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果然！
饶是蒋逸兴早就猜到了这两人的关系不简单，但听到沈子渊直接叫谢寒年带叠字的小名，还是有些震惊！
他稍微消化了片刻，把准备拨给海洋馆管理员的电话换成了跟着谢寒年的保镖。
“这会回去了，在香榭玫瑰园。那边管理严格，保镖进不去，具体情况不清楚。”蒋逸兴挂掉电话，尽职尽责地汇报。
沈子渊还是那副支着一条腿侧头看向窗外烟火盛会的清冷模样。
看上去像一副氛围感很强的画报，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气质浓到让观众都有很强的代入感。
闻言，他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
蒋逸兴实在不懂他向来做事果决的老板为什么会在感情上这么犹疑，又或者说是隐忍。
他试着建议：“不如你直接给他打个电话？”
沈子渊放下酒杯，起了身。
巨大的落地窗前，他背立而站，缓缓启唇：“等商界大会。
定明早飞美国的机票，这一周在那边处理完工作重心转移的事，直接回南城参加商界大会。”
窗外的烟火盛会结束了，绚烂与喧嚣戛然而止，只有伦敦深夜原本的静谧与冷清。
沈子渊的醉态也彻底消失，好似刚才不经意间表露的脆弱与孤寂是这个深夜的限定。
如那场烟火秀，一闪而逝，再也不见。
蒋逸兴颔首应允：“好的。”
正事谈完，沈子渊下了逐客令：“你回酒店休息吧。”
蒋逸兴领命离开，沈子渊却站在原地没动。
片刻，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刚才蒋逸兴打电话时，他从落地窗后拍下的绚烂烟火秀。
——漆黑的夜空，璀璨的烟火，唯美而浪漫。
是当年那个小男孩在商会晚宴上唯一感兴趣的环节。
沈子渊垂眸，漆黑的眼眸里漾过如水的温柔。
他点开微信，上传照片，编辑文字发了一条朋友圈。
谢寒年是在翌日早上返校后看到这条朋友圈的。
本来他就是无聊随便刷刷手机，看看王府国际那帮人周末又去哪里嗨了。
结果很意外的，居然刷到一条沈子渊的朋友圈——
漆黑的夜空，璀璨的烟火，唯美而浪漫。
谢寒年点击图片放大，果然看清了夜色里的建筑碎片是伦敦眼跟大本钟。
艹！
谢寒年本来已经死寂的心突然就被点燃了。
被气到自燃的！
敢情他在南城伤心难过，沈子渊那个罪魁祸首却跑到伦敦浪漫开心去了啊。
还发什么——
看到了吗？
当然看到了，整个朋友圈都看到你在外面潇洒快活了！
谢寒年气得捏紧了拳头，自我开解了半天还是得不到纾缓，最后一狠心直接给沈子渊的微信给删了。
妈的，眼不见心不烦。
管你给谁看的，反正他谢寒年不想看！
本来他听了妈妈的意见，打算在南城商会上跟沈子渊再好好谈一次的，但现在他被那条朋友圈一刺激，就突然想找沈子渊要个说法了。
答应他的比赛说放弃就放弃，说是去出急差结果去跑到泰晤士河看烟火秀算TM怎么回事。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没咽下去的这口气，直接在他胸口梗了整整一周。
无他，因为沈子渊始终没回来。
一眨眼，到了南城一年一度的重大盛事——
南城商会开幕。
谢赟夫妻是当天早上的飞机抵达南城的，谢家奶奶舟车劳顿直接回疗养院休息了，谢赟则领着谢寒年去了商会开幕式现场。
“等会开幕式结束就是商会活动，你跟着我身边，避免事端，不要跟沈家的人有交集。”
进场前，谢赟正了正身上的唐装，抬手去摸谢寒年的头。
谢寒年偏了一下肩膀，让谢赟的手落了空。
“爷爷，我这新做的发型，您别给我摸坏了。”谢寒年防备地退了一步。
逗得谢赟哈哈大笑：“行。”
工作人员已经过来迎接了，谢寒年顿了顿，赶在人过来前正色道：“爷爷，等会我要去找一下沈子渊。”
谢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示意工作人员不用过来，问：“找他干什么？”
这种盛会规模很大，每年都是包下一整个商场举办。
每家代表都有单独的休息室。
