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还记得，前两世，大殿下遇刺身亡，六殿下前往抚军一事，发生在太子被废之后。
那时齐玉嫁给楚砚已满五年，齐言刚刚从狱中出来，正是需要功劳争取权利的时候。
两方一合计，先是设计太子被废，后又寻机杀掉大殿下，铲除了这个夺取皇位路上最有力的竞争者。接着前往东边，猫哭耗子狠狠表演了一把，再以利许之，一举收服了大殿下手下的军队。
如此，这之后的上位路才能走的顺畅。
可以说，这次事件是楚砚化被动为主动的关键节点。
齐昌有意将齐玉嫁给楚砚的理由也出来了。
毕竟，齐家之所以能百年昌盛，就是因为曾先后成功扶持三位帝王上位。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位被他们成功扶持上位的帝王稳住根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覆灭齐家。
想罢，元宝看向齐玉，齐玉也看向元宝，两人眼中的神色都很复杂，显然都想起了关于前世的种种。
如果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毫无疑问，悲剧又要重演。
所以，为了不让悲剧重演，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从齐荣院子出来后，元宝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立在原地，若有所思了好一阵，才问道。
“今日老爷可在府里？”
女使回道：“今日老爷休沐，目前正在府里。”
那就行！
“走吧，去见见……我的公公。”
元宝这样说，他身后的下人当然不敢说不去，但想到齐昌并不待见元宝，况且现在齐言不在府里，万一发生了什么，他们几个的脑袋加起来也赔不起啊。
“要不等公子回来后，少夫人再同公子一同前往拜见吧。”女使提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元宝却坚持，“就现在去。”
如此，他们也不好再劝，只好忐忑不安的跟在元宝身后，一同往齐昌所居院落走去。
有下人早早通传，元宝到时，齐昌已经坐在了堂内，正冷眼看着元宝从门口进来。
“你来做什么？”齐昌毫不掩饰眼中对元宝的嫌弃和巴不得他能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内的怨念。
元宝却完全无视，并坐在了下首第一张椅子上，慢悠悠喝了一口下人端上来的茶后，才表明来意。
“我有话想和老爷单独说。”
齐昌冷笑一声，“我又凭什么要听呢？”
元宝淡定轻抚自己的腹部，“就凭我肚子里有齐言的孩子，这个理由可以吗？”
此话一出，齐昌脸色瞬间，眼中明灭不定，好一会儿才挥手屏退了下人。
盯着元宝的肚子，许久后，才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你要将公子嫁给六殿下，这件事是真的吗？”
“这事与你何干？”
“可是我不想公子嫁给六殿下。”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齐昌毫不留情表达着自己对元宝的厌恶与蔑视。
“别以为嫁给齐言后，你就真成了齐家少夫人，这个家还没你说话的份。”
“但是，我的肚子里却怀着齐家的嫡长子。”元宝从始至终表情和语气都没什么太大变化。
“老爷觉得嫡长子重要，还是中宫皇后的位置重要？”
齐昌冷冷道：“谁会承认你肚子里的是齐家嫡长子。”
“可这是事实。”元宝直击重点。
不管齐家的人多么嫌弃他，多么不想认可他的身份。他仍然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门，如了齐家族谱的齐言的正妻。他生下来的儿子自然是理所应当的嫡长子。
“老爷，你可能理解不了齐言多么渴望要一个留着我和他血液的孩子。但是，你肯定不想知道这个孩子，今天，就在此时此地没了，会发生什么。”
“啪！”齐昌拍桌而起，冷声道：“你在威胁我？”
元宝嘴角上扬，露出笑容，坦然承认了，“是的。”
“原本我也是不想的，但是，谁让老爷您动了要把公子嫁给六殿下的心思呢。”
“这只是一句忠告，我无意挑拨您与齐言之间的父子关系，还请老爷三思。”
元宝起身，躬身行礼后，转身出了房间。
他并不担心齐昌会做出与他所想相反的答案。
对于这些封建古代人来说，嫁出去的孩子就算身份再尊贵也是外人，跟家族延续并无什么直接关系。
可他所嫁之人，肚子里的却是实实在在的齐家血脉，对于将家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齐家家主来说，孰轻孰重，根本就是不用多想的。
离开齐昌所居院落后，元宝也没什么心情再去别处，干脆打道回府。
可刚走到院中，便觉气氛不对。
目光环视一圈，最终集中到了走之前开着，如今却呈关闭状态的书房。
“公子回来了吗？”元宝随口问了一句。
院中下人回道：“回禀少夫人，公子刚刚归来，现下正在书房同人谈话。”
“是谁？”
“……”
“你若不说，我就直接进去了。”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答道：“是……温将军。”
元宝眼眸一沉，“是温怀？”
下人战战兢兢回道：“……是……是的。”
