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区，某条不为人知的小巷内。
“喂……，你们是真的、真的找错人了，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东西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做出这东西的人都已经失踪五年了……”
阴暗的房间内，只有头顶悬挂着一盏老式照明灯，禾裕风笔直地坐在灯下的一张椅子上，一边解释一边晃动手腕上的铁链子，脸上写满了深深的无奈。
苍白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混杂着层层汗珠，照得她整张脸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死白，但和一旁已经昏迷的许攸相比，她还算是健康很多了。
房间不大，距离椅子两米处就是抓她和许攸过来的“绑匪”，绑匪看起来很年轻，似乎还是个还在上学的少年，倚在一张冷灰色桌面旁，一头灰蓝色短发扎作半只丸子，松散又随意地顶在后脑上，零碎部分顺着紧致白皙的下颌线滑落至身上的白衬衣。
衬衣很薄，让他的右脖颈和锁骨处印出些淡淡青光，看不出到底是头发的反光还是皮肤的底色。
而他的身后，赫然摆放着一群黑压压的电子产品——正是谢驰的电子蜨。
四周很暗，好像除了冷灰色机械墙面外，根本没有门也没有窗，但是气流却并不稀薄，也并不是很冷。禾裕风对此不算陌生，她相信许攸应该也不会感到陌生，因为研究所和医疗中心的实验室里就是这种风格。要是地板再划分出几道绿色荧光纹，或者选用黑白方块砖，那就完全一模一样了。
只是，那样的话，应该会看吐的吧？
研究所和医疗中心仅一墙之隔，禾裕风在那里待了十年，也看了十年的荧光纹和方块砖，退役驯养师当上仿生人设计师以后，她的第一想法就是把房子装修成浮夸风的，再也不想走简约路线了。
禾裕风盯着眼前少年，机械眼已经把他的样貌完整记录了个遍，并且依靠生物体的电流系统，迅速获取了对方的个人信息。就算其他电子设备都被没收了，信号也被完全屏蔽了，但这点东西还难不倒她这个机械狂。
【姓名：老狗，年龄：89，住址：乌金区盈光街琉上川路333号，职业：‘坑爹二手货专卖店’副店长......】
读完信息后的禾裕风额角轻轻一抽。
89岁吗？我怎么觉得......
“不太可信？”
清脆的少年音抢先说出了禾裕风的念头，少年的脸慢慢转了过来，揭露出那对细眉下的翡翠色眼珠，透绿的水眸让禾裕风不禁呼吸一滞。
少年继续开口，轻言缓语的，慢悠悠调侃：“这年头，谁还用真实讯息出来活动？”
禾裕风瞳孔微张，脑袋里像是机械卡了壳，她直愣愣望着少年的眼睛，皱起了眉头。说得似乎也没错，这年头谁干坏事手脚还这么老实？但让她震惊的点其实并不在这上面。而是在对方的眼珠子上。
“谢......星星？”将认识的人几乎全都过滤了一遍之后，禾裕风不太确定地吐出这个名字，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对方除了眼睛以外，和谢驰那只蛾子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但不知为何，就是凭借这双眼睛，禾裕风觉得，没有十分也应该有七分的把握，这少年应该是谢星星。
“哦？”少年挑起一侧眉毛，丢掉老狗面具的他已经全然没了那些阿谀奉承的谄媚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天生反骨的叛逆感，他抬指点点太阳穴上的痣，几缕发丝顺着他的动作被抖散下来，衬得他模样愈发顽劣，他好奇地问：“谢星星？那是谁？”
“呃......”禾裕风有点头疼，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第六感，但看这模样，对方又好像是真的不认识星星。她松了口气，不认识才好，他要是一时兴起又让自己去找谢星星，那才是真的无计可施，目光一转，禾裕风用下巴指着许攸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少年漫不经心地盯了许攸一眼，淡声说：“我不想知道。”
禾裕风更加头疼了，好样的，你连人都不知道就敢随便乱抓？
“我告诉你，他是军团的关键人物，手里把握着军团的高级机密，出不得任何闪失。”禾裕风一边眼神真诚地看着少年，一边在脑机里和许攸私联，“你还好吗？能够联系外界吗？真的非常Sorry老朋友，把你也给拖进来了，老禾我先在这里给你道够180个歉。”
许攸刚刚醒转过来，他被人注射了致死量的神经麻痹剂，现在脑子还不怎么清醒，他本来应该睡到今晚，只不过在异能芯片的作用下，“狐仙”借了他“九尾”来替他分担了药物效果，所以他提前醒了过来。
“别道歉了，他们......抓你做什么？”许攸努力把自己混乱到操蛋的脑仁给修复平整，咬牙忍受着药物从大脑褪去所带来的撕扯感，虽然这感觉相当不好受，但有一说一，这一觉比他这几个月来的任何一觉睡得都要安稳。
果然，药物的作用是巨大的。
