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谢寒年在听到“相互暗恋”“撮合”等字眼时,已经倏然震惊地看向沈子渊了。
再听到“住在一起”“培养感情”,脑子突然嗡鸣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全身都在发热,胸腔那块尤为明显。
像是沈子渊说得那些字眼烫人。
“你为什么跟他们瞎说?”
谢寒年拨弄了屏幕,垂眸低声道。
内容像控诉,语气又实在轻,失了力度。
只能被解读成不好意思的抱怨。
沈子渊的语气跟他驾车风格一样平稳,循循道来:“谢家你不好意思回,沈家你不愿意回。
那你住哪?
既然我们联姻是既定事实,那我就该对你负责,你住我这不用有任何负担。”
沈子渊的语气实在太正常了,正常到谢寒年怀疑自己是否小题大做,又或是自作多情。
否则,为什么联姻被沈子渊说出口,好似合作一样?
他不想揪着暧昧不清的关系不放,显得他特别在意似的。
于是换了个刁钻的角度发问:“既然你能搞定沈家和谢家,那为什么不直接否决他们联姻的提议?”
问这话时,谢寒年稍稍抬了下眸,看似静静看着前方,实则用余光瞟向了后视镜里驾车的沈子渊——
他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
开车是,谈话也是。
这会的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专心盯着前方路况,偶尔拨动转向灯,偶尔转两下方向盘。
所有的操作系统在他手里都显得格外服帖、听话。
给人很踏实安心的感觉。
谢寒年直觉现在自己的状态是不对的。
明明已经跟沈子渊决裂了,也做好了永远跟他形成陌路的准备了。
可因为一个突发状况把他们捆绑在一起,他最强烈的感受居然不是反抗,而是在沈子渊这里寻求安定和心安。
他问这话,是问沈子渊,又何尝不是问自己。
他觉得联姻极尽荒唐操蛋,可他却从没想过去反驳否决。
一是知道自己就算撕破脸去闹,也不一定能改变结局。
二则是……
他好像也没那么反感。
联姻这事本身确实是荒谬至极的,但能跟沈子渊绑在一起却叫他不忍拒绝。
谢寒年其实挺懊恼出尔反尔的自己的,卑微又舔狗。
说难听点,都称得上犯贱了。
但对象换成沈子渊,他又觉得自己也没那么不堪。
沈子渊是真的不想跟他做朋友吗?
他突然想私下问一次。
只要沈子渊单独对他说不愿意,那他就彻底死心。
所以,他格外想知道沈子渊关于联姻真实的想法。
没让他多等,沈子渊很快给了回应。
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字字清晰、句句诚恳:“如果我否决联姻的提议,你肯定又会乱想,觉得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谢寒年一听就毛了,什么叫他会乱想沈子渊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啊?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们在一起的事好吧,他一直追求的不是恢复友情吗,何必说得他好像痴情怨种!
谢寒年正欲反驳,就又听见沈子渊说:“我从来没想过不跟你做朋友。
上次在商会沈家休息室外,你听到的对话只是片段,真实情况不是那样。
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给你发视频证明。”
谢寒年没想到沈子渊居然会主动解释上次的事,心中微微震颤。
但他不是那么好敷衍的人,追问:“那你为什么当时不解释,现在又解释是什么意思?”
车子已经驶入佳山墅的盘山公路,周围静极了,入目全是大自然的风景,令人心旷神怡。
但谢寒年这会却没心思欣赏,只忐忑又期待地等着答案。
“当时沈沉在,他这段时间精神不太正常,时好时坏,我怕刺激他对你不利。当然,还有其他原因,我暂时不好跟你说。
至于现在跟你解释,是希望跟我住在一起的你……”
沈子渊说到这,忽然侧头看向了他,语气跟眼神一样认真,“不要不开心。”
林间有风吹过,摇曳着盘山公路两边的法国梧桐,落叶随风簌簌下落。
树叶落在了地上,有什么难以言明的东西落在了谢寒年的心上。
很轻,又很重。
当初决然离开的想法,在这一刻渐渐消散释怀。
不是谁在他这都有这个特权的,两句轻飘飘的解释就能换回他的妥协退让,甚至是反悔。
但沈子渊始终有。
他敛了敛心神,戳了戳手机屏幕,垂眸呐呐:“我现在也不多开心。”
是假话。
所以戳屏幕时显得格外心虚,生怕被沈子渊看穿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情绪。
他现在其实挺开心的。
但他贪心,希望看见沈子渊对他敞开更多的世界。
或者说,哄哄曾经受过委屈的他。
沈子渊没让他失望,用商量的语气问他:“带你去看点开心的?”
他说这话时,微微朝他这边侧了侧身,问得很温和。
谢寒年甚至能闻见独属于沈子渊的清冽味道。
像山尖上的初雪,似深谭里寒冰。
冷冽的,却异常令人宁静安心。
气氛太好了,谢寒年舍不得拒绝。
也根本没想过拒绝。
他甚至都没问看什么,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是“嗯”,不是“哦”,连小情绪都没有。
虽是这样答,谢寒年还是忍不住揣测——
这都要到佳山墅了,看什么开心的,总不能开心的东西在沈子渊家里吧。
沈子渊确实把车开进了佳山墅,停稳后问他:“先看看房子,还是先看开心的?”
