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是不是又跟沈子渊闹不愉快了?”
许黛青将刚泡好的花茶递到谢寒年面前,拢了拢身上的披肩,问得关切又温柔。
谢寒年戳了戳杯子里紫苏玫瑰,垂着眼睫没答话。
许黛青笑笑,端起自己那杯花茶轻轻抿了一口:“宝宝,你知道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你想转学可以,你想出国当然也可以,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了,怎么都好。”
谢寒年抿了抿唇,闷闷地“嗯”了一声。
从小到大,妈妈虽然看着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富家太太,内心还始终住着个少女,但其实心思细腻,性格也好,对他宽和又纵容。
随便他无理取闹,从来不会阻止,总是给予最大的支持。
因为这,他不知道被严厉的父亲在饭桌上教导过多少次,每一次都是妈妈帮他按住父亲的怒火,让他随心做自己。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来越感受到家人对他的爱。
父亲望子成龙,对他的爱是严厉规矩的。
妈妈则更希望他自由快乐,给他的爱总是温和而细腻的。
就像眼下这杯紫苏玫瑰,也是因为他体寒湿气大,妈妈特意去咨询请教了老中医,说秋冬季喝这款养生茶可以散寒宽中、行气解郁。
妈妈因此开始了养花的爱好,也习惯了养生的日常。
他并不常回香榭玫瑰园,但妈妈却常备利于他身体的饮食。
她不会刻意说这些给他负担,也不会把照顾他当成负担,潜移默化地平衡兴趣爱好与照顾家人。
有时候,他真的挺佩服他妈妈的。
——豪门阔太做着,丈夫像公主一样宠着,事业有成拿着,还能内心融洽地享受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好像什么烦心事都不会找她妈妈。
又或者说,什么烦心事到了他妈妈这里,都能被如水一般的妈妈轻易化解融合,成为他多姿多味生活里的调剂品。
紫苏玫瑰被他戳到了杯底,好似他那颗落在了最低处的心。
闷闷的,有些酸涩,难受得很。
谢寒年有意请教,缓缓开口:“妈,我觉得累了,你建议我放弃吗?”
许黛青放下精致而优雅的骨瓷杯,轻言小语地道:“妈妈不会帮你做任何决定,但你要问我的意见,我建议你等到南城商会召开后再做决定。
今年你和沈子渊都已经年满十八岁了,按照规矩,沈谢两家都会向商界正式介绍你们,也会让你们参与集团业务。
这代表你们正式成年了,有了家里的话语权。
如果你们有什么决定,不如等商会结束开诚布公谈一次,再做打算?”
南城商会,是南城商界一年一度最重要的活动。
届时南城有头有脸的商界掌权人和全国各地排得上名号的掌权人都会参加,从官方开幕式开始、到中间各种商会活动、座谈交流、表彰获奖、晚宴共度,持续到落幕,前前后后近一周的时间。
是南城传统,得到了商界人士的大力的推崇和支持。
十岁那年,是爷爷第一次带他去参加商会晚宴。
同样参加的,还有沈氏集团的未来继承人沈子渊。
那是他们分别后第一次重逢。
他还记得他在宴会上看见沈子渊的惊艳——
幼儿园时期就酷酷的沈子渊,经过四年的成长已经是个小小少年了。
他穿着定制的西装三件套,从容地跟在沈家老爷子身后,对着围过来的各路商界人士们点头致意、简短问答。
完全看不出是个十岁的小孩,老成稳重不输在场任何一个成年人。
气质矜贵而卓越,在那场晚宴上一举成名。
谁见到不赞叹一句:沈家后继有人。
时至今日,谢寒年还记得当天沈子渊系得是一条略有些繁琐的链条领带夹,在宴会厅灯光的折射下泛着低调却熠熠生辉的光泽。
如同他本人一般。
不知道哪家的小姐,趁着商会搞了一场烟火秀表演,艺高人胆大地举着一捧花硬塞进了沈子渊的怀里。
是一束自然风的朱丽叶玫瑰,橙白色为主,点缀着几朵蓝色碎花。
被沈子渊拿在手里时,中和了他身上的疏离冷漠,添上了几分温润和柔和。
只有那么两秒,那束美丽的花束被沈子渊短暂地宠幸。
很快,沈子渊就绅士地将花束退还给了女孩。
他悄悄离开爷爷身侧,恰好旁观了整个过程。
在沈子渊处理完这个美丽的意外后,一抬眸就跟站在一旁的他视线相撞了下。
许是那时年纪更小,沈子渊的沉稳也不如如今的娴熟,彼时的沈子渊在看见他时,是真真切切诧异了片刻。
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想看看沈子渊会不会主动跟他打招呼。
不打招呼也没关系,那就他上去主动,跟那个勇敢的女孩一样。
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至少有个态度。
结果——
确实是不尽如人意的,或者说是非常糟糕的。
他们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烟火秀的表演都还未结束,沈家爷爷跟他爷爷就同时找了过来。
沈子渊在第一时间转身走了,自始至终没跟他说过一个字。
而他也被爷爷牵着手离开。
那一届的商会后半程因此变得紧张而尴尬。
沈谢两家像是在打擂台,无论什么都要一争高下,搞的参会人员必须强制性战队,苦不堪言。
那以后,他再也没参加过商会。
一恍八年过去了,又到了他跟沈子渊要同时参加商会的时间节点。
其实他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们能再在商会见面,他一定要说出当年那句未出口的话。
——那束朱丽叶玫瑰很好看,很配你。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
但真的等来这么一天,谢寒年却觉得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开口说这样一句让人误会的话了。
没立场,也没必要。
“好。”
谢寒年从回忆里抽神,听取了许黛青的建议。
申请出国还有不少手续要办,商会再有一周就要开了,本来也不会耽误事。
等等就等等吧。
南城的早上九点,英国伦敦刚过午夜,进入凌晨。
结束跟High-EP总部几位高层的视频会议,沈子渊从酒柜里挑了支麦卡伦1926,给自己倒了一杯加冰的后,问还在收拾会议资料的蒋逸兴:“喝吗?”
