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上吃的是大锅饭,厨房巨大一间,荒了半年,早没了生活的痕迹。
一屋子东西该腐的腐,该烂的烂。
只有平素用的装水的大缸里还留有一些底子。
想来是案发当日水未用完,留存至今。
“你们看这......”
水缸底部浅浅一点水,一只小鸟的尸体倒在里面,显然刚死没多久。
张大人掩着鼻子闷声道:“不就是个死麻雀。”
“水缸里淹死只鸟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说话间阿野已经探身进去,伸手把那倒霉麻雀捞了出来。
听到这话,白他一眼,阴阳道:“对呀,那姓王的在您这都是大善人,在张大县令眼里还有什么能是奇怪的呢。”
要不是某人一听她骂人就点她哑穴,阿野姑娘今儿高低能把这姓张的蠢货骂出狗脑子来。
天杀的,这种蠢蛋也能是一方的父母官。
不过她却没注意到,若是平时,以她这个骂人的频率,早该被唐却收拾了。
张大人又羞又愧,只好闭了嘴自生闷气去了。
何捕头道:“或许是之前受了伤,被困在这里饿死了?”
阿野点头接了一句,“也有道理。”
“可我这左看右看 ,上看下看,也没在它身上找到一点伤口。”
她捧着麻雀递到他们面前,“你们看呀。”
唐却接在手里,细细查看:“是看不出受伤。”
“仵作过来验一验。”
“...是。”
阿野看人都无事,眼珠一转,笑道:“比起验麻雀,我还有个更好的主意。”
“什么?”
阿野笑嘻嘻的道:“这还有点剩水,这鸟到底怎么死的,试试不就好了。”
于是众人都被阿野姑娘赶去抓麻雀。
就连姓张的自持身份不愿出力,也被阿野冷言冷语激得撸袖子上了。
可怜无辜被抓的小麻雀,才不过片刻,便蔫了精神。
再过一时,啪唧倒了下去,挣扎几下,竟是不再动弹了。
吓得张大人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于此同时,唐却那边也有了答案:无伤。
此时张文才无比确定,“是人在水里下毒,毒死了所有人。”
当日状况实在恐怖,况且人已经死了好几日,现场一片混乱,惨不忍睹。
是以所有人的焦点都会聚集在无数死人和凶手吃尸体上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上,谁会去留意厨房里一缸平平无奇的食水呢?
也就是半年后,唐却前来复核此案,察觉不对,才会过来重新检查现场。
又凑巧一只倒霉的小麻雀凑过来喝水死在这水缸里被阿野发现。
不是那么多巧合的话,说不定真的能无声无息的掩盖过去。
阿野啊了一声,“原来这居然是一桩投毒案…”
张文才实在怕了这姑娘了,立刻祸水东引:“人是被毒死的,你个仵作居然没查出来!”
那仵作跳起来发誓:“绝不是!他们身上绝无中毒的迹象!”
“我发誓,他们要是被毒死的我就跟着一起被毒死!”
唐却亦说:“未必是毒,别忘了,凶手食人。”
她一直话都不多,此刻开口,声音平缓而有力,让人不由信服。
仅需几个字,便已经点出毒杀说法的疑点:若是毒,食人者为何没死?
要知道那疯子可不是在这里待了一两日,那是六七日。
逼得他都开始吃人充饥了?
倘或真是毒,他又如何安然无事?
“叫大夫来。”
阿野看着缸底那泥垢污秽和隐隐一点白色浮沫的水,咂舌道:“这得要多大能耐的大夫才能看出有没有毒啊?”
张文才道:“再难也要查,去叫人。”
可惜大夫来了也没用,老大夫忍着恶心,看了又看,摇头:“若是半年前倒也罢了,如今都这个地步了,便是神仙来了也查不出什么。”
何捕头失悔:“当年若能往这上面去想,如今也不至于如此举步维艰。”
对这样的感慨,唐却未发一言。
她向来只往前看,是不会作出这样后悔的感叹的。
“何捕头倒也不必如此悲观,说不定还有转机呢!”