知道这是个语言陷进,但谢寒年心甘情愿踩进去。
同意了沈子渊提出的暂时同居的要求,回道:“先看房子。”
沈子渊很轻地看了他一眼,颔首应道:“好。”
沈子渊这套别墅是独栋,上下共三层,顶楼还建了游泳池和玻璃洋房。
昨天临时睡了一晚,谢寒年没细看。
现在跟着沈子渊一层一层往上走,他才发现这栋别墅面积很大。
显得……异常空旷。
除了经典的黑白灰装修,家居都很精简,物品就更少了,说是高品味的样品房也不为过。
几乎没有生活气息。
更别提居家保姆或者司机。
直至两人走至三楼,沈子渊示意他昨晚睡过的房间:“这间更安静,对面那间阳光更好,两间格局和构造基本一致,你喜欢哪一间?”
佳山墅主打就是安静。
一栋别墅里同一层的两间房,安静程度能有什么不同。
要说采光,一南一北倒是有不同。
谢寒年确认他昨天住的主卧是靠北的,不懂为何沈子渊一个人住还不选环境最好的房间。
他没含蓄,选了阳光充足的房间。
他抬抬下颚,示意南面那间:“这个。”
沈子渊毫不犹豫地颔首同意:“好。”
语毕,他示意楼下:“去一楼。”
谢寒年意会:“在一楼?”
“嗯。”
两人什么都没提,但都默契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
两人一起来到楼下,沈子渊示意客厅墙边的一个玻璃缸,介绍:“它叫嘟嘟。”
谢寒年一眼看见了玻璃缸里的小生物,惊喜道:“河豚!”
自看见河豚开始,谢寒年的视线就没再挪开过,三步两步走至玻璃缸前,半弯下腰盯着水里的河豚。
一人一河豚,隔着玻璃面跟清水,大眼瞪小眼。
小河豚圆滚滚的,摆弄着它短短的小尾巴,好奇又警惕地望着谢寒年。
谢寒年则弯着眉眼和唇角,冲小河豚勾了勾手,像怕惊扰它一般轻轻唤道:“嘟嘟,过来。”
嘟嘟犹豫了片刻,而后摇了摇短小的尾巴,真朝谢寒年面前游了一截。
窗外的夕阳正浓,绚烂的橘红晕染着天空。
零星暖色通过落地窗覆盖在少年的身上,让他飞扬的神情更加鲜活生动。
如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感染力十足。
站在不远处静观这一幕的沈子渊,沾染了画里愉快欢乐的氛围,悄悄扬了扬嘴角。
眼前的场景将他拉回到六岁那年——
那是一堂社会实践课,课题是观察河豚。
小朋友们都很兴奋,小谢寒年则是最兴奋的那个,他拉着他的手,像刚才一样兴奋地喊:“河豚!”
彼时的他,不懂小谢寒年怎么每天都有那么多兴奋快乐的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和兴趣。
一个河豚而已,也值得兴奋吗?
他不懂,但不妨碍他看着小谢寒年兴奋。
似乎这样就能沾染一点属于小谢寒年的快乐。
小谢寒年拉着他挤进人堆,介绍道:“子渊哥哥,我跟你说哦,我前两天看了一部短片就是讲河豚的。
说一只被人类放在砧板上的河豚,为了回到大海,用尽办法逃脱了人类的魔爪,最终冲向了大海。
是一个勇敢跟命运作斗争的故事,那只河豚很勇敢的!”
那时的他,没看过那部短片,以为如谢寒年所说,是个反抗命运实现梦想的故事。
实践课之后,小谢寒年跑去问班主任能不能领养这只小河豚。
得到否定答案后,他难受遗憾了好一会。
坐到课桌前无精打采的,双手捧着脸颊抱怨:“我觉得河豚好可爱,好勇敢,跟我一样。”
彼时的他,被小谢寒年认真自夸的样子逗乐了。
想着在幼儿园毕业时,送给他一只像他一样可爱又勇敢的小河豚。
世事难料,他们没等到毕业就分开了。
毕业礼物自然也不了了之。
后来,他去补了那个一分钟的短片。
是一部法国动画,名字就叫《河豚的故事》,表达的主题是河豚对海洋的生死向往。
大体故事如谢寒年表达,但结局却被小小的、善良的他美化了。
因为那只河豚克服了重重困难,兴奋地冲过去的大海并不是真的大海,而是一副挂在墙上的《神奈川冲浪图》中的大海。
它最终的命运还是落入了锅里,被烹饪成了美食。
这个故事并不是表达勇敢,是告诉看故事的人——
现实是残酷的。
用现在的话来说,是创死人的毒鸡汤。
但不知是否看故事的人不同,纯善的小谢寒年看到的主题都是积极美好的。
自那以后他就想养一只河豚,谢寒年眼中可爱又勇敢的河豚。
敢于冲破残酷的现实,勇敢追梦的河豚。
后来,机缘巧合下,他发现了一只跟幼儿园观察课上那只很像的河豚。
他养了它,给他取名嘟嘟。
思绪至此,他恰好听见不远处的谢寒年问:“怎么会养一只河豚?”
沈子渊还未完全从记忆里抽神,半梦半醒般地低声答:“觉得它很勇敢。”
话音落地,他抬眸静静地看向夕阳下的少年,隔着绚烂的晚霞又轻轻地补了一句,“也很可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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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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