蒋逸兴能感觉到他老板情绪不对,虽然不管是从录音棚出来,还是马不停蹄赶到这栋他老板名下的别墅召开视频会议,他老板都一如往日沉稳从容,处理起事情来滴水不漏、游刃有余。
蒋逸兴点头:“来一杯。”
两人分别落在在客厅地落地窗矮几前,蒋逸兴恪守本分只安静陪着,老板不说话他就看着窗外异国他乡的夜色,也不打破沉默。
沈子渊似乎也顾忌不到他,在羊绒毯上坐得随意,一条腿盘着,一条腿支着,单手拿着玻璃杯望着窗外。
一口一口饮下棕色液体,目光浓稠如夜色,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一瓶威士忌,蒋逸兴只分了最初的一小杯,剩下的全让沈子渊一杯又一杯滑入喉咙。
直至最后一杯见了底,沈子渊才垂眸轻轻敲击了一下玻璃杯壁,淡淡地开口:“西部地区的市场抢占不到就算了吧,把人员力量全部抽调到美国去。”
蒋逸兴从放空状态下回神,才注意到他明显有了醉意的老板正在跟他谈公事。
还是刚才在总部会议上交流的,High-EP入驻西部国家总是遭受当地国家官方打压的事。
蒋逸兴不确定沈子渊做这个决策是否清明,多嘴问了句:“会不会有点可惜?”
他们在全球布局已经有两年了,现在中美两国已经完全铺开,如日中天,南美那边一些国家也进展可观。
就是入驻西部国家的计划因为政.治原因,进展不顺利。
但这是他们计划中重要的一环,如果在这时放弃,也意味着当初定下的全球布局作废了。
轻易放弃不是沈子渊的风格,迎难而上才是他的作风。
蒋逸兴不得不慎重一些。
沈子渊忽然低头轻笑了声。
像是自嘲,又似无奈。
片刻,他在晦暗的深夜里低声道:“有什么可惜。
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他,跟沈谢两家对抗的东西,现在他都留不住了,我留着这些身外之物干什么。”
窗外不远处的公园里不知道谁在放烟花,一簇一簇升入空中,又一团一团地炸开。
沈子渊的声音太轻了,被烟花炸开的声音掩盖了,蒋逸兴没听清。
两人一起看向窗外的烟火,沈子渊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又到烟火节了。”
蒋逸兴对这个没研究,模糊记得每年的11月英国确实会在各地举办烟火节。
也实在不明白,以沈子渊的资产,为什么非选一个距离举办烟火节这么近的公园买房产,不觉得吵闹吗?
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按下疑惑,想追问下刚没听清的那句话。
还未开口,就又听见他老板望着窗外绚烂的烟火盛会,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小河豚又要生气了,这次很难哄好了。”
明明是个热闹至极的夜晚,周围都是喧闹的欢呼和盛大的烟火,但他却莫名觉得眼前的老板清冷孤寂,显得格外悲伤。
连语气都是一股难过的口吻。
蒋逸兴直觉跟下午那场不明状况的会面有关。
但老板不说,他也不会问。
“他在干什么?”忽而,沈子渊问道。
蒋逸兴不清楚老板怎么突然想起水云间那只小河豚,怔了怔,拿起手机回道:“我给管理员打个电话。”
沈子渊却摇了摇头,带着些许醉意低声道:“我不是问嘟嘟,是问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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