像沈谢这种三代都是举足轻重人物的，更是会安排套间。
今年的商会由谢家支持官方承办，掌权人谢君归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筹划，这会也一早抵达了开幕式现场。
现场的工作人员大半也都是谢氏集团旗下的，谢赟的话很管用。
他一抬手再无人敢近身。
爷孙俩乘坐电梯，直达谢家的专用休息室。
“我想跟他谈谈做回朋友这件事。”谢寒年将休息室里早备好的饮品端给爷爷，坦言道。
谢赟接过，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意味很深，谢寒年多少有点不自在，偏头看向窗外，小声解释：“爷爷你不是说过，让我长大了再看看吗？
我现在已经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了，所以我想去争取看看。”
谢赟将饮品放在茶几上，语重心长道：“寒年，你不用瞒着爷爷，这些年你争取得还不够吗？
不说你们六岁分开时他就再也不理你了，十岁那年你们在晚宴上遇见，他跟你说话了吗？
你转学到南中，两个人不能说天天见面，总能见到那么几次吧，你们有什么进展吗？
他在意过你的想法吗，想跟你做回朋友吗？
寒年，这些年你想干什么，爷爷不说支持，也没反对过对吧，但你自己看看这件事真的值得吗？”
爷爷的语气并不冷，甚至称得上和煦，但一句一句像冰锤，一下一下凿着谢寒年本就修修补补才勉强能看的心。
这些问题他全部都有答案。
就是因为有答案才会越发觉得难受。
镇定的表象褪去，缝补后的心又破裂。
谢寒年肉眼可见得低落下去，闷声道：“值不值得，我也想努力最后一次。”
像是倔强地跟爷爷摊牌，更似努力地说服自己坚持。
谢赟将谢寒年的细微表情尽纳入眼底，最终轻叹一声，点头道：“好，我带你去。”
谢寒年还沉浸在孤勇的境况里，回头看向谢赟：“嗯？”
谢赟示意门外：“我带你去，看看沈子渊是怎么看待你们的关系的。”
谢寒年原本想的是，自己去找沈子渊。
但现在爷爷要带他去，也不是不行。
沈谢两家的矛盾太深了，如果他们的友情能过明路，他乐见其成。
让爷爷去对付沈家老爷子，总比他跟沈子渊对对抗两个家族强。
不过是想做个朋友，怎么搞得像罗密欧跟朱丽叶之间的生死之恋一样。
谢寒年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长久沉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并没关注这届商界大会的筹备情况，不知道沈家的休息室在哪一层那一间。
谁知，他们刚出门就听见对面休息室传来动静。
“……你是不是还在跟谢家那小子私底下联系？”是一道略显老态但却格外严厉的声音。
谢寒年记得这个声音，是沈子渊的爷爷沈沉。
谢寒年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没想到沈家的休息室就在他们谢家对面，更没想到沈子渊这会刚好在跟他爷爷讨论他们的事。
好巧。
也许并不巧。
这届的商界大会是他们谢家承办的，所有的场所房间都是他爸爸把关过目的，连工作人员都几乎来自谢氏集团旗下。
所以这一切说是巧合，不如说是刻意安排？
谢寒年停住脚步，用眼神询问爷爷。
谢赟轻轻颔首。
意思明显——
这一切的巧合就是特意安排的，或许目的不是为了让他听到这一幕的对话，但绝对是为了让沈家更好地被谢家监视掌控。
谢寒年虽然不如沈子渊进入商界那么深，但耳濡目染也知道了商战手段。
他无意争论对错，但故意偷听他人谈话确实是他头一回。
理智告诉他，这是不道德的，应该马上就走。
感情却死死地牵绊住了他的双脚，让他屏气凝神，想要仔仔细细听清楚沈子渊会怎么回答。
连周遭的空气都听话地停止流通了，留给他一个绝对安静的偷听环境。
没让他等多久，休息室里便传来沈子渊特有的清冽声音。
相较往日，多了一丝压制后的忍耐。
他道：“爷爷，我跟你说了我不是，我没有！”