“唉——”禾裕风长叹一口气，看着这群电子蜨开始面露难色，“谢驰以前丢过一批电子灰蜨，这事儿你还记得吧？”
许攸疑惑：“哪批？”
禾裕风抬眉：“你忘了？”
许攸的知觉正在逐渐恢复，但神经还是半麻醉状态，动脑子让他有点累：“提示一下。”
禾裕风于是提醒他：“就是五年前子神区之乱，不小心失控杀了霸下的那批。霸下死后又遭遇邪.教组织发难，害得4支清理队当场全军覆没，子神区半区瘫痪，谢驰因此被十二区联合审判，后来军团清点电子蜨的时候，不是说差了几个吗？”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清楚，但许攸好像听得不是很清楚，他仔细分辨过禾裕风的话之后，迷迷糊糊地问：“电子蜨……是谁？”
“……”禾裕风苦恼的同时又觉得庆幸，还好他没问谢驰是谁。
“反正，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这些东西没有谢驰本人的口令根本没法使唤，何况，”依禾裕风对谢驰的了解，她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没准儿这家伙早就把口令给忘了。”
“只要没有口令就没办法对它们进行操纵，这东西就是一块废铁。”禾裕风坚信着这一观点，再怎么说这东西的初稿也是从她手上过过的，所以她对此很是笃定。
“所以他们是教团邪.党，抓你是想让你修改口令？”许攸差不多清明过来了，从禾裕风之前和这群人的对话，以及现在的情况，他基本梳理清楚了禾裕风被绑架的原因。原来他们想要的不是钱，而是一句话。
禾裕风笑：“Bingo.”
许攸继续道：“你没法修改，所以才让我帮忙去找谢驰？”
禾裕风答：“Yes.”
“你什么把柄被他们给揪住了？”
同时清醒过来的还有许攸的智商，再如何说也是十几年的老同学了，他和禾裕风都是从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出来的，彼此的性格早就摸透了，凭他对此人的了解，若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拿捏住了，绝不会这么乖乖听从对方指示。
因为她压根就不是一个情愿息事宁人的主。
何况对方还是与军团作对的教团邪.党，这么大的事情，若不是被人给拿捏住了，她肯定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就上报到了军团，在家里愉快地等着领一份“热心市民奖”了。
“呃……我这么平凡又老实的一个人，哪有什么把柄可被拿捏的？”禾裕风牵强一笑，为自己在许攸心中的形象作辩解，“我其实也是为了谢驰着想，目前这批货还依旧处于尘封阶段，趁着没人关注让他本人回收掉，总要好过被军团用来翻旧账不是？”
谁知，直接被许攸一针见血地戳破：“你找谢驰是为了套口令吧。”
禾裕风：“……”
许攸：“又是什么刻苦研制出来的‘风风火火’被抓去当人质了？要是问不出口令来，‘数十年心血’就要被拆解掉了？”
禾裕风沉默了，片刻后，她咬牙道：“果然……知我者，除你许攸外，无复余人也。”
许攸：“彼此。”剩余重复的俩字他懒得再动口，留给禾裕风自行体会。
“所以呢？”
两人对话完毕，这才又响起少年的音色，禾裕风迅速从被许攸点破的窘迫中切换过来，脸上堆起僵硬的笑，“他这么重要，身上肯定有定位器的，要是挂在这儿了，军团的人马立刻就会赶过来，到时候可就麻烦啦，你说是不是？”
“没问你这个。”少年缓缓走向禾裕风，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你说只有谢驰的口令才能激活这批电子蜨，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对吗？”
禾裕风一怔：“你偷听我的私讯？”
少年漠声道：“这不算偷听。”
禾裕风气乐了，这不算偷听那算什么？最气人的一点是，竟然敢当着她这个机械狂魔、数据达人的面玩窃听这种东西，还一点也没有被自己发现！
禾裕风炸了，许攸的脑机受军团权限所制，没可能那么容易被窃取，那么窃听途径只能从自己入手！
她瞬间感觉自己像只被戏耍的猴子！
“既然已经听到了，那不如就把我给放了。我真不知道口令，也没办法修改口令，你留我下来也没什么用。”禾裕风气得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对方能够找到自己头上来，就不愁找不上谢驰，而且医疗中心要是发现许攸失联，肯定也会马不停蹄地派人过来支援，就这么耗下去也没什么不妥。
但她并没有从少年脸上看出任何惧怕的情绪，即便是知道了许攸的真实身份后，他也没有丝毫惧怕的表情，相反，少年在听完她和许攸的对话之后，明显变得更加兴奋了。
老狗少年立在禾裕风身前，左手手心悄悄破开一处缝隙，他回想着在谢驰那里看见的“梦境”，手指按向禾裕风的脑机接口，在对方惊讶的注视下缓缓插入一枚芯片，“可是，据我所知，并不是这样的呢。”
冰冷苍白的手指触上禾裕风脖颈处的皮肤，少年缓缓勾唇轻笑，“先做点噩梦吧，我美丽的女士。”
＊