元宝好一会儿没说话，等回过神来后，第一时间来到一处窗边，竟是要明目张胆地偷听。
在院中下人纠结要不要进去汇报时，元宝伸出手指放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少夫人在公子心里那般重要，就算事后得知，多半也会被当做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被轻松放过。
可他们若是强行告密，得罪了少夫人，届时少夫人寻机刁难，难道公子还会站在他们这边不成？
两相衡量后，下人们彻底绝了要进去告知公子，少夫人正在窗边偷听的事。
如此，元宝得以放心，又将注意力集中到里面的谈话上。
听了一会儿后，元宝大概明白了两人在房间里谈论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温怀想拉拢齐言跟他一起站台楚砚，扶持楚砚上位，届时便是辅国重臣，无论是权还是利都将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齐言却没答应，只是委婉言明齐家不站队，只中立。
双方就此事你来我往，交锋了好几个回合，都未有胜负。
“砰”的一声，原本关闭的窗户突然被打开，元宝若无其事手撑在窗沿翻了进去。
齐言被吓得赶忙起身，伸手将进房间还未彻底站稳的元宝扶住，半是抱怨半是心疼的呵斥对方怎么不知道走门。
元宝满不在乎回复，一时没想起来。
齐言又无奈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期间元宝已经转身将窗户重新关上，并径直走到了温怀面前站定。
元宝曾经见过温怀，当然，不是这一世，而是前两世。
那时楚砚刚刚称帝，立足未稳，温怀用铁血手段为楚砚铲除了不少异己，这其中就有贺鳞。更是齐家覆灭事件的不二功臣。
“温将军！”元宝淡定行礼，看表情，就像真的与他第一次相见一样。
温怀拱手还礼后，朝齐言说道：“这位便是少夫人了吧？”
齐言点头承认：“正是家妻。”
温怀朗声笑道：“齐大人是个有福气的人，能与所爱相守一生，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人能达成。”
“只是，有一件事齐大人也需谨记，这世上没有尽善尽美之事，如果太过于满足当下，假以时日之后，谁又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光景。
此话一出，齐言肉眼可见的动摇了。
显然他也清楚潮升潮落的原理。
温怀能来拉拢他，未必不会动拉拢贺鳞的心思。假如楚砚真的顺利登基，贺鳞向楚砚讨赏索要元宝，楚砚如果又真的下旨，他又将如何自处？
这并非绝不可能发生之事。
那么……要答应吗？
这对于齐家，对于他自身而言都不是什么坏事，按理来说，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唯一让他有所犹豫的，不过是元宝不待见温怀和楚砚，他若答应合作，元宝知道了，说不定会视他为敌，这是他万万无法接受之事。
“多谢温将军的忠告，只是我这里也有一句话要告知温将军。今日果，他日因，温将军自身也需小心才是。”元宝神色平淡说道。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总有一天，一切都将大白于天下。”
“你什么意思？”原本淡定的温怀突然发作起来，眼眸暗沉，冷冷道。
“只是一句忠告罢了，温将军莫要多心。”
“齐家向来忠于朝廷，忠于陛下。温将军若无旁的事，现在就可以走了。”
温怀看向齐言，显然是在等他开口，齐言却在微愣后，牵起元宝的手，笑着重复道。
“夫人说的不错，我齐家一向只忠于朝廷，忠于陛下。”
“齐大人，行事可要三思，莫要被不相干的人影响了思绪。”温怀沉下脸，认真告诫道。
齐言却道：“我与夫人夫妻一体，他之言，既是我之意。”
“既如此，温某就告辞了！”
温怀说完，带着一脸的不高兴离开了，如此，整个书房便只剩了齐言与元宝两人。
片刻后，元宝再度开口。
“楚砚登基，对齐家不是好事。”
“瘸子能走路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舍弃掉自己的拐杖。因为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拐杖只是一根挡路又看起来碍眼的棍子。”
“可除了他，又有谁能担此大任？”齐言问。
元宝挑眉看向他，“太子不能吗？”
齐言摇头，“他个性太软弱，即便上去了，也会因服不了众，被赶下来。”
“你能不就行了？”元宝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是齐家下一任家主，不久前又拯救了南方数百万灾民，在大殿下遇害后，前往抚军貌似做的也很不错。只要你一门心思要扶太子，他们难道还能越过你反对不成？”
“况且殿下被当做储君培养了这么久，纵然不会成为一代明君，也未尝不能做个中庸之主。这对于你，对于齐家，甚至对于整个天下，怎么算，都不是一件坏事吧？”
菜而自知还好，最怕的是又菜还觉得自己特别行的，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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