谢无咎被火光镀亮的侧脸。
十年隐忍，原来皆为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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