眼瞧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阿野摸出了口袋里的小东西:“那个......我刚刚发现,它好像又活过来了。”
那被抓来当作实验品的小麻雀居然真的在她的掌心里又扑腾起了翅膀。
“没死?莫非不是毒药,是迷药?”
阿野鼓掌,“大人大才,这都被你想到了。”
张文才捻着胡须颇为自得。
阿野:“……”
他居然真以为是在夸他。
唐却闭了闭眼睛,颇有些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平生第一次,对本朝取士之法产生了些许质疑。
“谁有机会把这东西倒进食水里?”唐却看向何捕头,“我想此处,寻常难以接近吧。”
“唐捕头说的没错,王大户从不许任何人靠近此处。”
阿野也补充道:“确实,讨饭的都不往这边来,王大户不许人和他们接触。
显而易见,一个被圈养的疯子是不可能弄得来迷药的。
而王大户本人确实也对自己这种隐藏着他无耻癖好的地方看管的极为严格。
可偏偏居住此地的人都死光了。
若非熟人作案,那又会是谁呢?
“周边可还有其他庄户?即刻派人去查问。”
何捕头回道:“大人,最近的庄户距此也有数十里之距。小的想......”
“难道离得远就不必去查了吗?”
“县令大人啊......那个......”
张文才已经被这个案子整麻了,听见阿野又一次那个时,情绪已从嫌弃转为期待了。
他一脸惊喜的盯着她,“你又发现了什么?”
可惜阿野并不知他的心态变化,只被他这一脸不知从何而来的喜色弄得莫名奇妙。
阿野指指外面,语气无辜且认真。
“我是说,天已经要黑了,咱们真的还不回去吗?”
“我记着您说给我们备了酒菜接风。”阿野揉揉肚子,十分苦恼:“要不咱多少吃点吧,我已经快饿死了。”
吃饭不积极,定会出问题。
这一点阿野最有体验,所以她绝不会不好好吃饭。
拖着吃的饱饱的肚子,阿野一进屋就滚到了床上去。一副闭上眼就立马能进入梦乡的样子。
若果真如此,她一定会开心得跳起来。
却不想转而一眼便发现,一人紧随其后。
一声哀嚎,“我说唐大姐,你饶了我吧。”
来者自是唐却。
除了她,这府衙里再不会有人敢进这个记仇的姑娘的屋子。
君不见张文才才认识她半日,几乎已经要被她挤兑的几乎想上吊了——还是在她已经很收敛了的情况下。
可想而知,她对那些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谁还敢如此找不自在——也只有唐却了。
“起来坐好。”
“你今日分明还有未尽之言,我若不来,你岂不是要憋死?”
阿野这才笑嘻嘻的坐起来,说:“唐大姐,你这人眼睛太毒,容易没朋友,这样不好。”
唐却坐在桌边,自倒了一杯水。
“那你打算瞒我点什么?不妨提前说给我,或许我可以装作不知道。”
“你....”阿野扬起下巴:“真是小人之心,我分明光明正大的不得了。”
再没见过这样倒打一耙的了。
唐却轻笑:“说吧,发现了什么?”
阿野歪着头,半晌,从那布袋里掏出了个被烧了一半的黄纸条。
“你看这上面红色的是什么?”
唐却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尖。
“似乎有些提神的效果,还不能确定是什么,我待会叫人去查。”
“哪来的?”
阿野道:“厨房灶台里,烧了一半,被我扒拉出来的。”
“怎么当时不说?”
阿野大大的翻个白眼,不屑的语气十分欠揍:“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官商勾结?反正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啊呀,没说你,你除外!”
被唐却一个剑指手势吓的躲在枕头后的阿野心中愤愤的想:就知道恐吓我,莫要等到哪一日我武功比你还厉害,到时候,哼哼!
这姑娘的心思实在好猜,逗的唐却都难得带了点笑意。
“天已晚,你休息吧。我叫他们明日带人再去搜查一次,看看有无其他遗漏之处。”
话里分明有话。
阿野眼珠一转,笑嘻嘻的道:“那唐大姐明日准备带我去哪呢?”
“啊,让我来猜猜。”
“我看明日日子不错,是个拜访受害者家属的好日子。你说呢,唐大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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