确实不是这样的，禾裕风所了解到的仅仅是电子蜨的设计初稿，而关于这群电子怪物的设计工序，还有着九九八十一道复杂关卡。
其中为了让军团方便掌控，研发部对于这批电子产品还设置了第二道“口令密码”。
那便是——蜨王之血。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蜨王只有一个，那就是电子灰蜨的制作原型，已经失踪了五年的谢星星。
但你是怎么能够操控他们的——？？？
如今摆在谢驰眼前的，正是一个明晃晃的例外——这只虎头面具不仅用和他相同的方式召出了这群失踪已久的电子蜨，甚至还能让它们听从自己的差遣，凶残地进攻自己的主人。
呸。
黑雾模样的电子怪物睁开透绿的眼眸时，谢驰在心底激情暗骂：当真是没用的东西！
“我攻。”叶砜利落甩下俩字就往这些黑雾冲了出去，谢驰不得不自行领悟他未言尽的意思，我守呗。
谢驰头大得很，一边好奇，他要是多说两个字到底会不会把牙给崩下来，一边将掌心交叠，左掌搭着右掌逆时针转动六十度。
“控。”一道低沉的命令音从谢驰口中发出，正往他们扑过来的黑影便瞬间僵在空中，埋在墙壁内的复古电子时钟轻轻颤动一下，似乎整个Double Jade一时间都变成了谢驰所创作的画面，连风也静止在了这被限定的空间范围之内。
大范围使用空间禁锢对以前的谢驰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对于如今被削走三分之二能力、并且还饿着的谢驰来说，不是件易事，尤其是对方的精神力明显也不弱，所以最多只能控住——
三秒。
“够了。”根本用不着三秒，叶砜在一秒之间已经击穿了十只电子灰蜨的脑袋，微冲在他手中就像悠悠球一样轻巧灵活，回身时的臂刃更是直接斩出一道月牙状激光体，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分裂了半数电子蜨，余力差点把酒吧的墙壁给一并切成两半。
“牛逼。”对于叶砜的实力，谢驰是佩服的，五年前这家伙就只比自己弱一点点，五年后，这点差距不仅已经彻底不复存在，叶砜的速度已经比阿遇还要快了。
谢驰不禁蹙起眉头。
三秒禁锢结束，随之而来的便是面具蜨的反击，对方速度极快，此刻全都向叶砜袭去，叶砜的弹药很快用光，于是在脑机内提示谢驰：“补药。”
清理师队出任务时总会搭配一两个修复师，有些大款的清理队还会提前预约好几个修复队，就是为了利用修复师的能力为自己填补后需，好更便捷、更高效地清剿灰蜨。
“弹药库，位置没变。”叶砜目光冷冷从这群黑影之中扫过，在谢驰右侧迅速捕捉到一团异动气流，叶砜眼底掠过一抹寒光，“三点钟方向，把虎头定住。”
谢驰无奈地笑道：“你当我是什么？定海神针吗？说定住就定住。”
叶砜尾音上扬：“你定不住？”语气中透着明显的嘲弄，还有点明显的嫌弃。就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十分嫌弃地把谢驰卡墨的笔给扔进了垃圾桶，而现在他想扔的是谢驰本人。
“……”
谢驰感觉自己一整晚都在吃瘪，先是白骨，再是严霜，然后是风粤，现在又到了叶砜，他想知道在他们眼中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只软柿子？当真就这么好拿捏吗？
不。
他才不是软柿子。
就算是当柿子，他也得当块硬的。
谢驰抬手，手套缓缓从他右手脱落下来，响指声一起，他的身形也随之瞬移到半空，隔着天花板上参差不齐的装饰灯，谢驰笑着开口：“嘿bro，爱吃脑花吗？”
下一瞬，清脆的响指声发起，眼前的电子蜨脑袋猛地从内部炸开，虎头面具从脸上四分五裂地脱落，污血在距离谢驰毫厘间被阻隔干净。
电子灰蜨报废的尸体悬在半空，谢驰慢悠悠卸掉对方一只胳膊，心情不错地道：“my bro，偷用别人的研究成果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哦。”
他虽然记不住口令了，但应该怎么清除这群电子兵他还是有印象的，只是目光触及手臂内侧的编号文字时，谢驰突然怔住了。
003，不是自己弄丢的那一批，而是——应该被封锁在军团实验室的那一批。
与此同时，那张狰狞又霸道的虎头面具也出现在谢驰身后，他伸出黝黑细长的指节，上下一碰，靠在谢驰耳边发出一声清响之后，谢驰的脖颈就出现在他的手中。
耳边再次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动，玻璃窗再次被击破，锋利的碎片从谢驰面颊擦过去，风声在往脑子里呼呼乱灌，谢驰跟着眼前的虎头面具一同跃下高空时，他听见叶砜冷着声骂了一句：“真没用。”
谢驰：“……”
靠。
下一章要和老婆见面啦，哈哈，大家可以猜猜口令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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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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