“砰”的一声，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谢寒年刚刚下坠的心又被惊了一下。
“爷爷！”
他甚至来不及失望难过，就本能地去阻止已经推开休息室门往里闯的谢赟。
谢赟的力气太大，推门的声音很响，惊动了休息室里原本谈话的两人。
等谢寒年冲进去时，就迎上了两双一起望过来的眼睛。
坐在沙发上那位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是沈沉，正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给人一种极其危险凶狠的感觉。
谢寒年下意识偏了偏头，正巧撞上了旁边沈子渊的视线。
沈子渊脸色很冷，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后就挪开目光，看向了他身侧的爷爷。
素日里漆黑沉稳的眸子此刻情绪涌动，如果他没解读错的话，带着厌恶和恨意。
谢寒年被沈子渊的眼神伤到了，本就残破不堪的心彻底裂了。
“啪叽”一声，四分五裂，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沈家休息室里安静极了。
四个人，分立两方，都是爷孙组合。
明明谁都没说话，空气里却全是激烈交战的信号了。
谢寒年的脑子有点乱，情绪也不太稳定。
无论是三岁、六岁、十岁、十五岁，还是现在的十八岁，他永远也做不到像对面沈子渊那样冷静沉稳。
谢寒年不欲加深沈谢两家的矛盾，哪怕是放弃沈子渊，他也希望是体面而温和的，没必要弄得剑拔弩张。
“爷爷。”
谢寒年侧头，小声唤了一声，有意让谢赟跟自己一起离开。
说到底是他们偷听沈家谈话，又擅自闯进了沈家的休息室，无论从法律或是道德层面看，他们都是站不住脚的一方。
谢赟回视他一眼，冷嘲道：“寒年，你听清楚了，人家根本没想过跟你做朋友。”
谢寒年企图屏蔽的真相被爷爷赤.裸.裸地戳开了。
躺在谷底的碎裂的心又被鞭笞了一次。
谢寒年抿了抿唇，长而卷的睫毛因为他内心的波动也震颤了两下。
他缓缓抬眸，看向休息室里笔直而立的沈子渊——
今天的他穿得很正式，一件戗驳领的黑色西装里配了一件黑蓝色衬衫，领带用的同色系格纹，银色胸针和浅金色腕表点缀，越发显得成熟稳重，气质矜贵。
谢寒年想：看在你今天的穿搭格外符合我心仪的份上。
只要你解释，我就既往不咎。
包括你让我难过到心碎的事。
四目相对，他发现沈子渊眼里的厌恶和恨意早就没了，黑沉沉的眸子依旧有情绪在涌动，却好像变成了难过跟心疼。
难过什么，又心疼谁？
总不可能是为他。
否则怎么他最终也没等来沈子渊的解释，却等来了沈沉的嘲笑。
“哈哈哈，谢赟你看看清楚，到底是谁家在倒贴啊，你能不能管好自家不听话的孩子啊。”沈沉眼里的沉郁褪去，换上了欢愉的神情。
那笑声像是一把刀，刺痛了谢寒年脆弱而敏感的神经。
他可以为了沈子渊倒贴，他也确实一直在做倒贴的事，但他从没想过这件事会变成沈家攻击羞辱谢家的筹码。
他是他，他违背了谢家的利益任性地做自己。
但不能到头来却让谢家为他的任性买单。
谢寒年捏紧了拳头，定定地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沈子渊，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通通吐出去。
他笑了笑，虽然那个笑可能很难看。
继而缓慢而坚定地道：“好，沈子渊，那就如你若愿。
从今往后，我们再见不会是朋友，只会是对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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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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